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漪知
沈芳宁一脸不敢当的模样,她说道:“大伯母可别芳宁承担不起,只要以后没有再像这样的误会就好了。”
沈老夫人说道:“此事还是芳宁受惊了,可受了什么伤?”
沈芳宁等了这么久,才等到这一句话。
她扯了扯嘴角,“肩后面被刀刺了一下,不碍事的。多谢祖母的关心。”
沈老夫人一脸和蔼慈祥地看着她,轻轻地拍打她的手,安抚道:“还好有傅大人在,要不然这便是人你大伯母背上了一条命,可见那个婆子的阴险狡诈。”
“傅大人这样好的人,祖母把你嫁给他也算是放心了。”说罢,她向大夫人那儿觑了眼。
大夫人看见了,她不情不愿地说道:“芳宁,我那儿还有一匹蜀锦,这便送给你当做赔罪。”
那蜀锦明明是她拿起来给蓉锦做衣裳的,真是白便宜了她!
沈芳宁见到大夫人的一脸愠色,本不高兴的心情,突然也有点明媚了起来。
可她却出人意料地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反而摇摇头拒绝了大夫人。
第11章 丫鬟 善恶终有报,自古以来害人的人哪……
此话一出,厅堂里的人一下就静默了下来。大夫人眼神冷若冰霜,她沉沉地看着沈芳宁。
沈老夫人一听,眼皮子掀起。她默不作声地打量起来。
婆媳俩的样子一模一样,也难怪进了一家门。
沈芳宁无害地笑着,她起身盈盈纳了一个福,说道:“既是误会,又非大伯母本意,芳宁更是受之有愧。何况——”
她垂首看向了沈老夫人,又直视着大夫人的眼眸,沉沉地续说:“善恶终有报,自古以来害人的人哪里有好下场?”
大夫人微闪着眼神,她只觉得背脊阴凉凉的。可她再抬眸看时,又只看见沈芳宁那双清澈的眼眸。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能翻出什么花样?
她按住了扶手,心里默默安抚自己。
“怎么说,芳宁你还是受惊了。我瞧着你屋子伺候的人也少,这可不好……这样我将我身边的两个丫鬟指给你,人也算机灵,到时候你嫁去傅家也能帮衬你一把。陪房婆子丫鬟都要一一挑好,知根知底的人用起来很放心。”老夫人让白云将两个穿着葱绿色比甲的丫鬟带了上来。沈芳宁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头上戴了两朵浅蓝色绢花的是玲珑,她脸蛋白净,两弯新月眉下是一双细长的眼睛眼尾上扬,看起来很精明。
她身旁的是玳瑁,比玲珑高出了大半个脑袋,长得很是清秀。
沈芳宁端详着这两个人,她回过头,说道:“谢过祖母。”
老夫人倾身向前,佛珠套在她的手腕上,她拍了拍沈芳宁的手,和善地说:“你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沈芳宁欠身告退。
此时,厅堂里静悄悄地,连根针落在地上也听得见。轩户大敞,溜进来的光照在厅堂的地面上。大夫人小心地瞟觑老夫人的脸色,她的嘴角向下压,摩挲着手里的佛珠。
这无声的威势压迫着大夫人。
那双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眼睛里锐利地看向前方,沈老夫人再偏过头,看向大夫人。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如今在回来的路上了。你身为长嫂,吩咐底下的人仔细点做事。”
大夫人微张开了嘴,她惊讶着。按下眉头,她轻声道了声是。
沈二爷原先在山西做参政,但旧岁雪灾暴虐,到如今才算完事。有功回京,又搭上了扶云梯,将来只怕要压大房一头。
他们跟三房可不一样,那也是老夫人的心头肉!
老夫人掀起眼皮子,阴恻恻地看向大夫人,她想要说什么,却又只挥手让大夫人告退。
大夫人出了香禄院,她的脚步虚浮,也不如从前那么从容不迫。她养尊处优那么些年,可最近一出接一出的幺蛾子也让她不由得慌乱起来。
沈蓉锦老早就等在了屋里,她见着大夫人回来,连忙走上前去搀着她并问道:“母亲,祖母可说了什么?”
