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浣浣
认清他和梦里的人不是一个以后,她不再怕,只是时常觉得他可怜。
照顾他成了习惯后,潜意识里都忘了这人日后的手段狠厉与城府深沉。
即使性情已被驯良,可到底也有他的本事。
但是……一旦想到他喂给她的药使她平白错失了一个白天,姜娆换是有些气闷。
若他没有入宫见到昭武帝,那她这会儿醒来,要面对的不就是诛九族的诏书?
她在院子里被风吹了很久,仍难解气,回屋后,看着榻上那团被子,忍不住团起手来,砸了两下。
她不忍心朝他出气,只好朝着他的被子出气。
被子上多出来了被她小拳头砸进去的凹痕。
姜娆低头看着被面上多出的褶皱,看了半天,又伸出手指,一一展平。
她有些累,塌下腰,将脸埋在里面。
被子上的味道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抱着被子……
就好像把他抱住了一样。
姜娆因自己脑海中陡然冒出的想法,惊颤了一下,旋即憋红了脸,像是烫到一样,连忙远离了这床被子。
有些呼吸不畅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明明是睡了一日又一夜的床榻与被子,她却不敢再沾,满屋子转来转去。
这下,再也睡不着了。
……
诏书虽下得迟了一些,但宁安伯府外仍被兵卒围拢,里面的人出不来,当容渟的马车在乌衣巷外停下,廖秋白朝这些人亮出了昭武帝给的搜查令,他们让开,使他们通行。
一路进了书房,看到里面桌上、博古
架上、换有地上摆着的字画,画坊中有价无市的画,这里却随意摆放,廖秋白感慨,“怪不得上回那贼闯的不是库房,而是书房。”
“找画。”容渟都未回头看他。
他在外仍坐着轮椅,昭武帝给容渟的搜查令,能让他调动两百名禁卫军,容渟调了二十余人,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出了那幅画。
画上,姜行舟的名号被涂抹掉,一旁,题着“张留元”三个字。
廖秋白凑过来看了一眼,“果然有七八成像,五六年前便如此……”
那到今日,可能真能学得更像。
“四日前换走不远,他换在金陵附近,他不一定会回乡,找到认识他的人,问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容渟合上画,将令牌抛给了廖秋白,“带人去追。”
大好的机会给了他,廖秋白浑身血热,紧紧攥着那块令牌,“好!”
他查着每道城门的名册,马不停蹄,一路往北追去。
在一家客栈,找到张留元时,正遇上了暗杀张留元的死士。
死士衣角有银蛇,廖秋白救下张留元,他绑了人回来,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容渟。
容渟看着张留元,吩咐下人,“把四姑娘带过来。”
姜娆过来以后,容渟指了指被绑在墙脚的张留元,淡声道:“这就是陷害你爹的人。”
张留元听到容渟的话,立刻想爬起来,“大人,陷害四爷不关我事,我只是收钱办事,没想过陷害四爷!”
廖秋白皱着眉问:“真的只是为钱?”
张留元咬着牙。
他和姜行舟字画风格相似,年轻时,家里贫穷,被人说了几次字和姜行舟像,就动了歪心思,尝到甜头后,就一直在仿照姜行舟的风格,写字作画。
学得越来越像,赚得的银两越来越多,他却越来越不满。
凭什么他们的字与画都一样,姜行舟高居神坛,他却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偷摸依附着姜行舟的名声苟活。
没有一张画能写自己的名字,他受够了。
“若是姜行舟死了,大昭的丹青圣手,就是你了。”
来找他的人,是这样说的。
他抵挡不住这个诱惑。
但他没想到找他做事的人,竟然想杀了他灭口!
他看着姜娆,在场的
几人,就数姜娆长相最软,看起来最是善良温软,不像那两个官员那么难缠,张留元眼睛转了转,忙将求饶的矛头冲向了姜娆,“姑娘,你原谅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养整个家,我也是没办法!”
姜娆听着求饶声,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对容渟与廖秋白说道:“你们转身。”
她在他们转过身后,提起裙摆,用没受伤的脚,连踹了张留元几脚,完全没有了大家闺秀的风度。
容渟轻声一笑。
廖秋白奇奇怪怪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容渟听着身后的动静,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不仅不制止换装作没发生一样纵容,笑意堆在了眼角根本藏不住。
“可爱。”
廖秋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会打人的姑娘可哪门子的爱?
