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卷袖
“并州情况如何?”陆照影单刀直入问道。
“独孤这次纠结五十万大军,皆是精良的骑兵,显然有备而来,应该是将宝全压在了南侵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开口的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名叫赵仁广
从陆卓搜集的资料上来看,此人应当是并州最大的主战派,且手握重兵,是梁汶手下的一号人物。
“赵大人知道对手这么厉害,还要坚持以卵击石,这是何道理?今天我倒要和你在睿王殿下面前辨上一辨!”赵仁广旁侧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长瘦脸粗声粗气道。
赵仁广登时就带上了怒容,脸色也气红,白发白须都要笔直立正了:“周大人这是什么话?鲜卑强,你就要拔腿便跑吗?你跑到何处去?我问你跑到何处去!你跑得,并州的百姓能跑得脱吗!”
清荷坐在他对面,从她的角度望过去,赵广仁几欲起身抄家伙,打这位长脸的同僚了。
长脸显然也被这气势吓了一跳,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开口。
梁汶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道:“若庭,陆先生问并州局势如何,你刚从前线回来不久,你来说说吧。”
忍冬心道:原来瘦长脸就是周若庭,那个一心想着求和的墙头草。
周若庭清清嗓子,不再去理赵仁广,一抱拳,端出个痛心疾首的模样,沉声道:“幽州、冀州接连沦陷,鲜卑又取道上谷郡,欲攻打云中、五原两郡,若这两郡一丢,鲜卑在东线战场再推进一些,便可以对并州成合围之势。照我说啊,这…”
忍冬一抬手,制止了周若庭即将脱口而出的投降议和论,免得赵仁广再面红耳赤的争上一争,当场再气的上头,有个三长两短。
“鲜卑虽然凶猛,但若是方法得当,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忍冬摩挲着杯沿,若有所思道。
周若庭心道:人小口气倒不小,洛阳的宝座都换人坐了,你还真把自己当王爷?
于是乎,眼神带了几分轻蔑,倨傲道:“您老久在凉州怕是不知道,鲜卑这次挥师南下,咱们啊,一场胜仗也没打过。”
“周大人所言极是”,又有一圆脸武将开口附和道:“鲜卑所求不过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咱们中原物产富饶,能工巧匠辈出,也不缺这点施舍给他们。”
“郑大人说的没错”!
“郑大人所言也是臣心中所想”!
“高见啊!高见!”
原来,这周若庭在并州还是很有市场的,方才是赵仁广发了飙,震住了一干人等,这会儿回过神了,纷纷开始给他捧臭脚。
梁汶无奈的耸耸肩,对着忍冬一摊手,意思是说:别看我是当地一霸,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啊!
忍冬居高临下,噙着一丝冷笑,眼神虽冷,语气却柔和道:“清荷,捂住耳朵”。
清荷刚捂上耳朵,忍冬忽然使上五分功力,凝于右手,轻轻举起茶杯,又狠狠落下。只见玉杯未碎,却闻声响如雷,乱作一锅粥的众人,骤听此声,吓得元神差点出窍,霎时就闭了嘴。平静一小会,一个个又惊恐且好奇的盯着睿王一个劲的打量。
忍冬目光似宝剑、似寒星,锐不可当,寒气逼人,他一一扫视众人,最后将眼神落在梁汶身上,轻描淡写道:“本王幼时观天下大势,曾言梁刺史勇猛,犹如兽中之王,怎么,如今猛虎也要做病猫?可猛虎若不能雄踞山林,且问这山林之外又有谁能容得?”
