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卷袖
“皇后娘娘迂腐古板,难怪皇上不喜”,张浩笑道。
萧雪松只笑眯眯的看着张贵妃,对迟思窘迫的处境不闻不问。
“皇上”,先前监刑的太监恰在此时赶到,正要附耳去报,张贵妃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需要如此鬼祟?”
太监偷偷瞄了眼萧雪松,才道:“禀皇上,孟若飞已被打得晕了过去,可还是不肯认错,奴婢怕再打下去,这孟若飞就要没命了,特地来请示陛下。”
“孟若飞这匹夫,平日里就甚是自傲,完全不把我皇帝姐夫放在眼里”,张浩气哼哼的说道:“如今,皇帝姐夫好心纠正他的错误,他却还这般死鸭子嘴硬,真是个老顽固。”
一向少言寡语的迟思突然道:“皇上,孟将军罪不至此,还望皇上三思。
张贵妃清清嗓子,冷冷的盯着迟思,声音却依旧娇柔:“皇上,依臣妾看,明日早朝宣读孟若飞罪状,再当庭仗责,好让群臣都知道圣上威严,不是任人欺辱。”
张贵妃说着为皇帝长面子立威,心中想的却是让大家看看得罪张家人的下场,只不过此时萧雪松刚好觉得这几日憋屈,被大臣牵着鼻子走,需要杀鸡儆猴,让群臣知道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荣华富贵都在他手上握着。
于是,萧雪松立刻拍手道:“爱妃真乃女张良,此计甚好!”
迟思闻言从位置上走出,端正的跪在萧雪松面前,真心实意劝道:“皇上,孟将军战功卓著,乃当朝良将,如此羞辱他,只怕令天下有识之士寒心。”
萧雪松望着台下一脸正气的迟思,恍惚间回到了大婚那日。
那晚她也是如此冷冰,如此端着,让人厌烦。
萧雪松厌恶的转开视线,既不去看她,也不回答,只和张贵妃你一杯我一杯,笑嘻嘻的喝着酒。
迟思紧紧咬住嘴唇,但还是止不住的浑身发冷,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难堪的时刻。
第二日朝会,萧雪松心中有着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盘算,自然也是眉开眼笑,丝毫不见往日愁重的眉头。
身侧的小太监捧着圣旨,神情也是十足的得意。
萧雪松挥挥手,小太监用那还显稚嫩的声音念道:“罪臣孟若飞,恃宠而骄,居功自傲,共事者多有不满。朕念其功劳,不忍处罚,故责令改之。然不思改正,骄慢更甚,特令仗责六十,殿前行刑!”
因为昨天孟若飞进宫遭圣上责罚的事,没什么人知道,所以突然听闻这道圣旨,朝臣无不悚然。
许太尉出列欲劝,萧雪松斜他一眼,道:“今天一个人来劝,便加十棍,两个人来劝就加二十棍。”说罢,又是一挥手,殿下就传来了孟若飞的叫骂和棍子打在肉上的闷响。
许太尉急道:“皇上,老臣不是劝圣上住手,只想劝圣上想想孟将军为大成可几乎送过命。且孟将军一心为守卫大成江山,连娶妻生子都耽误了,这样怀有赤子之心的国之栋梁,不该受这般折辱。”
然而,堂中除了许太尉,别的大臣皆是一幅看好戏的嘴脸,并无一人站出来为孟若飞说话。
萧雪松那边也只淡淡道:“再加十棍!”
话音还未落,就见有人匆匆进殿,一溜小跑到了御座阶下。
萧雪松皱眉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人跪下俯身道:“圣上,大事不好,景王已经快打到洛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 --出自《孟子》
第 48 章
萧雪松一惊,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急道:“细细说来!”
“叛军一路而来如入无人之境,前些天已占据了豫州,今天一早萧慎岳的斥候已到洛阳城外,他们还说…说…”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
“禀皇上,不知哪里流传出孟将..孟若飞已死的消息,萧慎岳放出话来洛阳城内唯一的敌手既然已经不在,不出三日便要攻下洛阳城,活捉,捉…”
来人瑟瑟发抖,后面几个字迟迟吐不出口。
其实不用他说,大家心里也更明镜似的,萧慎岳要活捉的可不就是黄位上的萧雪松。
萧雪松心头一震,复瘫坐在龙椅上,嘴里呢喃着:“怎么办,怎么办。”
“皇上,萧慎岳刚出此狂言,无非是意味孟将军已死,若陛下能免了孟将军死罪,着其戴罪立功,萧慎岳一定不战自退。”许太尉趁机建言。
“对,对,他还没死”,萧雪松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快,快,把孟若飞带到殿上来。”
左右刚架了孟若飞上殿,萧雪松就迫不及待的亲自下去扶起他来。
“爱卿,朕听了太尉进言,你为大成鞠躬尽瘁,着实不忍如此对你。朕即可让你官复原职可好?”萧雪松微笑着,尽量显示出自己的平和。
“官复原职?敢问皇上是不是忽然发现我还有点用处?”孟若飞并不买账,冷冷道。
萧雪松有些尴尬,咳嗽一声,拍拍孟若飞肩膀,亲切道:“爱卿,这萧慎岳打倒洛阳城外了,朕和这满朝文武的还要靠你保护。”
孟若飞厌恶的看了萧雪松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一眼,壮士扼腕般道:“萧氏子孙若都如你一般,我何苦要拼尽全力守护?”
