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去吧去吧,跟你家太子说正事去吧。”
“是。”谢泽应了,垂手退了几步,正要转身,皇上又叫住他道:“阿泽啊,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世间快乐美妙事很多,你别总是这样。”
“是。”沉默片刻,谢泽低低应了一声。
“唉,去吧去吧。”皇上看着谢泽,无奈中透着心疼。
……………………
第二天一大早,李苒还在吃早饭,二奶奶曹氏的奶娘袁嬷嬷带着个婆子进来,曲膝陪笑道:“姑娘,这位是曹府杨嬷嬷,是曹家三姐儿打发过来的。”
说完这一句,袁嬷嬷就往旁边侧过半步,不准备再多话了。
曹府那位杨嬷嬷忙上前笑道:“请姑娘安,我家三娘子和四娘子打发小妇人来请姑娘过府喝茶。”
李苒放下筷子,先看着袁嬷嬷问道:“你是?”
这府里的下人,她只认识极其有限的那几个,比如钱嬷嬷,比如秋月,眼前这位倒是有点儿眼熟,可也就是眼熟而已。
袁嬷嬷呆怔住了,猛呃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我……老奴……婢子在二奶奶院里当差,是二奶奶的陪嫁奶嬷嬷。”
“姓袁。”杨嬷嬷比袁嬷嬷更呆怔,这一句脱口而出的姓袁,竟然接的天衣无缝。
“你们二奶奶姓曹……”李苒这一句是自言自语,二奶奶姓曹,她好象在哪儿听到过一句。
袁嬷嬷脸都要青了,不认识她也就算了,难道她连二奶奶姓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这是当面打她们的脸呢。
杨嬷嬷眼睛都瞪大了,这位姑娘,这是傻呢,还是厉害的过头了?
“是二奶奶娘家?”李苒看着杨嬷嬷问道。
“是。”杨嬷嬷答的飞快,她其实没怎么反应过来,这一个是,完全是本能反应。
“三娘子四娘子是二奶奶亲妹妹?堂妹妹?”李苒接着问道。
“三娘子是二奶奶嫡亲的妹妹,四娘子是二奶奶堂妹妹,都是亲妹妹,曹家还没分家呢。”袁嬷嬷答道。
她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总之气息乱成了一团。
“嗯,远吗?”李苒明白了,也想好了,这个茶,应该去喝一杯。
袁嬷嬷被她这一句远吗问傻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远吗?
杨嬷嬷倒是有点儿明白,不过她不敢肯定。
“曹府离这儿,有多远?比河间郡王府近,还是远?”李苒解释了几句,眼前这两位一个呆傻一个呆怔,明显没懂她的意思。
这一解释,袁嬷嬷瞬间就明白了,一明白过来,脸色就开始泛白。
杨嬷嬷眼里闪过丝怜悯,忙陪笑道:“也不算太远,就是想着姑娘头一趟到我们府上,怕姑娘路不熟不好走,我们三娘子备了车,吩咐小妇人侍候姑娘过去。”
李苒明白了,点头,“好,能不能麻烦你等我一会儿,我把早饭吃完。”
“是是……姑娘,是小妇人没有眼色,小妇人在二门里侍候。”
李苒这一句说的杨嬷嬷脸色红涨,话都有点儿零乱了。
刚才进来时,看到李苒正吃饭,她就觉得不妥当了。
这要是在她们府上,赶着她们夫人姑娘吃饭的时候,别说带外府回事婆子进去,就是自己府上管事什么的不长眼,上前回事,不等说话,先得打一顿漏风大嘴巴子。
杨嬷嬷跟着袁嬷嬷出了翠微居院门,走出去十来步,杨嬷嬷慢慢呼出口气,话没说出来,先叹气,“唉,这位,真是个怪物。”
“你自己领教了?”袁嬷嬷斜了杨嬷嬷一眼,接着一声长叹,“她这样脾气,那样身份,又夹着皇上和太子今天一句交待,明天一句吩咐,不停的这个那个,你说我们老夫人跟夫人还能怎么样?只能随她了,这事儿,真不能都怪我们老夫人跟夫人。”
“也是,可这府上……”杨嬷嬷一声干笑,“她还吃着饭呢,那丫头就敢带咱们进去,就不怕这姑娘发作起来?”
