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 第27章

作者:明月珰 标签: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所以祝贤妃的一口气立即堵到了胸口上,她心高气傲,自然见不得有人能和她比肩。

  “到底是小户出身的,没见过好东西么,什么东西都往头上插戴,也不嫌重么?”祝新惠对丁乐香是完全没什么好脸色,她如今这般地位也无需对个小小婕妤有什么好脸色,哪怕皇帝回宫后好几日都没去看过她,她也还是有底气。

  丁乐香被人当面羞辱,却丝毫不能反驳,只能脸色煞白地低垂着头。

  皇后替她解围道:“宣婕妤容貌艳丽,这样打扮正是恰当,宫中美人万紫千红,本宫瞧着高兴,皇上宸函之暇见了也舒心不是?”

  皇后开了口,放在以前祝新惠也是敢反驳的,但如今想着景和帝还在生她的气,少不得对皇后也只能容忍。

  “皇后说的是,想来皇上的确是喜欢呢。”祝新惠笑了笑,又别有深意地看向敬则则道:“若非如此,皇上身边有敬昭仪这样的美人相伴,出去又是办正事儿的,原不该领人回来的。以前皇上也不是没出去过,却也没见领过人回来呢。”

  敬则则就知道祝新惠要拉扯自己,不过这等浅显的挑拨,她倒是不在乎。

  “太后娘娘昨儿还说呢,外头进来的人,也不知道来历,就怕遇到狐媚的,伤了皇上的圣德。”祝新惠说着又把太后的大旗拉了出来,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丁乐香是个狐媚子,顺便也是讽刺敬则则没本事,一个人独霸皇帝居然还让外人插了足。“对了,给皇后请完安,敬昭仪去太后那儿坐坐吧,太后说有话问你。”

  敬则则心里想着,今后这事儿可真不能干了。狗皇帝纳丁乐香,他倒是享福,但苦的却是自己,她自己气得不行,还得去太后那儿挨罚,这买卖也太折本了。

  果不其然,西太后能对敬则则有什么话说,就是责怪她不能劝着皇帝,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宫中拉。敬则则先是在西太后的宫门口罚站了半个时辰才能得听太后训斥,然后又在太后宫中跪了一刻钟,聆听教训,走出香远益清后,还得十日内抄写三遍《女戒》送上。

  敬则则心里把皇帝母子俩都骂了一遍,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些,等了两三日也不见皇帝有任何宽慰的举动,她心里就更是把狗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在景和帝虽然没有到内宫宽慰敬则则,却也没有再召幸任何嫔妃,就连有孕的祝新惠他都没去看过。

  皇帝不进内宫,宫中的女人就是想耍什么幺蛾子也没人看,所以还算安静。直到八月里皇帝将去青索草原与诸王会盟的事儿出来后,却又将后宫炸开了锅。

  主要就是争,谁跟着去伺候皇帝的事儿。

  “让宣婕妤伺候着就行了,朕去见草原诸王,不想带太多宫妃,又不是去行乐的。”景和帝沈沉对着西太后道。

  “皇帝说得极是,不过丁氏刚进宫好些规矩都不懂,只带她一人恐怕不妥。而且草原诸王素来争强好胜,便是诸王的郡主们也都不甘人下,需得带个骑射都不错的妃嫔去才好。”西太后道。

  “还是母后考虑周详。”沈沉从善如流地道。

  西太后看了一眼祝新惠,“若是贤妃没有怀孕倒是极好的人选,她的骑射素来不错,哎,可惜了。如此就让美人何氏也随行吧,她是武将府出身,骑射也都不错。”

  些许小事,沈沉自然不会驳了自己母后。

  去青索草原的事儿,便如此定了下来,丁乐香与何美人算是羡煞了宫中嫔妃。在宫中时,僧多肉少,皇帝一月里又有大半月都不进后宫,如此分下来就更少了。但跟着皇帝去青索的宫妃却只有两人,怎么着也有肉吃,可不是羡煞人么?

  丁乐香倒是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份殊荣,然接了口谕后,心里也是欢欣雀跃的。

  反观远近泉声的敬则则,就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死样子了。

  龚姑姑忍不住道:“娘娘的骑射这两年不是也练出来了么?怎的皇上就没想起你呀?”

