长姐清荷 第3章

作者:云卷袖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孟氏打圆场道:“孩子们总算有学可上,这便是天大的好事。”

  晚间,顾吟海问妻子道:“今日处理顾大富一事,三个孩子各抒己见,你如何看?”

  谢氏低头想了想,道:“裴九义字当先,然过于武断,过刚易折;清荷顾全大局,心胸开阔,然有轻敌之嫌;忍冬…忍冬攻于心计。”

  顾吟海摇摇头,道:“你不喜忍冬,故作此评价。忍冬明白局势,善谋能断,是为最佳。清荷反驳忍冬怕亦是受你影响,心中未尝不知此间道理。”

  

  第 4 章

  忍冬和新曲入学在即,许氏连夜开工,给儿子做了新衣,看见忍冬还穿着前年的衣服,胳膊袖子都短了一截,许氏心知是谢氏不愿管他,心中有些不忍,顾家别的姐妹兄弟都有母亲疼爱,唯独忍冬没有,柔和道:“还有三日开学,大娘也给你做一件吧。”

  忍冬对新衣服心内是无比向往,毕竟来了茂乡没了下人,也没人照顾他,只好穿了一年多旧衣,身量飞涨,确实有些不合身了,但看见许氏眼圈熬的通红,只道:“大娘辛苦了,不必再为忍冬费神。阿姐说,她会这几天帮我做一件新衣。”

  忍冬后半句乃是编来安慰许氏的,清荷不善女红,且也断断不会有心思给不喜欢的弟弟做衣服。

  是以报道这天,忍冬仍穿着短一截的衣服,和穿着新衣的新曲站在一起,倍显可怜。

  顾吟海带着二人去乡学报道,一路行来,乡亲避之唯恐不及,原本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人,见到他来,亦是立刻噤声。

  “顾二叔!”人群中郭贤喊道,只见他左边跟着郭城嗣,右边牵着衣着崭新的小儿子郭城辉。

  新曲一见郭城嗣,就想到了当日被打的惨状,步子登时便停住了,身子也有些发抖。忍冬扭头一看新曲瑟瑟发抖,眼神却望着郭城嗣,心下了然,道:“那日抢榆钱的是他们?”

  新曲小脸惨白的点点头,随即又大力摇头,道:“清荷姐姐不让说!”

  说话间,顾吟海和郭贤到了一边,去商量代笔之事,郭城嗣也领着郭城辉一步步靠近。

  郭城嗣被裴九教训一番,心中本就憋气,又不敢去找清荷的茬,现下看到清荷两位幼弟,怒向胆边生,吹个口哨,讥道:“奶娃娃也来上学了。”

  郭城辉则看见忍冬衣不蔽体,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拽拽他哥的袖子,道:“哥,快看忍冬这身衣服,真好笑。”

  新曲想自己是哥哥,不能让弟弟受欺负,只好硬着头皮挡在前面,回答道:“两位好汉,我弟弟年纪还小,有什么冲着我来。”

  郭城嗣和郭城辉被新曲的措辞逗得齐声大笑,也学着新曲的语气道:“喊清荷来,叫我三声好大哥,便绕了你们二人去。”

  话音刚落,忍冬就挥着拳迎了上去,眼看拳要上脸,却被一只大手抓住,手的主人同时喝到:“忍冬,怎么动手打人”,原来是顾吟海和郭贤折返。

  郭贤向来知道自己儿子的品行,立刻道:“顾二叔别生气,肯定是郭城嗣这小子带的头,看我不……”说着,脱下鞋子,追着郭城嗣兄弟二人在乡学内鼠窜。

  顾吟海黑着脸领着忍冬二人折返,路上忍冬一言不发,并不解释,顾吟海忍无可忍,问道:“怎么回事?你平日最是克制,裴九要去打人你都知道不可取,难道你自己打人就有理了?”

  忍冬不做声,乌黑的眼眸里写满了倔强,新曲急道:“叔父,这怪不得忍冬,是他二人先来挑衅,还让我们喊阿姐来叫他哥哥。”

  顾吟海皱了眉,道:“那也不至于动手。”

  新曲小嘴一扁,顾不得清荷的告诫,将上次采榆钱被欺负之事和盘托出。

  顾吟海万万没想到,被人簇拥着长大的顾府的少爷小姐们,到了乡下,会被一帮小孩欺负,不但被同龄人讥笑嘲讽,还被抢被打,顿时胸口起伏不定,却又无可奈何,长叹一声,拉过忍冬的小手,道:“在我们顾家,你…你受苦了。”

  忍冬听父亲这话说得奇怪,道:“忍冬感谢父亲生养之恩还来不及,何来受苦一说?”