孟若飞沉默的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又对着许太尉鞠了一躬,道:“太尉委曲求全,孟某是尊敬的,但我实在无法摧眉折腰,刀山火海里,只为这么一个坏透的大成。”
言罢,孟若飞起身撞向殿中巨柱,血溅三尺,当场就没了生气。
孟若飞之死换来的,不过是萧雪松战战兢兢等了两天萧慎岳叛军的消息,后来发现所谓的斥候已经退回豫州,便又肆无忌惮的封了张清做骠骑将军,接收孟若飞的部队。
张清做了将军,张浩又是监军,没几日,便军中怨声载道,裴九私下里已经不知道安慰过多少次在暴走边缘的李自闲。
有忿忿不平的人,自然也有见风使舵的人,也有几名校尉立刻归附张浩张清,几人整日里同出同进,好似亲兄弟般亲密。
这一日,萧雪松宣布承认忍冬身份,册为睿王,同时恢复其本名萧云齐,并赐宅院一处以作王府之用,同时向天下宣称景王所奉太子嫡子为假,敦促郡县要员、地方宗室切莫被蒙蔽。
随后,萧雪松又大摆宴席,叫上了洛阳城中几位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萧氏宗亲,将忍冬正式介绍给大家。又听闻忍冬养父顾吟海还有一位女儿也在洛阳,特意叮嘱忍冬带来同乐。
清荷随着忍冬入宫,特意未施粉黛,只挑了件庄重典雅的简单衣裙,可一路行来,还是能听到周围赞叹之声起伏。
“你便是顾吟海之女?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萧雪松远远的便瞧见清荷亭亭玉立,款款而来,虽然一直低着头,但这让人对她的容貌更加好奇。
清荷抬起头来,行了一礼,复又低下头去,站在忍冬身侧。萧雪松沉浸在方才的惊鸿一瞥里,愣了许久,才结巴道:“这位,这位姑娘,可有婚配?”
忍冬看萧雪松没有饮酒双颊却有些坨红,眼神也迷离不受控,微微蹙眉,站出来答道:“回皇上,自云齐幼时,养父就让我们定了亲。如今云齐能认祖归宗,婚事自然不日也要办了,到时候还要请皇上屈尊为我们挑个吉日。”
抢侄儿的未婚妻太不地道,萧雪松自问人性所剩无几,但一向酷爱包装自己仁义典范的形象,只好强忍心中渴望,讪讪的祝福了几句。
“喂,你真是先太子嫡子?昭我看不过是个长于乡间的野小子”,坐在忍冬左侧一位青年翻着白眼道,他相貌虽然姣好,出言却是不逊。
忍冬笑道:“天子亲封,还上了族谱,这难道有假?莫非你是在质疑圣上的判断?”
青年被忍冬一句话就呛了回去,涨红脸怒道:“你可知道我是谁,竟然如此放肆!论辈分,我还是你堂叔!”
忍冬拱拱手道:“原来是堂叔,云齐有礼了。大成不论辈分只论血缘远近,这点堂叔难道不知?云齐乃先皇嫡长孙,不知你又是谁的嫡孙,谁的嫡子?而且既然你承认了是云齐的堂叔,如果云齐是假的,那你岂非也是冒充了萧氏宗亲?”
青年哼了几声,却接不上话来,转头去和另一侧的人聊天。
清荷扑哧一笑,举着酒杯,轻声道:“小忍冬如今锋芒毕露。”
忍冬夺下清荷酒杯,柔声道:“阿姐,今天我可在皇上和所有亲戚面前说了咱俩有婚约。这事儿,我看就这么定了,不然以后留给人把柄,可是大大的不妙。”
清荷道:“权宜之计做不得数,把酒杯还给我”,心却不知为何,因为忍冬这几句话咚咚咚跳个不停,看来酒量还是不行,清荷甩甩头,将一瞬间的心动归结为酒精作祟。
忍冬递给清荷一杯茶:“喝这个吧,你酒量太浅,几杯就要倒。你看这萧氏的王爷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人,阿姐可要留着点精神保护小弟。”
清荷接过茶,打趣道:“以方才你对那人的阵仗来看,可没哪一点像需要我保护的。”忍冬一向善于隐忍,方才算得上是失态了。
忍冬微微一笑,又勾勾手,示意清荷附耳过来,才低声道:“因为全场所有人,数他看你的时间最长。”
忽然,心如擂鼓,清荷迷迷糊糊的按按太阳穴,心想:这酒劲不小。
恍惚间,有几人来到忍冬这一席,一人阴阳怪气道:“这人啊,没想到真的会一步登天。”
另一人趾高气昂道:“一步登天?哼,这种长于山野的小子,怎么能同我们相比?要不圣上怎么不升他的职位,到如今还是个小小令史?”