  敬则则侧躺着由龚铁兰给她喂了一块桃肉,“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姑姑。”

  龚铁兰闻言也不遮着掩着了,“奴婢是想问,皇上微服这段时日,娘娘是不是开罪皇上了?”

  敬则则想起回宫前的晚上,景和帝还那般勤劳地在她身上耕耘,好似有了上顿没下顿似的,可不像是开罪他的样子。“没有。不过皇上总要一碗水端平的,若是这次我再跟着出去,少不得回来又要被太后罚了。”

  话虽如此,敬则则能说服龚铁兰,却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她其实,还是很想去青索草原玩耍的,宫中待久了但凡能放个风又有谁不喜欢呢?

  “娘娘,皇上来了。”华容满含惊喜的声音在敬则则身后响起。

  敬则则赶紧从榻上爬起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整理,就听到景和帝的脚步声了,只好匆匆出门迎接。

  沈沉看着敬则则侧脸上一道红红的压痕,鬓发也有些散乱的妩媚,“太阳才刚落山,你就开始睡了?”

  敬则则低头用手理了理鬓发,“没有,就是饭后有些犯困,所以歪了一下子,臣妾等会儿还得抄写《女戒》呢,并不敢睡。”

  敬则则坚决不承认自己这是在告太后的状。

  “嗯,《女戒》是本好书,你多抄几遍也好。”沈沉一边说着一边跨过门槛往内走。

  敬则则在他身后嘟起脸,想着还真是孝子呢。

  沈沉在刚才敬则则歪着的榻上坐下,转头看向她道:“怎么还不来伺候朕?你越来越懒怠了。”

  皇帝发了话,华容也就不敢再等敬则则示意了,赶紧地拿了软底黑缎绣海水纹布鞋来给皇帝换。另一边给皇帝擦脸擦手的水也准备好了。

  敬则则却也没有要动手绞帕子的意思,嘴里道:“想伺候皇上的多了去了,也不差臣妾一个。”说完这话敬则则的心里可就舒坦了,果然装贤惠什么的太憋屈了,容易内伤,说点儿酸言醋语才好过。

  沈沉探手过去,捏住敬则则的脸颊拧了拧,“就差你一个行了吧?”

  敬则则朝他抛了个娇俏的媚眼这才动手去拧帕子。

  “朕后日便动身去青索草原了。”沈沉道。

  敬则则点了点头,尽职尽责地皇帝擦拭着手指缝,又轻轻摸了摸沈沉的指甲,“皇上的指甲应当磨一磨了,臣妾去拿小锉子。”

  “不急。”沈沉用力一拉敬则则,让她跌坐在自己腿上,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不高兴?”

  敬则则顺势圈住皇帝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也不说话。

  沈沉想将她拉开去看她的眼睛,敬则则却死活不依,带着鼻音道:“皇上就别看了,臣妾心里正难过呢。”

  “你这么聪明当该知道朕为何不带你去吧?”沈沉轻抚着敬则则的背脊柔声道。

  敬则则将头埋在皇帝的颈窝里不动,耍赖地道:“我不知道,臣妾不知道。”

  沈沉叹了口气,嘴唇贴在敬则则的耳垂处,轻轻吮了吮,这就是明示了。“备水沐浴吧。”

  敬则则这下可不能装死了,她抬起头道:“可是还没用晚膳呢。”

  “放心,今晚朕一准儿喂饱你。”沈沉恶劣地捏了捏敬则则的脸蛋。

  敬则则瞪了瞪眼睛,心想,我真是谢谢您呐。

  一时水备好了,华容来请景和帝,沈沉拉了拉敬则则的手,“今儿你来伺候朕如何?”

