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 第198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她如露珠。

  她在湖水边含笑婉约,刘文吉的心随之怔忡,世界因她空白,寂静。

  而她听到这边动静,以为自己冒犯了贵人,慌得抱紧她襁褓中的婴儿,起身向这边望来。她第一反应是行礼请罪,然而她看到了来人,怔时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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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华呆呆地看着刘文吉。

  蓦然出现的刘文吉,猝不及防的刘文吉。

  隔着内宦们,隔着宫人们,隔着楼阁池藻,她抱着自己的孩子,脸上的母爱光辉如血色褪尽一般。

  她看着那个穿着内宦服的刘文吉,连怀里婴儿突然哭泣也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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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公?”小内宦疑惑地询问刘文吉。

  惊醒了所有人。

  湖泊上停驻的夜鸟拍翅惊飞,春华慌乱地低头去哄她那个哭起来的孩子,而刘文吉蓦地背过身,快步走向另一个方向。

  刘文吉走得极快,黑夜变得格外冷,他越走越快。

  乌云密密地压着顶,天边响雷轰轰。刘文吉在窒息般的静谧下快走,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内宦服,看着自己衣袍上的血迹。

  又想到方才看到的春华,抱着她的孩子在湖边玩笑。快乐,无忧。

  她依然那般美丽完美,而他已堕入深渊,越陷越深。

  走在黑暗中,刘文吉的眼泪从眼眶中掉落。

  无声无息,泪水越来越多,让他视线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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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闷雷滚滚。

  言尚被皇帝留宿樊川,他没有去参加皇帝的夜宴,而是在屋中洗浴,准备早早歇下。

  他背着屏风穿衣的时候,没有听到门从外的“吱呀”推开声。他心事重重,轻轻叹口气。

  然后一双手臂从后搂住他的腰身,暮晚摇从后贴来,与他只着中衣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

  言尚微僵。

  暮晚摇哼声,贴着他的颈:“你又一个人闷闷叹气……你哪来那么多气叹?”

  他被她的气息拂得面红耳赤。他分明心中纠结,可是她每次主动找他,都让他心生欢喜。

  心里悄悄喜欢了一会儿,言尚憋出一句:“殿下……不可这样。”

  暮晚摇委屈:“我明明在樊川,你却不来见我,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和我好了?”

第112章

  又是倒打一耙。

  言尚想,这应该是他喜欢暮晚摇后,让他最不愉快的一次体验了。

  哪怕温香软玉,哪怕女郎娇美,他依然心中煎熬,左右摇摆。

  暮晚摇从后抱着言尚,看他低着头,连她这样诬陷他要抛弃她,他也一言不发。

  言尚确实是很少发火的那类郎君。旁的郎君火冒三丈是家常便饭,言尚的温和却才是常态。之前二人因为孩子、婚姻吵的时候,就是言尚难得一次真正动了气。

  而这一次,虽然半个月没回长安城去,然而暮晚摇又怎会没有得到公主府的报告?她怎会不知言尚十天前就回来了长安,还去公主府找过她,并且大约他已经知道了她装病骗他回来的事。

  再加上他在蜀中的遭遇。

  他应该非常生气,比上一次更加生气。他冲她发火才是正常的。所以他现在一言不发,才更加让暮晚摇觉得事情严重。

  而他这样,暮晚摇就好惊恐,怕他认清现实,怕他思考后认为两人不合适,怕他不要她,要和她分开。

  暮晚摇心中恐惧,可是作为一个从来不用去讨好别人的公主,她又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道歉才是真正的诚意。暮晚摇便从后抱着他的腰,想他虽然不说话,可是也没推开她。

  她笑盈盈:“去蜀中半年,你的肩宽了许多,腰却还是这般细哎。”

  言尚低声:“殿下让我先穿好衣服吧。”

  暮晚摇自然不肯让他好好说话。她紧抱住他蹭了蹭,又从后亲他的后耳,她声音温软偏柔:“父皇赏赐晚宴,你怎么不去?我看你的样子,是这么早就打算睡了?这么早,你怎么睡得着?”

  言尚:“你怎么不去?”

  看他肯和她说话,暮晚摇目中便噙了笑,她仍是轻轻地、点水一般地亲他,同时道:“你不去,我去干什么?本来就是想见你的。

  “半年不见,你一点也不挂念我,然而我时时刻刻都想念你,言二哥哥。”

  言尚心中一软。

  他轻声:“我也想你。”

  暮晚摇登时欢喜。她拉着他转过身来面对她,言尚没有太反抗,就被她拉着手转了方向。

  而暮晚摇换了身衣裳,不像他下午见她时那般裙帔层叠,此时她穿粉白间色裙,高束腰,长裙摆。裙摆一枝遒劲梅树,灵巧又活泼。

  暮晚摇身后是一个原本摆放书册的桌架,她轻轻踮脚一跳,就坐在了桌上,并拉着言尚,让言尚过来几步。

  她让他挨着她站,她脚不踩地,晃了两晃,又张臂勾住他脖颈,就能让他低下头,好让她亲一亲了。

  她手指绕入他腰间。

  窸窸窣窣间,她仰着头小声和他说话:“我知道你生气我装病骗你,可我是为了让你早点回来呀。我听说你在蜀中遇到了刺杀,如果不是距离太远,我赶不过去,我一定要去救你的。你在那里那样不安全,我怎能看着你涉险不归呢?”

