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久安
贺玉蹙眉。
教习所的宫人,不会问了不答,故意不说,只怕是有人交待过。
贺玉就问:“打听了吗?皇上可去了甘泉宫?”
“没有,皇上多日没来过后宫了。”
这就没理由了。
珠玑生气了,说道:“现在张狂的,竟然都不要皇上撑腰就敢跟咱们叫板了?!那咱就现在去甘泉宫等着,吃完饭就把人接回来,省得他再拿午睡当借口拖着不还!”
贺玉道:“你们先让人去传话,说午膳后就接回来。我去襄君那里坐坐……”
顺昭君把后宫的事务分了一半给楼英,他这些天忙着算账核账,加上贺玉带着两个孩子,他嫌吵,也不到清宴宫来了。
贺玉找到楼英,还未开口,楼英就道:“为两个孩子来的?”
贺玉点了点头,说了今日的事。
“这并不是我多心吧?”贺玉说道,“你说,刘研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与他说过,得空了可以到我宫里来,孩子们在哪里都一样,我们伤了和气就不好了,不都是为了孩子吗?他嘴上说好,可一次都没来过。”
“夜月和霜白呢?”楼英问。
“霜白来过几回,看不出与我有什么嫌隙。言语间千恩万谢的,还与我说,夜月也想来,只是来不了。”
楼英就道:“这事啊,一半怨你自己。”
“我怎么了?”贺玉也委屈,“我一向认为刘研是个好人,和和气气的对他,当年我在王府生病,也是刘研照料的,怎就……”
“皇上当初说要把三皇女和宝皇子给你时,你就应该说,你只要宝皇子。你怎能一口应下?”楼英摇头,“这事是皇上做错,既然已经让恭伴照顾了三皇女三年,感情深厚,连夜月也与甘泉宫走得近了,又怎能突然再把三皇女给你?可谁又敢说皇上有错?所以错就在你,皇上说给,你也不想想就应了。”
贺玉一噎。
他当时想的是,三皇女和宝皇子都是乌幽血脉,生父也亲如兄弟,姐弟俩从小形影不离,一起了总比分开了好。
贺玉:“我当时只想了孩子……”
“你就跟皇上当时想的一样。”楼英说罢,又道,“实则这事,全部是皇上一个人的错。”
他无奈笑了笑,说道:“怕是皇上想起恭伴来,就想给他个孩子。但恭伴哪能与你比?他可识字?他也只能在吃穿上照料孩子。也是皇上当年一时怜他,想也没想就把三皇女给了他。等三皇女要开蒙了,又嫌弃他不通文字。”
贺玉没说话。
楼英接着说道:“恐怕皇上知道了你俩现在这个情况也会后悔。当时就应该给恭伴宝皇子,给你三皇女,给对了,如今就皆大欢喜了。皇子嘛,随意养养,读不好书也罢了。这皇女,虽说是个不寄厚望的,但也不能让大字不识一个的伴来养。寻别的侍君吧,要么位份高了,恐怕会给三皇女不切实际的想法,要么位份低了,也不够格抚养皇嗣。”
楼英说来说去,指着贺玉:“你是最适合的,所以皇上想起你,和你温温柔柔睡上一觉,就把三皇女给了你,那宝皇子只是附带,图个双全如意罢了。”
贺玉听完,一声长叹。
“只是事都这么做了,你也不能怪皇上,关键也怪不了。”楼英说道,“贺玉,别退让。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让恭伴。他是伴,你是持正,尊卑摆着,又是皇上的决定,你让了,那就不成体统了。事有时候,不能软着来,就要硬。”
贺玉也下了决心,点头道:“好。你说得没错,三皇女正是好读书的时候,不能让恭伴耽误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清宴宫与甘泉宫暗暗开始了抢皇嗣大战。
有时是贺玉抢先一步接走,能安稳个两三天,但刘研并没有放弃,寻到机会就会把三皇女带回甘泉宫,并在贺玉着人去接时,百般推脱。
后来,贺玉就亲自去,夜月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一脸你们中原人好复杂的无措神情,不知该劝哪一个。
只不过,无论是贺玉还是刘研,都没有撕破脸,从面上看,两人都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
霜白提前站好了边,他心疼宝皇子陪着三皇女来回被折腾,于是亲自把宝皇子送到了清宴宫。
刘研放弃了宝皇子,只盯着三皇女一人严防死守。
每次接回宫去,贺玉再见三皇女,三皇女就会趴在他耳边悄悄和他说,小父又要我不喜欢你了,玉君父喜欢小父吗?
贺玉就说:“别乱说,好好读书。背个旅夜书怀给君父听吧。”
中秋前,争夺三皇女的暗战,越发激烈了。
贺玉和刘研都想让三皇女陪自己过中秋,所以两边盯得都很紧。
可就在这时,三皇女伤了风,生病了,恰巧在甘泉宫,刘研就向顺昭君禀明了情况,留三皇女在甘泉宫养病。
此外,中秋前一晚,顺昭君还不指名的训斥了贺玉。
与刘研交锋的这一战,贺玉输了。
中秋那日,皇帝兴致高,皇嗣们挨个给皇上行了礼,皇上再一个个问回去。
虽然不满长皇女的读书进度,但佳节不训孩儿,皇帝也赏了个好脸色,嘱咐了几句功课。
之后提了一嘴二皇女最近已经会简单写字了,紧接着就是问三皇女。
“诗锦,你最近读了什么书?”