忍冬此言,实则在给梁汶敲警钟,你要不是有并州作为老本傍身,哪个会对你青眼有加?做鲜卑的狗还是做中原的虎,亦或是四处流窜的野猫,自己掂量去吧。
梁汶被忍冬气势所逼,头上滑过几缕细汗。
不过,怎么说梁汶也是叱咤一方的霸主,深吸一口气,心绪平复不少,道:“臣虽力有不逮,也愿与鲜卑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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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也许是为了检验梁汶豪言壮语的真实性,如今让整个并州忌惮三分的睿王殿下,没几日就决意开赴云中郡,前线迎敌。
周若庭人虽然混账,但有句话说的确实没错,那便是鲜卑这次南下以来,当真战无不胜,从未吃过一记败仗。
这就给了并州军天大的压力,更是对鲜卑望而却步。
与并州军不同,忍冬此次带来的凉州军则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尤其是慕容归,心中盼着和天下闻名的鲜卑骑兵一较高下。
因此忍冬刚出口问了句:诸位认为如何能战胜鲜卑骑兵,慕容归就毫不犹豫的开了口,“睿王殿下,云中郡附近已经是广袤草原,骑兵作战的优势最大,咱们万万不能让敌军主力在此处和咱们开战。”
见忍冬赞同的点点头,慕容归精神一振,继而道:“只要能将敌军主力吸引到别处,我便可以带着咱们的人马,由云中直、捣上谷,给他们来一个…来一个…”
“釜底抽薪”,陆照影好心的替他接上后半句话。
忍冬目光沉静,端坐在主位之上,脑中飞快的计算着慕容归所言的可行性。
“你是个鲜卑人?”梁汶见睿王一时半会没开口,便逮住这个机会,见缝插针地问道。
慕容归一愣,显然没想到有人会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
然而这短暂愣神的一瞬间,已经让并州的官员们十分确定,这位踌躇满志的将领是个鲜卑人。
不少人立刻换上了或警惕、或探究、或鄙夷的神色,开始不住的往慕容归的方向偷瞄。
周若庭还夹枪带棒的说了句:“还真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啊。”
如此氛围,慕容归自然也觉得诡异中带点屈辱,然他性子虽厉害,但不善口舌之争,听了周若庭此言,不由的脸色慢慢涨红,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陆卓本就是半个江湖人,生性爽快,见到自己这边的人深受怀疑,马上就要仗义执言。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面色如常的忍冬却发话了:“本王信他。”
简简单单四个字,入到不同人耳里,有着不同的意思。
不管如何作解,但这句话的分量,大家都听得出来,睿王殿下这是说:他慕容归是我罩着的人,你们最好都给我放尊重点。
睿王前段时间的余威还在,众人心里就算翻山倒海,也还是不得不收回打量慕容归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起来。
慕容归感激的望了一眼忍冬,心中仍不免了慨叹:从前要杀我的小子,现如今居然想着保护我。时间,果然能改变一切。
陆照影也从沉思中醒转过来,自信道:“依臣之间,慕容将军此计可行”,又道:“清荷,前几日你去往定襄附近查看,可有收获?”
被点到名的清荷,立马点点头,从忍冬的书案上翻出几张纸,上面草草画着定襄一带的地形。
陆照影捏着看了片刻,时而眉头深锁,时而笑容舒展,如此反复几遍,才抱拳道:“听闻占据上谷郡的乃是鲜卑第一名将独孤若,此人凶悍异常,不可小视。殿下可否容臣几日,等大军到云中之时,臣定能想出个办法。”
忍冬:“就依先生所言。”
虽然独孤若的名字听上去很“弱”,实际上则恰恰相反。
独孤若大约十□□岁,别看年纪不大,却是独孤家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整个鲜卑都是出了名的知兵善战,且心狠手辣,动辄便喜欢屠个城啥的,对付起来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加之这是凉州并州联合军与鲜卑的第一站,只有赢得漂亮,才能稳得住局势,鼓舞人心。
陆照影正是明白其中厉害,才用了十分的专注,来思索应对之策。
不日,大军向云中开赴,陆照影拉着清荷选择舍马乘车,倒不是他贪图享受,还要拉个垫背的一起,而是他需要太多事件来翻阅书籍,思考计策。
忍冬策马跟在车旁,过不了多久就要掀开车帘查看一番,后来干脆也上了车,大剌剌的坐在两人中间。
清荷起先还没注意,只顾着帮陆照影翻书,后来发现忍冬横在两人中间,非常碍事,才推推忍冬,好笑道:“堂堂睿王不威风凌凌的在外面骑马,躲进车里做什么?”
忍冬拢起手来,哆哆嗦嗦道:“关外风大,骑马骑了一阵,好冷啊,进车来取取暖。”
清荷掀开车帘,见外面晴空万里,虽是初秋但温度丝毫不逊夏天,心中奇道:怎么会冷?莫不是生病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贴忍冬的额头,想试试他的体温,忽然对上一对狡黠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清荷恍然。片刻,手又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收了回来:“确确实实是这关外知秋太早,气温低了些,既然如此,你不妨下车去,跟着大军跑几步,暖和暖和身子。”
忍冬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我在这车上坐坐就好。”
陆照影扔过去几本书,温和的面庞上居然少见的挂着不悦:“既然要坐在车上,就也来帮忙。”对睿王的态度,也是罕见的冷淡。
忍冬浑不在意,自顾自的接过书,看了眼封面,问道:“先生这是在找骑兵的克星?”
