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妾 第32章

作者:飞弄 标签: 天作之和 布衣生活 古代言情

  “如今既是已经出了这事,还是赶紧把宁儿接回国公府吧,那个外头生的种,就丢给那老虔婆罢了,咱们把阿蕴要回来,国公府养个女儿外孙子还是养得起的……”

  正说的起劲,蓦然软榻上的国公夫人‘哇’的一声,一口血‘噗’的就喷了出来,力道极大。

  周季深恰好坐在国公夫人正对面,被溅了个满身满脸,呆呆的怔了好一会,才跳脚起来‘啊啊’大叫。

  国公夫人没有理会他,只抓着徐嬷嬷的手,满脸狰狞,死死瞪着徐嬷嬷,上下牙咬的咯吱作响:“他,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徐嬷嬷被那些血吓呆了,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全身颤抖,唇瓣微颤,心头害怕的很,又觉得国公夫人的尖指甲似乎戳进了她肉里头。

  国公夫人木木呆呆的坐着,眼珠子瞪的极大,脸上肌肉抽搐不停,忽然就惨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国公夫人甩开徐嬷嬷,再抬起头,眼睛已是血红,嘴角带着鲜红的血,状极恐怖,又猛地抬手一指周玄清——

  声音极是凄厉:“我替你养了那么久的孽种,如今宁儿,宁儿也要替别人养孽种,周季深,报应啊,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

  一席话说完,全身已是无力,颓然的倒在了软榻上,嘴里犹自在喃喃自语,眼里的泪夺眶而出,“报应,报应,这应该都应在我身上啊,为何要找宁儿……”

  徐嬷嬷抖着手给她擦了血迹,慌乱的往外走:“夫人,我去把大夫叫来……”

  那些‘孽种’的话,让周季深怒意汹涌,可见了她这般样子,又觉得十分可怕,只冲她嚷嚷:“说了多少遍,叶繁星不是我的种,你怎么不听呢?”

  半晌却无人应答,周季深觉得好没意思。

  如今旧事重提,再次翻起旧账,可方才这话说的,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何况是自己的妻子。

第37章 抬头的第七天

  可叶繁星真不是他的种啊, 他没有骗她。

  阿年堪堪走到国公府,就见国公夫人一身玄衣, 打扮的肃穆庄重,府外头停着马车,正打算出门。

  不是瞒住了么?国公夫人这样子,像是有事发生,阿年心头一跳,连忙又往方才的队伍赶去。

  等阿年赶到的时候,那里只剩下叶繁星了, 呆呆的坐在路边,像是被丢弃的小可怜。

  “叶大哥,怎么回事?”阿年匆匆赶来,“国公夫人是不是来了?”

  叶繁星抬起头, 眼中没有一丝的光, 面上皆是青灰之色, 像是受了极重的打击, 他脑中不住的回荡着方才的场景。

  送葬结束后,一行人回返, 周玄宁脚下一软,被叶繁星及时扶住,周玄清牵着阿蕴,冷眼看着对面的老妇撒泼。

  “不行, 阿蕴是我的孙子, 他姓陈, 是我陈家的种,谁都不能带走。”妇人双鬓斑白,想冲过去抢阿蕴, 阿蕴瘪着嘴,泪珠儿扑簌簌的落。

  见周玄清气质清冷,浑身贵气难掩,妇人不敢放肆,可又舍不下孙儿,只指着周玄宁骂。

  “都是你,整日里催着你丈夫升官,这些年到处的跑,我见你辛苦,便不敢多说,可现在好了,他被你催死了……”

  叶繁星气的发抖,指着妇人怒道:“老虔婆你胡沁个什么东西,你儿子若不是娶了我长姐,你家焉能有此地步,呵,怕不是还在哪里卖红薯度日呢。”

  妇人被揭短,她如今过惯了好日子,从前种种如今哪有人敢当面说,此时听叶繁星说话,便梗着脖子骂:“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野种,我与我媳妇儿说话,你插什么嘴?”

  叶繁星额上青筋条条爆出,指着妇人,瞪的目眦欲裂,可他已经打算好了,任何人用这些话来激他,都不能够。

  “我国公府的事,轮得到你说话?”周玄清牵着阿蕴,缓步走到周玄宁身边,周玄宁到底是女子,面对这些指责,无话可说,实在是世道如此。

  “野种?我倒是想问问,你手里方才抱得,是个什么东西?”

  周玄清说话一向慢条斯理,虽嗓门不大,可总给人极大的压迫感,他一向不苟言笑,此时板着脸,面如冠玉,身量又高,俯视下来,眼神无波无澜冷冷淡淡,叫人不敢直视。

  “我还记得,我阿姐嫁进你家的时候,你再三保证,你儿子绝不会纳妾,后来还是我阿姐主动抬了一房妾室,可那妾室并未生子,那这个‘野种’,又是怎么来的?”