  顾吟海摸摸忍冬的头,不再说话,却有点泫然欲泣的意思,忍冬心道:父亲一定是想起母亲早亡,才如此动容,忙宽慰道:“ 父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上天给顾家以考验,正是想磨练我们,若能百折不挠,自强不息,必有重振家门、重回洛阳的一日。”

  就在父子二人温馨脉脉之时,新曲突然道:“叔父,忍冬这件衣服太小了,同学都笑话他。”

  顾吟海这才发现,忍冬手腕脚腕都露着一截在外面。自己粗心大意没发现,没想到谢氏和清荷竟然也不管他,心中不由微微沮丧,强颜欢笑道:“你母亲正打算给你做身新衣服,布料都选了好久,咱们回家就让她好好给你量量。”

  忍冬心知父亲这是安慰他,也不拆穿,反而乖巧一笑,道声辛苦母亲。

  这边父子谈心,那边顾家女眷也因顾大富妻子郭氏的到来喜上眉梢。

  顾大富那日对待顾吟海的言行,让郭氏心生愧疚,且顾家生计困难,她也有心帮衬一把。

  还未进门,在前院扫地的裴九见是郭氏到来,一抱双臂挡在门前,也准备以牙还牙刁难一番,开门见山道:“还嫌那日羞辱我叔少了?今日竟要上门来耍泼妇?”

  裴九年纪不大,却是很有气势,个子也高,郭氏不得不抬头仰视对方,诚惶诚恐道:“这是哪里话,婶子是来登门道歉的。”

  裴九大笑一声,道:“您不必自谦,族谱上数起来,您是我五服内的姨奶奶。”

  茂乡三大家族互为婚姻,亲戚关系剪不断理还乱,郭氏听裴九这么说,一时也不知真假。

  犹豫间,清荷也出门来,见状,道:“裴九,别没大没小,把门让开。”

  郭氏见来了个管事又明事理的,忙解释道:“清荷,我真的是来赔礼道歉的,你伯说话冲,千万别见怪。”不等清荷答话,又道:“你大娘和娘在家吗?我这有个赚钱的营生,不知她们是否愿意一试。”

  清荷见郭氏情真意切,又提到挣钱,心中挣扎一番,还是带了郭氏入内堂,顺便喊了许氏二人出来。

  郭氏一见许谢二人,连连赔礼道歉,许谢二人道:“嫂子向来是最明事理的,此来顾府所为何事?”

  郭氏和颜悦色道:“两位妹子,不知你们刺绣女红手艺如何?”

  许氏并未直接作答,而是伸出一直胳膊,道:“嫂嫂看我们这衣服如何?”

  郭氏细看二人衣裳,布料虽然粗糙,但裁剪得当,针脚细腻,图案栩栩如生,颇有巧思,赞道:“妙极,妙极! 不知妹妹们可愿接点女红的活?钱虽不多,但也能补贴家用。”

  郭氏做买卖的小儿子顾汉,最近见宜丰县城有人贩卖苏绣收获颇丰,想到母亲早年和苏州秀女学过刺绣,遂嘱咐郭氏秀了一批绢帕拿去县城,没想到很快销售一空,他高兴之余,拜托母亲在茂乡挑一些善于刺绣的乡亲,授以苏绣针法,以期多储备些绢帕。

  许氏和谢氏听到郭氏所言,对视片刻,眼中具是一喜。

  “不知苏绣学起来可麻烦?”谢氏道。

  郭氏见二人动心,道:“我儿只卖些单面绣的绢帕,针法最为简单,两位妹妹有此等功底,上手一定很快。”

  “只是”,郭氏有些为难道:“不知可否在你们这教学和刺绣?不瞒二位妹子,大富不知道我来你们府上,我这是自作主张。”

  许谢二人知郭氏难处,三人便约定,每日忍冬和新曲上学之后,在顾宅学苏绣。

  郭氏告辞没多久,顾吟海一行也到了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各自说着今日见闻,家中长辈如今都谋财有道,全家人同时松了口气。

  顾吟海看看家中两位女孩,道:“本朝女子上乡学没有先例可循,咱们现状也请不起先生入府,清荷、新曲你二人可愿跟着裴九一起由我亲教?”