  言尚俯眼,漆黑的眼睛盯着她,似审度判断。

  暮晚摇唇挨着他脖颈,对他又亲了亲,说道:“我让人给你做了大氅,做了兔毛裘衣……你是岭南人,到了长安,冬天就比我们更怕冷,我早早为你备下,你今年就能好过一些了。”

  她偏头想了下,心疼道:“不过方才我抱你时,觉得你好像瘦了些。必然是蜀中不好,让你不适应。你看你是要多吃点,我将你喂胖一点儿呢,还是重新量一下尺寸,将我给你做好的衣裳改一下尺寸?”

  言尚怔然。

  他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皎白面颊,看她乖巧地坐在桌上,仰脸任他观察。他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受:“你竟然……给我做衣裳?你以前……从不管我的。”

  暮晚摇微羞:“我以前不懂事嘛。我现在在学怎么照顾自己的郎君呀。我跟我四姐学了不少……言二哥哥,半年不见,我真的比以前好了很多。我没有那般骄纵只管自己了。我在学着体谅你呀。”

  言尚俯下身,抱住她。

  见他肯抱她,暮晚摇格外欢喜。她又侧过脸来亲他,碰他的唇。而他被她的气息所扰,却是第一次在和暮晚摇这样时,走了神。

  他用一种复杂的态度看着她。

  一个人的性情,必然受她的经历影响。

  她既害怕直面问题,又会干脆斩掉问题。

  她既像抓着一根稻草般紧紧抓着他不放,却又会非常决然地一刀两断。

  她胆大,又胆小。她肆意,又脆弱。她不蠢,非但不蠢,其实她很敏锐。她笨拙地、如此小意地讨好他,她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就是在跟他说“抱歉”“我错了,但是你不要生气”。

  暮晚摇眉目间染上动人的春意,在她的胡闹下,言尚那本就单薄的中衣已被她弄得不成样子。她知道他也动了情,这么久不见,他不可能忍得住。她便有点儿得意地笑,仰高脖颈,拉着他的手来抚自己。

  言尚突然道:“你在这次事情中,到底涉入了多深?”

  暮晚摇一怔,抬目看他。她顿了下,乖乖回答:“我其实没有插手,只是将你叫了回来。”

  言尚绷着的下巴微微一松。他就怕她涉入太多,她若是罪大恶极,他便是保她……都是错。

  言尚又道:“户部真的和益州官员联系很深么?是不是都收了下面的孝敬钱……”

  暮晚摇不耐了:“你是查案子么!是审问我么!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言尚住口。

  暮晚摇便立即发现自己态度不对,她是来讨好言尚的,不是来和言尚矛盾加深的。暮晚摇放软自己的态度,轻声:“我们不能谈谈情,说说爱么?你要查事情,你自己去查好了。不要在这个时候问我,不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怀疑的态度对我。”

  言尚说:“对不起。可是,你真的……”

  她堵住了他的口,不让他再说了。

  春情若水流,窗外月明照。

  暮晚摇努力引导言尚,让两人的话题不要那般紧绷。但是他始终进入不了状态,她耐着性子忍了很久,第一次两人的相处,变得如同折磨一般。既让他不太情愿,也让她感受不到一点美好。

  都是在忍耐。

  而这种忍耐很快爆发。

  他关键的时候,抵着他微敞的衣领,暮晚摇忽得一声惨叫,全身绷紧,吓了他一跳。并且立刻,暮晚摇推开了他,让他后退两步。他这才抓住她手腕要勾开她的腰查看她,却被暮晚摇“啪”地一声打了手臂。

  她眼尾都疼得噙了泪:“你怎么敢直接硬来?”

  她口不择言:“水平差就算了,现在连一点儿温柔都没有了。我还没有感觉,你就胡来了?你把我当什么?当受罪,当磨难,当任务?你自己直接舒服了就是?觉得我不会疼?”

  言尚脸色青青白白,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说水平差。他额上渗了汗,透过烛火和窗外的光,看到她脸色难看、有点儿发白。他被她这么骂,也顾不上自己被她突然推开的难受,他第一时间低头想看自己哪里弄疼了她。

  言尚讷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弄疼你了?你受伤了么?让我看看……”

  暮晚摇:“走开!”

  她受不了这种气氛了,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再挨她一下。她从桌上跳了下来,火冒三丈地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寒着脸就向外走。言尚急忙系衣带,四处找衣物,好去追她。

  暮晚摇走了一半又退回来,把一个东西砸向言尚。

  却并不疼。

  言尚一把抓住她砸来的东西,低头看,见是一个很丑的荷包。上面绣的是什么?水草?蟑螂?还是蝴蝶?

  恐怕他小妹十二岁时绣的荷包,都比这个砸来的东西好看很多。

  暮晚摇眼眸气得又红又亮,她张开自己的十指晃了一下,口上怒气冲冲:“我为了给你绣这么一个荷包,十根手指头都快被扎断了,我手肿了一个月!你高风亮节的时候,我心里全是你!”

  言尚:“摇摇……”

  他抓住荷包,只匆匆挡住自己散开的领口。暮晚摇再次向外走,他有太多的话想和她说,便追上去,抓住她手腕不让她走。

  心知肚明的问题,一定要说!一定要解决!

  言尚语速微快,就怕她要走:“蜀中的事果然和户部脱不开关系对不对?你是要保护他们?你要保谁?这件事既然不是你下令的,你就不要再涉入了……即使损失一些,你到底是公主。你公主的身份不会有半点损害……”

  暮晚摇被他扣着,觉得可笑。

  她说:“我损失的人手,损失的权势,我损失的那些好不容易搭起来的资源、声望……都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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