三皇女奶声奶气回答了,又异常口齿清晰的给皇帝一口气背了十来首诗。
这是出乎意料的惊喜,皇帝美滋滋道:“好啊!好!”
她举起了玉杯,冲贺玉扬了扬,笑道:“一定是文持正教的……给文持正满上,来,玉哥,这是你的功劳。”
刘研表情淡淡,看不出悲喜。
贺玉强忍着泪花,闭眼仰头喝了这杯酒。
第27章 刘研(二)
中秋过后, 刘研就把三皇女送来到了清宴宫,他亲自送。
贺玉听到传报,按下惊奇,连忙到宫门口接。
远远的, 刘研就松开了三皇女的手, 推了推她, 低头道:“去吧。”
三皇女跳着跑着, 张开手, 大声喊着玉君父, 扑向了贺玉。
贺玉稳稳抓住, 摸了摸她的头发, 又和她一起看向刘研。
贺玉道:“恭伴可以随时来清宴宫……”
刘研没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 沉默转身,慢慢走了。
贺玉心中翻涌着说不出的滋味, 千言万语,只剩一声低叹。
珠玑疑道:“他不会是要来阴的, 使诈吧?之前还紧紧把着不撒手, 怎今日咱没开口,他就把三皇女送来了?”
贺玉道:“因是皇上发话。”
“皇上?皇上去他的甘泉宫了?也没有吧。”珠玑想不明白,不过,对这个结果,他很是满意,高兴道,“我就知道,皇上一定是向着主子的。”
三皇女回来后,清宴宫又添了许多热闹, 宫人们总是见风使舵得多,知道恭伴和文持正“夺皇嗣”大战,皇上最终是站在了文持正这头,那吃的用的,只要清宴宫要,必准备妥当了送来。
三皇女为贺玉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后宫待遇,佳节过后,清宴宫连桌子椅子都换了更好的,气象翻新。
就是楼英不怎么来了。
一切尘埃落定后,容君来了一次。
贺玉和恭伴之前的夺嗣之争,容君从没问过,他装作不知,就是到贺玉宫里来,也假装没发觉他与刘研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等刘研服输,主动把三皇女送到清宴宫后,容君才慢悠悠到贺玉的宫里小坐,聊了一番。
“皇上有意重开围猎传统,定下了明年三月的春猎。”他吹着茶说道,“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应该会带持正以上的侍君们陪同。”
贺玉既想去又不想去,露出了嫌麻烦的表情,而后他看着容君圆滚的凸起,关怀道:“那你就要养好身体了,太医怎么说?”
他一直不清楚容君具体是什么时候有的,也不知他的身体状况。连瑶华宫也是压到上个月才报喜,皇上许诺生下孩子,无论皇女还是皇子,都要给容君一份大礼。
各宫都猜测,是要给容君晋升位份了。
容君悄声道:“自然是生在年前。”
贺玉惊奇:“也不知是你早一些,还是薛君早一些。”
容君笑了笑,轻声道:“那自然是他要早一点。”
年末,前后脚的功夫,薛君和容君都有了动静。薛君依然是一脸不高兴来表达紧张,刚开始疼就嘤嘤哭了起来。反观容君,还能抽空把四皇女叫来问功课。
太阳落山后,薛君开始了。裕持正在里间陪着帮忙,晚膳后,贺玉去看了一圈,仍然还没下来。
问了裕持正,裕持正的脸上也瞧不出情绪,只是说:“第一次都这样,他太紧张了,疼得很。”
皇帝那晚食欲很好,进了许多,看着书等消息。
晚上酉时,顺昭君来坐了会儿,薛君才有了主心骨,酉时三刻,皇帝有了她的第六个皇女。
皇上挑了个盈字给了六皇女,又问:“薛拂如何?”
“力气用尽,已睡过去了。”
听起来身体无碍,皇上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卷了书道:“就等廉儿的了。”
瑶华宫凌晨才备上,卯时不到,就给皇上添了个七皇女,天也恰巧大亮。
陪了薛君一夜的顺昭君刚走回西宫,听闻七皇女降生,笑道:“他是有大福气的。”
身旁的宫人问:“佛爷说的是七皇女?”
“不都一样吗?”顺昭君道。
皇上早朝前,特地到瑶华宫抱了抱刚出生的七皇女,宫人问名字,皇帝道:“不急,等朕好好想一个。”
她看向容君,笑道:“廉儿,说好的,给朕一个皇子呢?”
容君轻轻咳了咳,说:“皇上指望睿君吧。”
他这话,让皇帝想起了简皇子,沉默了会儿,把七皇女交给宫人,嘱咐道:“天冷了,都照顾仔细些。”
早朝上,皇帝还在想名字,信手写了几个字,又都不满意。
下了朝,她到瑶华宫前,在宫门前背着手转了几圈,想了几个名字有了底气后,才敢进去。
她让容君挑。
容君叫饮兰取笔来,把皇上想的名字全都写下来,折好,收进了衣袖。
“皇上来抓,抓到哪个,就是哪个。”他说,“一切交给天意。”
“妙极!”皇上挥手把闲杂人等全都赶出门外,牵了他的衣袖,压在床上摸索起来。
是寻名,亦是调戏,等把容君逗热了,喘着讨饶,皇帝才坐起身,整理好衣襟,说道:“亨吧。”
她伸出手指,在容君手心写下这个字,顺便吻了他的唇,半晌依依不舍离开,说道:“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