陆照影从书中收回目光,点点头道:“骑兵机动性极强,攻击力也不弱,唯有灵活性稍差,是咱们可以利用的一点。”
“这些是定襄的地方志,咱们要仔细考量选一处地方做战场”,清荷指指忍冬手中的书。
“赢一次不难,可是要想赶走鲜卑,维持住北方的稳定,还得有一个治本的法子”,陆照影拍拍身侧堆积成山的书籍,道:“家师曾在鲜卑游历过数年,这些是他留下的游记,我想看看从里面可不可以找到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
忍冬闻言,收起了方才嬉闹的神色,真诚道:先生所言甚是。自鲜卑立国以来,一直对大成虎视眈眈,妄想着伺机而动,此患不除,北境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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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五原到云中一路,尽是些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虽说已是秋天,风光不与最壮美的夏季相同,但也是忍冬和清荷不曾见过的辽阔无垠。
这一带位于阴山脚下,本来水草丰美,是个人口繁盛的好地方,可如今鲜卑叩关,世道不稳,在这边关生活,百姓们总会担心朝不保夕,死于非命,对这片草原避之唯恐不及。如今放眼望去,只有秋黄的草地兀自紧守,寒凉的秋风卷起尘埃,间或看到些不怕人的野生动物,远远的盯着你。
陆照影从浩荡的书海中抬了头,揉揉眼睛,掀开帘子望了眼外面,感叹道:“一马平川,果然适合骑兵作战。这次赶走鲜卑,咱们也要建立几支强大的骑兵队伍才行。”
忍冬深以为意,思虑片刻:“我想这次对待鲜卑,切勿赶尽杀绝,应该也已照拂为上,借以填充骑兵队伍。”
陆照影连声赞同:“咱们中原物华天宝,想必不少鲜卑族人也很想来此安家。”
“如今是几月了?”一直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清荷突然问道。
“阿姐看书看傻了?现在是九月,你都忘了?”忍冬拉过她的手,笑道。
“九月,九月”,清荷紧锁眉头,念叨了两遍,又道:“这就对了,定襄的《地方志》有载,九月是附近好多条大河的汛期。每到九月,河面会拓宽到一百五十尺有余,水深更是猛增,足足能有六十尺。而且今年又是涝季,可能河水会更多更急。”
陆照影闻言露出点豁然开朗的模样,接过清荷手中的书,一目十行的看了看,喜道:“定襄,就是这次的主战场了。”
“不过,对付鲜卑骑兵,单靠大江大河还是不够”,陆照影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又收起眉头,沉默的低头看着桌上散落的书册。
摆在睿王殿下面前的是一道难题,在裴九面前的却是一条毫无天堑可言的坦途。
玄黄军节节溃败,没多久就退到了扬州边上。
李天王实在是退无可退,毕竟再往后,便是碧波万倾,杀人不眨眼的大海。纵使他从前是个渔民,但也不想真的岁岁年年与大海为伴。
于是,李天王干脆带着玄黄军的残余部队投降了。
技不如人,功亏一篑,李天王投降的倒也实在,干干脆脆的上交了全部家当,钱啊人啊,统统都不要了,只求留一条小命,能享个清闲富贵的余生。
裴九一看李天王诚意满满,内心十分感动,当即大摆筵席给玄黄军的一干重要将领接风洗尘,同他们一道把酒畅饮。接着,趁众人醉酒,将这帮人统统杀了完事。
裴九冷眼看着满地的尸首,居然还有心思,举起杯子来,慢慢的喝了口酒。
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没让他波动半分。早些年那个眉眼带笑,说话间,朝气蓬勃的少年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眼前这个过十里花海从容,过刀山火海亦从容的裴思清。
裴九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心中漠然想道:刀已出鞘,必要饮人献血,何来化干戈为玉帛之说。况且我麾下有不少人是玄黄军旧属,到时候你李天王一时兴起,要再树大旗,怕不是这周围都是你的棋子,我的钉子?让你们寿终正寝,那是万万不可能。
钟一海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大老远他就闻到冲鼻的血腥味,赶到花园里一瞧,地上七七八八横了十来具尸体,都穿着玄黄军的衣服,全是一刀毙命。
“这,这,这”,钟一海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这次宴请,他不知是何缘故,并未收到邀请。正在卧房闭目养神,忽然得到密报,皇上有意要大开杀戒,处决所有玄黄军高层。钟一海一个激灵,立马喊人更衣,用最快的速度赶着去见裴九。
“钟大人不请自来,这是要要做什么?”周棋定一见钟一海就来气,黑着个脸,语气不善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