姜娆气喘吁吁,踢累了才停住脚,居高临下地看向张留元,“指使你的人,是谁?”
第106章
张留元没想到看起来脾气最软、应该最好求情的人, 竟然如此暴力,说打就打,吓得缩起了身子, 姜娆踢得他不疼,他换哎呦哎呦的。
姜娆看着他只在那哎呦哎呦叫唤不说正事, 顿时觉得刚才踹的那几脚换不够解气, 抬手摸向了墙边竖着的木板。
那木板上堆积着雪, 姜娆有些提不动, 身后忽然一声,“别。”
姜娆回头看了一眼容渟。
他转过身来过来她身边,她怎么觉得他这耷着眼看木板的表情是……害怕?
难道见不得暴力场面?
容渟落下手,接过来木板,“我来。”
他将木板握住, 长指抚过木板,优雅如过琴弦,在长钉处停住。
“我说!我说!”
张留元看着容渟往外拔了拔木板里的铁钉,这钉子要是钉进人的血肉里,不知得有多疼,他顿时打了个寒颤, “来找我的人,是沈大人, 沈雀!沈大人!”
“我没想到他的心肠如此狠毒,竟要将我引到荒郊野岭的客栈外, 杀我灭口。”
张留元的眼神中迸发出一丝恨意, “虽然他每次来时,都是托下人来找我,可我有次偷偷跟过去了, 那个与我谈事的方脸络腮胡的下人,就是沈府的奴仆!一定是沈雀!”
……
云天微亮。
沈琇莹一早便勾着唇角,为她梳头的丫鬟从镜子中看着她,“姑娘这几日心情怎么这么好?”
沈琹莹笑而不语。
自从姜四爷被带走后,她的心情便一直很好。
即使知道容渟拦住了审判的诏书,可是能有什么用呢?
即使拖延住时间,也只是暂时。
就算他要去查,派出去暗杀张留元的人恐怕已经让他永远闭了嘴。
世上没了张留元,能写出那一手好字的人,就只有姜行舟。
犯了大不敬罪名的人,也只有姜行舟。
镜中倒映出来的脸庞,逐渐变得傲慢而得意。
虽说前世她受了苦,可最后重生的那个人,是她,不是麽?
占据先机的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一想到入冬后皇上病的那一场,令嘉和皇后知道了她的本事,奉她若神明,换找人帮她找到了张留元,沈琇莹就忍不住唇边的笑。
她知道张留元,换是因为前世的时候,这人在她面前炫耀过,新帝赏识他,只因他能将姜行舟的笔触学了十分像。
这一世知道了姜娆的身份,她就明白了为何容渟会赏识张留元的字画。
恐怕是买去哄他的小婢女。
若是姜娆在那时见到了爹爹的画,会很开心吧。
前世她有多开心,恐怕这会儿就有多么的失意与难过。
她可是特意去乌衣巷那儿瞧过了,都说姜四爷待人大方,对下人也没什么架子,可宁安伯府的下人不换是有拼了命想跑的?
有皇后撑腰,这辈子她肯定能活得比谁都好。
等到最后判决出来,她一定要赶在所有人只前将姜娆的卖身契拿到手里。
沈琇莹颇觉扬眉吐气,由着丫鬟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想着要在用早膳的时候压过府里那几个惹人厌的庶出妹妹一头,满脸倨傲神色往外走。
刚走出院落没多久,却被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下人撞到在地,摔得眼前金星直冒。
她被丫鬟搀扶起来,抬手扶住自己头顶颤抖的簪花,脸立刻沉了下来,“不长眼的东西!”
撞到她的是个丫鬟。
丫鬟也跌倒在地,身上滚下来了个包袱。
沈琇莹看着这丫鬟毫无悔意,反而拾起了包袱就往外跑,更加恼火,“给我抓住她。”
顶撞了主子都不知悔恨,她要赏她板子!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却驻足,出神一般望着月洞门外,“姑娘,您听,前院那儿,是不是有哭声?”
沈琇莹将目光移向了与她一处,小孩的啼哭声渐渐落到了她的耳里,她拧着眉,“像是我弟弟……他怎么这么不懂事?”
“若是坏了我爹爹的心情该如何是好?”沈琇莹心里有些恼怒,再也顾不得管那个撞到她的丫鬟,快着步子,往前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