“她还真从来没发作过下人,秋月说,平时象沏茶什么的,要是丫头们一时没看到,她就自己沏,茶凉了,就自己去加点热的,唉,是个可怜人。”
袁嬷嬷说到最后,心酸了。
“唉。”杨嬷嬷跟着叹气。
“曹府突然请这一场,是得了什么话儿了?”两人沉默走了一段,袁嬷嬷低低问道。
“那倒不是,是老夫人,说是,等着上头发话,那就不好了,咱们府上跟这府上,这样的亲戚,论理说,早就该给这位姑娘接风洗尘什么的。”
杨嬷嬷也压低声音,她是在老夫人身边侍候的心腹人,知道的清楚。
“这是接风洗尘?是老夫人出面?所以才让你来接这一趟?”袁嬷嬷惊讶了。
“瞧你这话说的,京城有给她接风洗尘的没有?一家都没有,咱们老夫人能冲在最前,当这头一个?
这一场,就是三娘子四娘子她们小姐妹聚会,跟前儿霍家大娘子请的那一回一样。”
杨嬷嬷白了袁嬷嬷一眼。
看来这长安侯府确实是人口简单啥事没有,她跟着二奶奶陪嫁过来这几年,心眼没多,好象还比以前少了。
“我来这一趟,是老夫人怕别人不妥当,你想想,我这可是带着车上门的,这是既打脸,又得罪人的事儿,老夫人可不想把你们府上老夫人和夫人得罪了,给你们二奶奶添难为。”杨嬷嬷多解释了几句。
“也是,这事也就您出面,才能这么妥妥当当的,刚才在我们老夫人和夫人面前,那些话,你说的多好。”
袁嬷嬷一脸赞叹。
杨嬷嬷白了她一眼,没接话。
第25章 无知
杨嬷嬷在二门里等了没多大会儿,李苒就出来了,还是那件老银色绣折枝牡丹的斗蓬。
她一共两件斗蓬,一天一件换着穿,昨天穿了丁香色那件,今天就该换这件了。
杨嬷嬷恭敬迎上去,目光在斗蓬一角一块茶渍上顿了顿,侧身往车上让李苒。
“一向是这么早的吗?”李苒在脚踏前顿住,看着杨嬷嬷问道。
“是,小娘子们都爱玩,今儿先在我们府上赏梅花,中午我们三娘子和四娘子订了延真观的素斋,吃了素斋,到迎祥池放生,快到冬至了,再晚几天,迎祥池就要挤的水泄不通了。”
杨嬷嬷问一答十,十分殷勤。
李苒轻轻喔了一声,郑重谢了杨嬷嬷,上了车。
杨嬷嬷被李苒郑重一谢,谢的意外而怔神,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急忙示意车夫可以走了,自己紧几步跑上后面一辆车,往曹府过去。
李苒在曹府二门里下了车,抬眼就看到了六娘子王舲。
王舲笑迎上来,“真巧,刚下车就看到姑娘了。”
李苒露出笑意,照着王舲的模样曲了曲膝,“多谢。”
她知道这不是真巧,而是她专程在这儿等她的。
王舲听到李苒一句多谢,眉梢挑起,唉了一声,笑起来,“姑娘真是……我来给姑娘介绍,这是曹家三娘子,单名一个葶字。”
王舲笑到一半,见曹家姐妹迎上来,忙和李苒介绍起来。
李苒仔细打量着曹葶。
这是长安侯府那位二奶奶嫡亲的妹妹,姐妹两个长的很像,只是二奶奶看起来爽利得多,这位三娘子看起来极其柔和。
曹葶明显提着颗心,神情紧张中透着小意,随着王舲的介绍,曲膝见礼。
“这是曹家四娘子,曹芊。”王舲接着介绍落后半步的曹四娘子。
李苒曲膝颔首和曹三娘子见了礼,随着王舩的介绍,看向曹四娘子。
曹四娘子正大瞪着双眼,满眼好奇的打量着李苒。
这位四娘子,明显比三娘子胆大活泼的多得多,一看就是个深受宠爱的孩子。
“姐姐真好看。”王舲话音刚落,曹四娘子先惊叹了一声。