  新曲向来不爱学习,先前在洛阳,就让先生颇为头疼,如今居于乡野,一年不读诗书,说不上有多快乐,脱口便道:“二叔,新曲宁和母亲学女红,不愿学书。”

  顾吟海面有不悦道:“女红读书并不冲突,学习这事就这么定了,等你及笄再做他议。”

  晚间,忍冬和清荷被喊去父母房内,顾吟海表情颇为严肃的端坐在矮凳之上,母亲则坐在另一侧,崩着脸,一言不发,显然父母间刚结束一场争吵。

  顾吟海道:“清荷,你乃府中长女,更是忍冬亲姐,弟弟一年未做新衣,旧衣已不蔽体,你就没有发现?”

  清荷最厌烦父亲偏心,不耐道:“一年未做新衣又如何?顾家饭都吃不起,哪有闲钱给他做衣服。”

  顾吟海听到女儿如此答话,气的举起手便要扇她,忍冬慌忙拦在清荷面前,谢氏也急忙拉住丈夫的衣袖,顾吟海只好指着忍冬背后的清荷,怒道:“友爱兄弟,我平日怎么教你的?”

  清荷看着护着自己的忍冬,心道这些年每次和父亲争吵,多半是因为你这小子,气得就要一把将他推开,却又不由想到,似乎每次父亲动怒也是忍冬拦在自己身前,跪着替她求情,没来由的,心一下就软了,到嘴边的忤逆之词也成了:“女儿知错”,看看忍冬布衣下露出的小胳膊,和谢氏面上泪痕,又道:“女儿学女红也有些时日了,不如就替忍冬做一件新衣吧。”

  忍冬惊喜的回过头,顾吟海也放下手,待怒火稍平,缓缓道:“这才有些长姐风范”,似是不放心,又郑重的拉过女儿儿子:“清荷,一定要记住为父所说,拼尽全力保护忍冬,哪怕穷尽一生也再所不惜。”

  清荷不喜父亲这些老生常谈,亦不知忍冬体格康健,头脑聪明,哪点需要自己保护,随便道:“女儿晓得父亲教诲,一是顾家人不得入仕,二是清荷需照拂弟妹”。

  顾吟海认真的点点头,松开手,清荷顺势拉着忍冬去量身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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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章

  虽说清荷裴九新词都跟着顾吟海学习,但三人程度各有不同,偏好专长也不尽相同。比如,裴九现阶段字还认不全,汗牛书海唯独想学一本《六韬》;清荷早已熟读了《诗》《春秋》《左传》《尚书》,对读书一事有天分也有爱好。顾吟海因材施教,故而三人课业并不完全相同。

  今日,清荷就得了休息,一大早便赶往县城。

  茂乡向西,走大约两个时辰山路,就是比茂乡大数倍的宜丰县城。宜丰乃颍川治下重镇,繁华热闹,富庶非常。城内酒肆旌旗招展,市集人声鼎沸,各类商铺数不胜数。

  清荷此来却并非为了享乐,作为家中长女,清荷向来将自己看作半个家长,她想试试能否在县城找一份抄书的工作,也为顾家生计做点贡献。

  然一路打听过来,店家都对她一个小女子表现出极度不信任,到了晌午,还是一无所获。未吃早饭的清荷饥肠辘辘,看着路边的面食小摊,不免垂头丧气。

  “这位妹妹,可是饿了?”面摊前一位正在等着面条出锅的少女问道,她接过自己的面,往清荷手中一推,道:“请你吃面。”

  顾清荷打量眼前少女,见她约十七八的年纪,衣着朴实,面容憔悴,想来家中也是不易,摇摇头,道:“多谢姐姐美意,妹子还不饿,姐姐吃罢。”

  少女看清荷生的貌美,却很是瘦弱,尤其是那腰身,盈盈不堪一握,怜道:“妹子也是从北边逃难来吗?”

  清荷不久前听裴九提起过北方战乱,此刻又听这少女提起不由好奇道:“宜丰县城如今可是有很多流民?”