  周玄清指向屋内床榻上睡的正熟的孩子,“我阿姐嫁进来是好好过日子,七出哪一条都未曾犯过,若不是我阿姐,你儿子至今都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熬资历。”

  “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你为了庆祝儿子高升,请人在天香楼大大办了一场宴席,不知那些钱,是你儿子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攒下的体己?”

  妇人争辩不过,只一个劲儿的哭。

  周玄宁面色苍白,正打算起来说话,一道极尖刻的嗓音响起:“说的不错,我国公府的女儿,本就是低嫁,如今竟还叫这起子泥腿子踩在了头上,像什么样子。”

  国公夫人穿着曳地的玄色长裙,妆容精致,满身高贵典雅缓步而来。

  周玄宁有些震惊:“母亲,您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母亲身子再不好,来还是要来的,不然,怎么接你回家?”按捺下想说话的周玄宁,“你不便开口,看母亲的。”

  又满是不屑的看着妇人,寒门子一步登天,娶了高门贵女,少奋斗了许多年,宁儿也算对得起陈家了。

  可恨那个男人,长得正气凌然,满嘴的之乎者也,竟也做这种不入流的龌龊之事,瞒着家中的正妻养外室,还生下了孽种,简直丢读书人的脸。

  这明晃晃的就是往国公府门脸上泼粪,虽说国公府在玉京也没什么脸面,可也不是这种人能随意践踏的。

  “我宁儿这些年在你家侍奉你,传宗接代,协助夫君,堪为贤内助,如今孤儿寡母日子艰难,我只是要将女儿接回家去,至于我的外孙子,自然是要跟着他娘亲的,难道你要让他们母子骨肉分离?”

  见国公夫人姿态端的极高,妇人嗫喏不敢言:“可他姓陈,是我陈家的……”

  “不错,是姓陈,可那也是我女儿生下来的,难道要跟着你这个老货,学着你怎么炫耀自己儿子么?只有留在国公府,阿蕴才会过得好。”

  国公夫人神色颇为闲适,徐嬷嬷搬了个椅子出来,她扶着徐嬷嬷的手,姿态高雅的坐好:“至于那个孽种,你便留着吧,总归是你儿子的种,我国公府不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儿。”

  一番话,好话坏话她全都说尽了,妇人此刻满面颓丧,她心里清楚,陈家就是靠着国公府才起来的,她只是看着阿蕴,苦苦哀求:“阿蕴,是祖母啊,你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孙啊,留在祖母身边好不好?”

  阿蕴看了眼窗内的小孩,偷瞥了眼周玄宁,又摇了摇头:“祖母,你又有一个孙孙了,可母亲只有我一个。”

  周玄宁本就一直强撑着,此刻听到儿子这句话,心内情感全面崩塌,那些不堪的过往,咽泪的日子,在此刻全都有了救赎,有了希望,周玄宁抱着儿子痛哭起来。

  国公夫人听到女儿的哭声,眼中水光闪动,又和妇人缓声道:“宁儿嫁到你家,毕竟夫妻一场,那些嫁妆,我们会留下一些,供你们度日绝无问题,你要是同意,咱们就立契。”

  妇人见阿蕴不理,又和周玄宁凄凄惨惨的说道:“好媳妇,我自认对你从无什么不好的心思,虽说我儿子做错了一点事,可他毕竟与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如今他一走,你就也要走么?”

  叶繁星听的额头青筋直冒,‘一点小事?’真是说的好轻巧,简直不知所谓,他因着自身的关系,对这类事情,简直深恶痛绝。

  周玄宁擦了泪,牵着阿蕴走到国公夫人面前,蹲下=身握着母亲的手,只觉冰凉入骨:“母亲,女儿知道您心疼我,可我与他毕竟夫妻一场,做不来这么绝情的事,我会为他守丧三年,做好妻子的本分。”

  枕边人的变化,伴侣怎会不知,不过是不想拆穿,只能凑合过下去。

  所以,她才会拼命想回到玉京,料到丈夫不敢带人回来见她,趁着这机会让丈夫与那女人早些断个干净,只是实在没想到,竟是连孩子都有了。

  国公夫人满面哀伤,心口痛的麻木,只觉喉间腥甜,握着女儿的手极是用力:“宁儿,不行的啊,你要替他养孽种么?你会后悔的,你忘记母亲是何遭遇了么?”

  周玄宁手上一紧,低低唤了一声:“母亲。”又朝叶繁星看了一眼,见他已是摇摇欲坠,面色苍白。

  “母亲,国公府的脸面,就从我这一点点捡回来吧。”周玄宁柔柔一笑,面色倒是坚定了起来,“母亲,不过三年而已,我哪里是这种怕事的人,何况,您还在呢。”

  国公夫人心痛莫名,只觉老天实在不公,自己的悲剧,竟是要在女儿身上再上演一次。

  眼角又扫到了叶繁星,想起方才周季深和她的一通怒吼,国公夫人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孽种。”

  这两个字如晴天霹雳,震的叶繁星精神恍惚,登时面色煞白,站立不稳,连连倒退三步。

  “孽种”

  此刻叶繁星脑海中依旧在回荡着国公夫人的那声怒骂,抬头看着阿年,眼中露出茫然之色,哑着嗓子道:“阿年,一个人若是不知道父亲是谁,是不是很可悲?”