  “不如何。”敬则则甩开皇帝的手道。

  作为皇帝,沈沉还很少被人这般违逆过,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龚铁兰在一旁伺候着心里那叫一个紧张,她算是服气自家主子了。亏她还说不曾开罪皇帝,看看现在的一言一行,真真是自寻死路呐。

  敬则则也知道自己的脾气玩过火了,她看了眼龚铁兰,又看了眼华容,脸上晕出一丝红霞,“你们先下去吧。”

  待伺候的人都下去后,敬则则才侧头看向皇帝,垂着头有些尴尬地低声道:“臣妾……每次臣妾的膝盖都要青紫好些日子,头几日连走路都困难。”净室什么的反正她是怕了。

  沈沉这才明白敬则则的脾气是从哪儿来的,不过想想过往,她还真不是在找借口。

  “行了,朕这回忍着些,不在水里要你如何?”沈沉起身走到敬则则身边,将她一把拉起来搂在怀里。

  敬则则的脸红得已经跟猴子屁股一眼了,狗皇帝原来还真的想洗鸳鸯浴呢?她刚才也就是临时找的借口而已,没想到居然中了。

  两人拉拉扯扯地进了净室后,敬则则先伺候景和帝宽衣踏入热气腾腾的池子里,自己才在屏风后面慢吞吞地脱了衣裳,又拿了一件白绫长袍裹住自己,这才绕出屏风,一路走着还不忘死劲儿地把腰带系好,为了怕皇帝使坏,她还特地系了个死结。

  沈沉看着扭扭捏捏的敬则则道:“即是洗澡,你穿什么袍子?”

  敬则则看都不看他,试着抬腿下了池子,一边走一边道:“臣妾洗澡就喜欢穿着袍子。”

  可那白绫薄袍一下水就浸透了,贴在敬则则雪白的肌肤上,润出一点儿衣裳的褶皱,反而比不穿衣裳的视觉效果更来得冲击人心。

  敬则则只顾着自己,怕脚下踩滑了,却没看到皇帝的神情,和他吞咽的动作。

  待她走到皇帝跟前时,便见他抬手箍住她的腰肢,敬则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皇帝的手掌炙烫得厉害。

  “皇……”她下一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沈沉以吻封箴,腿不自觉地就在水里挣扎弹动了起来。

  迷糊里只听得皇帝道:“唔,等秀起堂重新修好就好了,那儿的池子朕让人做了半人高,以后你就不用跪着了,咱们站着……“

  清晨景和帝起身时,敬则则也跟着醒了,努力撑开一双潋滟的漂亮大眼睛,想要蓄积一点儿力气坐起身来,结果才撑起来一半,就又跌了回来,引得沈沉一阵轻笑。

  敬则则只能羞愧地嘤嘤道:“我是昨晚没吃饱。”的确是没吃饱,后来不过是胡乱用了点儿粥,因为压根儿就没力气咀嚼了。

  沈沉回到床畔,俯身低头看向敬则则,她的瞳仁似乎比寻常人大些,所以一双眼睛会显得稍带稚气,看着你的时候,满眼都是你的影子,让你不能不心软、心颤。

  “想跟朕去青索么?”沈沉的头埋得再低了一点儿,鼻尖轻轻地在敬则则的脸颊上摩挲。

  敬则则迟疑了一下。

  她居然迟疑了?!沈沉的眼睛一暗,本来蓄满柔情的眼睛瞬时就犀利了起来。“不想去?”

  敬则则心里那叫一个恨呐,皇帝也未免太敏锐了,她自己个儿都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思呢,索性闭上眼睛再不去看皇帝,也不敢去看他,嘴里嘟囔道:“臣妾想去,可是臣妾不想再抄女戒了。”

第38章 疑似喜(上)

  “而且……”敬则则觉得自己很冤枉,这种冤屈让她重新有了力气坐起身来抱住皇帝的腰,娇嗔道:“而且皇上好过分。你决定的事儿何时改过主意?这会儿又来戏弄人家。”若是为这玩笑而开罪了皇帝,她多冤呐。

  “朕,是不会随便改变主意。”沈沉清了清嗓子道,“不过,朕也曾打定主意再也不理你这小东西的,现在还不是改了主意?”这话说得就有些无赖了。

  敬则则听在耳朵里却是既甜蜜又害怕。若皇帝真改了主意,她是去还是不去呢?若是去了,这当口皇帝临时改主意,西太后肯定要觉得是自己使了狐媚子的法子诱惑了皇帝。

  不过是虱多不愁债多不痒,反正有祝新惠挑拨离间,西太后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印象。想来想去,自然还是青索草原更好玩,于是敬则则贴近皇帝的耳朵道:“皇上若肯带臣妾去,臣妾一路上一定好好伺候皇上呢。”