重阳宫宴她没去,李苒头一次去河间郡王府时,她倒是去了,可李苒一直在暖阁里,和老夫人、夫人们在一起,她没能见到,霍文琳请客那一回,她太婆吴老夫人说她太小不懂事,又口无遮拦,没敢让她去,这是她头一回看到李苒。
“四娘子更好看,三娘子也很好看。”李苒微笑。
她从前也很好看,但凡有人夸她好看,她都是这么回答,没出过什么差错。
只除了林辉夸她那回,她回说他更好看,林辉弯腰伸头,脸几乎凑到她脸上,一脸笑问个不停;“真的?哪儿好看?眼睛?很深邃是不是?嘴唇也好看对吧……”
“姐姐真会说话,我和三姐姐就是不难看罢了。姐姐你真能好几天不说话?一个字都不说?真的假的?”
关于李苒的传说中,能一天几天不说一个字这一条,最让曹四娘子觉得不能理解不可思议,这会儿见李苒笑意融融,看起来十分可亲,实在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是妙娘的车子吧?”
没等曹四娘子的问话落音,王舲就指着两个小跑出去拉车进来的婆子笑着打岔道。
曹三娘子悄悄拉了拉曹四娘子,曹四娘子吐了下舌尖,赶紧接话道;“好象是呢。”
“我陪李姑娘进去就行。”王舲接着笑道,一边说,一边抬手让着李苒,进了月洞门。
走出几步,王舲微微探身,仔细看了看李苒的脸色,抿嘴笑道:“姑娘真是好气度。”
“嗯?”李苒怔了下,随即微笑道:“不是气度好,换了我,大约也很好奇。”
顿了顿,李苒接着道:“翠微居有个小丫头,不管我什么时候看到她,她都在说话,我就很想问问她,说那么多话,喉咙痛不痛?渴不渴?”
王舲噗一声笑起来。
“怕她以为我是在责备她,就一直没敢问,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问一问。”李苒接着道。
王舲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其实你挺随和的。”
“嗯。”李苒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我不懂的事太多,不知道的更多。”
王舲怔了一瞬,犹豫问道:“她们说,您都是到净房弯着腰擦牙洗脸?”
李苒一个怔神,“嗯,不然呢?怎么擦牙?怎么洗脸?”
王舲呆的嘴巴都差点张开了,好不容易压下那股子愕然,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李苒的问题。
李苒看着王舲,片刻,移开目光,看着远处的花花草草,和不远处垂手垂头侍立的仆妇,闲话般道:“我连怎么称呼别人都不知道,比如长安侯,我该怎么称呼他?上次去河间郡王府,看得出来,霍大娘子很是纠结怎么称呼我,称我姑娘不是挺好么,为什么那么纠结?”
王舲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强笑道:“长安侯府侯爷和夫人,三娘子是称阿爹阿娘的,老夫人这个祖母,三娘子称太婆,您,”
王舲顿了顿,“要是觉得太亲呢,称父亲母亲,称祖母就可以。还有,象我,我们这样的身份,称呼长安侯,就有些不恭敬,多是说侯爷,或是长安侯府李侯爷。
当面称姑娘,多多少少有些下对上的意味,比如你们府上下人,那位周姑姑,大约都是称您姑娘的。”
李苒听到这里,脚步微顿,看着王舲,“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