  叶婉和国公爷还有国公夫人的关系,就像是盘根错节的树根,一段连着一段,一截缠着一截,没有人不怀疑,连叶繁星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孽种?

  一句话问的阿年一怔,她扶起叶繁星,微微摇头:“不知道,叶大哥,我从小就没见过父亲,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你就是你自己啊。”

  叶繁星苦笑着摇头:“我与你不一样……”想和那边说,又颓了口气,“罢了,这样的话,反正我听了无数次了。”

  可只有这一次最最伤人,叶繁星对国公夫人是有孺慕之情的,即便那些年,国公夫人如何辱骂他,他都一声不吭的接着。

  可今次的这声怒骂,那满脸狰狞眼中含恨的模样,竟叫他有些惶恐。

  他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的孽种?

  叶繁星顺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腿已经蹲麻了,两人搀扶着渐渐远去。

  刚刚才返回来的周玄清看着二人的背影,眸色深沉。

  他还想与叶繁星说一说当年的事,告诉他,他不是孽种,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如寒冰一样冷眼相看许多年,到了如今,也该冰释前嫌了。

  德喜本想将两人喊住,被周玄清拦住了。

  过了半晌才收回目光,淡淡的说了句:“走吧。”

  天色渐渐暗淡,如今也算是昼长夜短了,即便是没了日光,也能看的见路。

  周玄清赶回国公府后,发现府中气氛有些奇怪,他拧眉揪住一人:“发生何事了?”

  “世子,是,是徐姨娘小产了。”

  周玄清闻言,也不以为意,等他想起来徐姨娘是谁时,已经到了母亲的院子。

  寿安院十分热闹,国公爷正在里头拍桌子,周玄清只淡淡瞥了一眼便罢,周季深经常拍桌子,并且不把茶杯拍的蹦上三蹦就不罢休。

  周玄清掀帘子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他出府前,还和国公爷闹了个不愉快。

第38章 抬头的第八天

  当时周季深去找他, 说是想谈谈关于周玄宁的事情,周玄清不愿与他纠缠, 只冷冷的讽刺了几句:“父亲还是多关心下母亲和后院的姨娘吧。”

  把周季深气的面色涨红,可他自来便气短,尤其是自那事后,更加在儿女面前无法抬头,平日见面都能觉得内里尴尬万分。

  可到底是做老子的,被儿子这么一通嘲讽,实在是不应该, 周季深朝他愤愤的“哼”了一声,便走了。

  周玄清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国公夫人面色苍白的坐在软榻上喝药,眉眼疲惫不堪, 整个人呈现一种病态。

  周季深拍了桌子, 随后满脸颓然的坐在圆凳上。

  “清儿来了。”声音倒是挺轻松, 随后下巴往周季深方向微抬, “你父亲跟我说,徐姨娘的胎儿……”

  “这些事你知我知就行, 跟孩子说什么?”周季深朝国公夫人嚷嚷起来,满脸不高兴。

  他其实到现在也还是懵的,国公爷这人,一生都活在树荫下, 从前有老国公撑着, 现在有周玄清撑门面, 他袭爵位后,每日里都无所事事。

  这几日接连在妻子儿女面前碰了三个钉子,心中烦闷不已, 便想着去后院解解闷。

  恰好看到锦纹挺着肚子散步,她肚子有些大,大夫让她时时出来走动,周季深忽然想到,当年国公夫人怀宁儿时,好像也是这般辛苦,周玄清说的话,好像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心中叹气,便也对锦纹关怀备至起来,心里其实也有一点点的气怒,儿子女儿与自己都不亲,那这个生下来他好好的待,总能与自己亲了吧。

  也是锦纹倒霉,她见周季深心里不快,眉头拧的极紧,便多嘴问了句:“爷,这是怎的了?”

  周季深心头烦闷,摸着她的肚子道:“还不是那小兔崽子,天天气他老子。”

  本只是一句抱怨,私心里还是很满意周玄清的,如今国公府在玉京城还有些脸面,那全都是靠周玄清。

  昭文馆虽好进,可这般年轻的直学士不好找,那都是学识渊博才有的殊荣,将来若是有造化,是能著书立传流芳百世的,周玄清刚过弱冠就考进去,一度受到众人称赞,可谓是给他大大的涨了脸面。

  锦纹见他极是喜爱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心口一动:“爷,我肚子里怀的这个,大夫说肯定是个男胎,长大后定能好好孝敬您的,肯定比世子孝顺,到时候您就好好教他,以后考功名袭爵都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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