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家里有多干净,这长安城,就得有多干净。
绝望时的一丝希望,能够照亮整片黑暗。
长孙蕙脱了魔怔,整个人精神起来,明玄得话似有魔力,让她豁然开朗心生期待。
仿佛明日一睁眼,就真的有了消息。
明玄握住她的手,郑重如起誓:“此事对我们,也是一个教训。”
“至少叫我们知道,待她们回到我们身边后,万不可再叫她们与宫中争斗扯上关系。”
长孙蕙轻轻咬唇,重重点头。
明玄弯唇,压下心中苦涩,与她露笑。
“女儿的清誉,你这个做母亲的来维护,她们的公道,我这个父亲来讨。”
长孙蕙怔然望向他。
维护清誉,不过是叫闲言碎语都收敛。
讨回公道,却要触碰那些复杂麻烦的事。
他明知她行事风格,乖戾偏激,叫她做此事,便是挑着能由着她发泄的事给她。
那些更重要的事,换他来背负。
长孙蕙笑着落下泪来。
“这回,你不怕我胡来?”
明玄又把人搂紧一分:“倘若你事事与我有商量,我也不至于事事拘着你。”
继而轻叹:“黛娘和媚娘的性子,必是随了你。待她们回来,我必要好好说说。”
长孙蕙心头钝痛,回抱住他,泪水逐渐汹涌。
“嗯……等她们回来,我们一道说……”
……
腊月过去大半,年节氛围越发浓重。
刀剪锅铲各家都有,一年到头,这时候才会想起要打磨或修葺,焕然一新迎新年。
生意似流水般涌来,赵金最忙的时候,一整日别说坐下,就连饮水的功夫都没有。
明黛偶尔碰见,只觉他疲惫又憔悴。
但赵金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累。
不仅他不累,翠娘也是干劲十足。
因为肚子不能久压,摆在院中的绣架只能抬高,再微微倾斜。
翠娘便每日伏在那上头,一手在上一手在下,飞针走线,又快又熟练。
她不必像之前一样担心赵金发现,每日吃饱了走一走,便可趁着日光充足时干活儿。
原定一个月的工期,她二十日就完成了,这时,她的肚子已快要九个月。
明黛帮她交了工,拿了工钱给她,翠娘百感交集,除了谢不知能说什么。
回到家,翠娘这才将接活儿的事告诉了赵金。
赵金本就对秦晁和明黛怀着愧疚与感激,闻言更是震惊。
翠娘压到现在才告诉他,无疑是想叫她彻底放心。
她有晁哥儿夫妻引荐,做活儿不受刁难,认真做了就有钱。
干活儿时有人说话,每日按时用饭与走动,心情开阔了,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
有前例在此,她希望赵金能放心她继续做工。
“你一人挣得始终不如两人一起挣得,我知婆母怕我不懂你辛劳,只顾着败你的血汗钱。”
翠娘笑意温柔,轻轻抚肚:“可我也能自己挣了。待绣工磨练的更好,兴许还能涨价钱呢。”
赵金听她这样讲,心中又酸又软。
母亲是真的不喜她,生男生女那件事,她不顾家丑在村中闹了许久。
亏得是来了这,有晁哥儿一家人帮忙,才叫她脱了此前的疲惫阴郁,脸上也见了笑。
赵金眼眶发热,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事你应当早告诉我的。”
“你做的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也只是怕你劳累过度,对身体和孩子不好。”
他垂首自责:“我先前什么都不晓得,现在回想,才知道自己有多疏忽。”
翠娘回握他的手,还是笑意清浅的模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再说下去,又得说到她的委屈,赵金打起精神,露出爽朗的笑来。
“原先我就感激晁哥儿一家,现在更是得重谢了!”
这一点,翠娘并无异议。
是以,趁着赵金难得空闲的功夫,夫妻二人一同去了秦家。
除了原先就备好的肉和酒,还有一套寻常人家都能找到的刀剪。
赵金敦厚老实,挠着头,不好意思道:“我干这行当,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大礼。”
“晁哥儿乔迁新居,我们也还没正经庆贺过,这、这套家伙,保管能用一辈子。”
“若钝了不利了,你们只管拿来,我顺手就打磨了。”
说完,他略显紧张的看着秦晁。
送礼都讲究吉利,刀子剪子锋利吓人,多少有些凶。
但他是个实在人,这也是想了许久后,觉得最实用,也拿得出手的礼。
秦晁抱着盒子左看右看,笑了一下。
“金哥儿这话,是要把我们家这辈子的刀子剪子都包下了。”
“也好,月娘向来不擅家务,这刀子剪子到她手里,怕是没两下就造钝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他话中含着调侃打趣,却绝无贬低嘲讽之意。
赵金那点紧张和局促当即就消了。
明黛忽然被点名,又觉他当着外人的面揭她的短,悄悄剜他一眼。
就没见他当着旁人的面夸她什么好。
秦晁瞄见,轻笑起来。
因有翠娘和赵金登门,秦心拿出看家本领来招待。
翠娘与大家早已熟悉,比赵金自在的多,忙问秦心需不需要帮忙。
秦心近来有了两个帮手,加上胡飞本就会下厨,不知轻松多少,连忙拒了。
赵金看看厨舍,又看看端庄大方的江娘子,半天才意识到,秦晁这位娘子竟是不做事的。
明黛何其通透,赵金神情中的讶然,竟叫她有些尴尬。
寻常人家,就没有她这样不务家事的懒娘子。
可搬了新宅后,胡飞和孟洋唯恐秦晁甩了他们,笑嘻嘻挤进来一起住,包揽了所有粗重活。
胡飞还会下厨,秦心在厨舍基本不怎么劳力,索性包揽了浆洗的活儿。
又因明黛落水时大夫曾说过她体寒,此事有碍生育,秦心更是叫她滴水不沾。
阿公人在将养,偶尔也晒个药材活络筋骨,到她这里,俨然更像是供在家中的菩萨像。
所以,平日里她做的最多的,就是铺纸作画拿去卖钱。
得翠娘启发,她想过将这些钱分一些出来补贴家用。
不想秦晁得知此事,将钱袋往她面前一丢,揪着“补贴”二字与她计较起来
她这个想法,是在质疑他养家的能力。
于是,明黛得到了成亲后第一份家务——管账。
秦晁把手里的现钱都给了她,家中一切开销从她这处走账。
这唯一一件事,明黛做的得心应手,偶尔也会教一教秦心。
翠娘轻轻碰了赵金一下,含着玩笑同他道:“如今知道晁哥儿有多会疼人了吧?”
翠娘不是多话之人,赵金平日里又忙,夫妻二人每日夜里才聚,聊得都是自家的事。
再者,翠娘也怕自己说多了,好似在羡慕抱怨似的,遂只字不提。
但见赵金一脸惊讶,翠娘怕明黛尴尬,这才打趣起来,缓和气氛。
赵金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妥,傻乎乎跟着笑。
“是啊,月娘好福气。”
秦晁嘴角轻牵,不予置评。
翠娘忽然想起什么,冲明黛招手:“月娘,我们去屋里说话。”
明黛不明所以,扶着翠娘去了自己屋里。
一进门,翠娘从身上掏出一副,软薄一片,用细细的缎子包着。
她笑着递给明黛:“看看喜不喜欢。”
明黛打开包布,捏住一根带子提起,竟是一件妃红底绣花开并蒂的肚兜。
她顿时瞪大眼,蒙着面纱的脸滚烫起来。
“你、你怎么……”
翠娘含笑垂首:“都是成了婚的妇人,你怎么倒像未经人事的姑娘。”
明黛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是从未有过的窘迫。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