  少女面有哀伤,道:“可不是,我家乡正是在并州,那里战火不断,人口百不存一。我一路乞讨为生,足足走了两个月,才到宜丰。幸而得陆掌柜收留,才有了落脚之处。方才见你望着面摊出神,不由想到失散小妹,才出言询问,还望妹子不要见怪。”

  清荷道:“姐姐是好心,妹子怎会见怪。姐姐死里逃生,必有后福,得见小妹。我叫顾清荷,姐姐叫什么?”

  那少女问掌柜要了只空碗,给清荷拨了大半面条,道:“我姓袁,名月华。”

  清荷接过面条,讶然道:“姐姐莫不是并州袁家的小姐?”

  袁月华想不到在颍川还有人知袁家大名,苦笑道:“清荷知道袁家?”

  清荷一笑,道:“三大家族据并州百年之久,实力雄厚,坊间曾传言,并州百姓知袁梁杜而不知有皇帝,如此大名小妹不敢不知。”

  袁月华点点头,道:“我确是并州袁家人,不过只是旁系,并非什么大小姐。并州战乱,袁家早已覆灭,我亦不知同族除了我还有谁尚在人世。”吃了口面条,又幽幽道:“梁汶画地为王,趁机割据。至于杜家,投了鲜卑,认贼作父。”

  清荷万万没想到裴九所说的流民作乱如此严重,吃惊道:“流民之难缘何而起?袁家又何至于此?”

  袁月华对于时局也百思不得其解,茫然不知如何作答,叹了口气,道:“清荷妹妹小小年纪,考虑问题却懂追本溯源,若你同我去见陆掌柜,他必然欢喜。”

  “陆掌柜是何人?”清荷问道。

  “陆掌柜是东街春晖书局的掌柜,平日里最好读书饮酒和论天下事。清荷妹妹的问题我答不上来,陆掌柜定能答上来。”袁月华俏脸一红,憔悴的面容倒显得红润起来,容貌也动人不少。

  清荷答应下来,心中则有另一番计较,一来陆掌柜掌管书局,也许能替自己某一份差事,二来顾家人在山村之中,了解天下大事,全靠村民口口相传和迟伯父的信件,消息滞后不说,往往经人演绎,多有不实,如能与县中人士交往,兴许消息能知道的快上不少。

  二人扒拉完面条,起身往春晖书局而去。

  且说这春晖书局掌柜陆照影,不过弱冠之年却嗜酒如命,一月前,常去酒肆的老板着小二来邀,说从并州来了位逃难的姑娘,要以袁家不外传的酿酒之方,换一两金子。酒肆老板只听过袁家酒的大名,却不曾亲自尝过,想请陆照影一辨真假。

  陆照影赶到酒肆,看到的就是衣衫褴褛的袁月华。言谈之下,才知袁家遭此巨变,而袁月华只身一人流亡两月,陆照影既同情她的遭遇,也佩服她的勇敢,便道:“姑娘纵使换了一两金子,可钱总有用完的时候,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去我书局做点杂事,也好安身立命?”

  袁月华看陆照影风度翩翩,容貌俊美,心地又善良,自己也确实需要一个去处,就应承了下来。月余的相处,她被陆照影的性格吸引,见地折服,不禁芳心暗许,只是这陆照影不是对着书本酒杯,就是走街串巷的四处谈天,对袁月华的小女儿情思视而不见。

  今日陆照影在家中与父亲大吵一架,正在书局门前坐着发愣,就看见袁月华带着位仙子般的少女越走越近。仙子不过十四五,素衣不掩国色,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牡丹,气质疏离,容貌冷艳,可一颦一笑间气度又沉稳大气,不必争艳,既可压群芳。

  陆照影看的忘神,直到袁月华出言介绍,方才醒觉。虽然自感有些孟浪,依旧不吝啬的赞道:“清荷姑娘国色天香,再过几年必定名满天下。“

  清荷弯了弯嘴角,道了声谢谢。

  陆照影引了清荷入内,袁月华特意泡了书局熟客刚送来的春茶。许久不曾喝茶的清荷,颇感怀念的捧着手中的瓷盏。

  袁月华见清荷不开口,以为是小姑娘害羞,便道:“清荷妹子今日问了不少问题,我没一件想明白的,特地带她来见陆先生。”

  清荷点点头,道:“并州流民之乱危急,不知先生可否详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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