  “那朕要是不带你去呢?”沈沉好笑地放开敬则则。

  敬则则就跟甩不掉的猴子似的,伸出手去缠皇帝的腰,“那臣妾就只能日日以泪洗面,在宫里等着皇上了。”

  “就会耍些小聪明。”沈沉点了点敬则则的额头,“行了,你再睡会儿吧,醒了让华容替你收拾行李。朕想想法子,怎么在太后跟前帮你交代过去吧。”

  敬则则闻言哪里还睡得着,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抱住皇帝“吧唧”地亲了一大口,“皇上万岁,万万岁。”

  沈沉头疼地刮了刮自己的眉骨,知道自己改主意改得太突然了,这并不是好现象。带敬则则去对她也并不是好事,他本已下定决心的,可临到头还是舍不得。

  西太后那厢知道皇帝突然要再多带一人时,其实本不会多上心,但这个人是敬则则就不一样了。跟皇帝赌气两年,还能成功复宠的人,西太后自然不会小觑。而且敬则则的父亲是定西侯,战功卓著,将来未必就不是祝新惠的拦路石。

  虽然就敬则则那臭脾气,可能性不会太大,但总归要防着的。

  “皇帝怎么突然改主意要多添她一人了?”西太后问道,“她才跟着你微服出巡,这回又要去青索草原,皇帝难道不知道这后宫要稳固,最重要的就是得雨露均沾么?”

  “后宫是小处,朝堂才是大处。母后,定西侯手中的军权儿子打算要削一削了,这时候让敬氏多两分宠爱也算是安功臣的心,否则岂不令其他人觉得寒心?”沈沉道,“而且儿子这一次下定决心要重整军容,还得定西侯处处配合才行。”

  西太后愣了愣,没想到皇帝是因为这个缘故才高看敬氏的,“既然事关朝廷,哀家就不好再过问了。只是怎么决定得如此突然?皇帝既然有这等想法,早先安排伺候的人选时,就该把她列入名单的,这会儿这么急,让旁人如何想?没的,还以为是她狐媚邀宠,临时叫皇帝改了主意。”

  “在母后心里,儿子是随便一个女子吹吹枕头风就能改主意的么?”沈沉虽然在笑,但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因为实情好像就是如此,而更不堪的是敬则则似乎还没吹枕头风。

  西太后叹了口气,也不敢再追问原因了,只道:“皇帝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却说敬则则知道自己要去青索之后,先是兴奋了一阵子,嘱咐华容带这个,带那个,但真到了出行的这日,她却是一点儿精神都欠奉了,一上马车便睡了个昏天黑地,连午时歇脚,丁乐香和何美人来给她请安,她都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午饭敬则则索性就没吃,反正皇帝忙着同内阁大学士商议诸王会盟的事,也管不到她身上来。

  一直到晚上驻跸,安营扎寨已经完成,敬则则才打着哈欠慵懒地由华容扶着下了车。她也是料到自己会精神不济的,所以出宫时特地让华容带了帷帽。如此一来她也就不用重新梳妆了,乌黑的青丝只在头上用白玉簪挽了个小发髻,其余的则任由披散在身后,戴上帽子就一切无忧了。

  “此次会盟,皇上为何如此忍让诸王?”大学士顾青安道,他是刚封的大学士,也是本朝最年轻的大学士,不过而立就已经位至阁相了,可见沈沉十分看重他。

  “如今国库丰裕,百姓富足,正是该弘我大华威名的时候。”顾青安补充道。

  “物阜民丰也不过就是这十来年的事情,朕还记得,当初朕代父出征收复山河时,一斤粮草都要掰成三份来用的日子。”沈沉道,“朕是可以兴兵,以武力压服西北诸王,但老百姓的日子就又要难过了。朕或许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你看秦皇、汉武,穷兵黩武,一开始不也是大好的河山么,最后留下的又是什么烂摊子?”

  “朕宁可不要什么身后名,只要老百姓日子过得好,朕心里就比什么都舒服。”沈沉抬头望了望远方,“而且西北穷困,这一次打服了他们,三、五年后他们的青壮年长起来时,又要起异心,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朕想用和亲换取边境的宁静,以开边贸让双方都得利,宁愿史书上骂朕无能,也不愿意随便起兵衅。”沈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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