又有一人颇为赞同道:“兄长说的有理,如今满长安身份尊贵,又有实权的非哥哥莫属了。”
三个人自说自话的在忍冬和清荷面前表演一番,方才那青年却忍不住反唇相讥道:“实权?萧云涧你少出来丢人现眼了,不过是个太仆而已,哪里就有权了?”
“萧雪夕,太仆好歹也是九卿之一,而我堂堂燕王嫡长子,继承我父亲的王位也是早晚的事,你连个王爷的名头都没有,更别提在朝中供职,还敢讥笑我?”
早先姜长史给忍冬大概说过萧家还在洛阳的这几位皇亲国戚,萧云涧之父燕王乃是萧雪松异母的长兄,萧雪松登基后,也招了这位兄长回京,说是襄助,实为控制。燕王早些时候又被派去了南边彻查水患,一去好几年,还未归来。
萧雪夕论辈分确实和萧雪松、先太子同辈,其父和先皇也是堂兄弟,奈何这一支式微,只因为还住在洛阳,故而能沾点宗族的光,只得一个侯爵封号,也没什么实权,虽然辈分不低,但一向和别的萧氏子弟格格不入。
“几位侯爷、世子,圣上的宴席上如此吵闹怕是不妥,不妨先坐下再续话”,忍冬淡淡道。
萧云涧正准备把矛头再对向忍冬,又听到一道冷清却无比动听的女声道:“圣上看你们许久了,不想让圣上不快,还是赶紧坐下说话。”
萧云涧来宴席稍晚了点,方才没见到清荷惊艳出场,如今乍一见清荷,颇有些震撼。
“哥,圣上真的在看我们”,萧云池低声道。
萧云涧咳嗽一声,不自在的冲着忍冬道:“我就是来告诉你,萧家的王爷没那么好当,不是从小养在王府的金枝玉叶,永远等不了大雅之堂。”
说罢,一甩袖子,带着两个弟弟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清荷忍冬裴九出场少,但这几章对于他们的命运转折都有很大的作用,还望各位大大耐着性子读一读哦~
作为袖子的第一本正式签约的小说来说,故事里的人物实在被袖子安排的太多了,写到晕厥...
第 49 章
忍冬认祖归宗后,除了得萧雪松得恩赐换了个宅子,配置了些仆人,其它方面的改变实在乏善可陈。
比如,萧雪松的宴席上,他依旧坐在末尾一桌,周围尽是些不友好的宗室。
忍冬面色如常,不动声色。
萧云涧最见不得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总是时不时冷嘲热讽几句。
“睿王好大派头,没见给哪位长辈敬杯酒。”
“听说你睿王府上只有五个老妈子,七八个护院,连个年轻点的丫环也没有,看来圣上果然不怎么待见你啊。”
“听说你还自请要去平叛萧慎岳?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自量力!”
萧云涧聒噪个不断,忍冬充耳不闻,依旧喝着小酒。
忍冬有这个定力,萧雪夕可没有,怒道:“萧云涧,你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你烦不烦啊!”
萧云涧看着萧云夕只指责自己,不针对忍冬,讽刺道:“怎么?云夕叔叔这是和睿王站了同一阵线?居然教训起我来了!”
萧云夕叹一口气:“萧云涧,算我求你了,能消停消停吗?方才那鼓舞有雷霆万钧之势,煞是好看,可被你一搅,我耳边只有你嗡嗡的声音,全然看不进去台上表演了。”
“我说萧云夕,你自己定力差,怪我作甚!”
一左一右停不下来争辩,忍冬夹在中间倒是镇静,这是台上的舞者,长得好像阿姐啊。
忽然,忍冬感受到来自主座一道灼灼的目光,回眼一看,是迟思正盯着自己。忍冬露出个疑惑的表情,迟思却红着脸挪开了视线。
相比起忍冬,另一边的清荷就要悠闲多了,她正对着陆照影的书,一点点开始学着绘图。半日下来,只觉得堪舆一道博大精深,颇有些沉迷。就连袁月华何时进来的,也未曾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