大夫人眼神一横,看得沈蓉锦心里直发怵,果不其然她挣开沈蓉锦地手,嚷道:“要不是你们做了这些丢脸面的事情,我也犯不着给你们擦屁股。你祖母赏了她两个丫鬟,她一个丫头片子,闹开了对谁都不好,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沈蓉锦颇为乖巧地捧上一盏君山银针,她讨好地说:“谁能想到她竟然逃了出去,也算她命大。不过两个丫鬟而已,但也是便宜她了。”
大夫人接过茶,她呷了一口,说道:“你也消停些,你二叔他们也要回来了……”
“什么?”
沈蓉锦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惊叹道。
这件事对大房来说就不值得高兴了,兄弟俩在朝为官,总有一个高低之分。而男人们的权势地位又跟她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更何况老夫人念叨了这么些年,大房刚闹了幺蛾子,二房一回来,亲亲热热的,立马心里就有好坏来。
她可听闻,沈二爷如今搭上了内阁首辅。
如今皇帝年轻,朝政都被首辅把持。若是能搭上去,那也是平步青云。她眼神晦暗,心里又怪起沈大爷来。
但凡沈大爷在官场上有些建树,她也不必为二房进京心慌。
大夫人淡淡地瞥她一眼,女儿的心思她清清楚楚得很。好歹比沈蓉锦多吃了十多年的饭,随即缓和了神色说道:“你也别担心,沈芸月她母亲一向不得老夫人喜欢,她压不了你,母亲也不会让她来压你。”
生不出儿子,成不了气候。
她好歹给沈家生下了孙子,老夫人看在沈清宗的面子上也要给她三分颜面。
她抚过沈蓉锦的鬓角,和善地看着她。
沈蓉锦被戳中了心事,她吞吐地说道:“谁……谁担心啦……”
不过有大夫人的一句话,她逐渐缓下了神色。她在沈家独占鳌头,可不希望有别人来分一杯羹!
屋内熏炉飘出一缕细烟,糅杂着春日的花香,浓郁芬芳。
这厢沈芳宁甫一进了湘月居,只见她坐在榻上。从窗外透出一层光,衬得她脸蛋清透白皙,稍失了一层红润,平添一层西子的美感。
琥珀和琉璃分别站在沈芳宁的两侧,她们直直地盯着玲珑与玳瑁,眼神里透出一丝不欢迎的意味。
老夫人这一手,看着就没安好心!
平日里无视三房的人,突然就送来了两个贴身丫鬟,怎么着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沈芳宁端坐在榻上,目光一一掠过,临了她笑了笑问道:“你们都是哪里的人?”
玲珑小心翼翼地瞥向了玳瑁,她显然被琉璃与琥珀的眼神刺到了,如芒在背。从而她轻颤着声音说道:“回姑娘,奴婢是江宁府人氏,幼年家乡发了大水,辗转各地,最后被周婆子卖到沈家做事的。”
江宁府?
沈芳宁意外地看向她,接着她仔细地打量了玲珑一遭——模样清秀周正,身量纤细,说话也是带着南方温柔似水的嗓音。
一旁的玳瑁却很沉稳,她不疾不徐地说道:“回姑娘,奴婢是沈家的家生子,奴婢的母亲以前是三夫人房里的针线婆子。”
沈芳宁一愣,丁氏的婆子……
她不由得想起那个模模糊糊地倩影来,只存在零星记忆里的人。
“倒是有缘……”她干巴巴地说道,“你们是祖母赐给我的,规矩都明白,我也不在提。琉璃和琥珀都侍候我的近身,你们务必要听她们的指使。”
玳瑁和玲珑闻言应是,向沈芳宁纳了一个福。
“琉璃,带她们下去吧。”
新来的丫鬟都要调.教一两天才能进屋侍候,这是要让她们别犯了主子的忌讳。
琉璃是个宽厚的实心人,她稍显和善地说道:“你们且随我来吧。”
出了正屋,琉璃将她们带到后院的倒座房里,一路上琉璃也没有停下来,她反而一一说着沈芳宁的忌讳。
“姑娘不喜欢吃辣的……平日里喜欢待在屋子里刺绣看书之类的,那时候姑娘不喜欢有人打扰她,所以到时候你们避远一些……”
她们都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资质不错,又都识得些字,学得快也很细心。在能力上是毋庸置疑的。
不同的是玳瑁稳重一些,而琉璃则心思活络,一路上问了她许多问题。
沈芳宁对琥珀说:“都盯着她们俩,老夫人最近要在我身边安插人也不是一两日了。她是怕我到时候出嫁,就不好掌控了起来……不过这次过了明路,咱们心底也有数。”
药膏的气味弥漫在偏厅里,沈芳宁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纱衫,半垮在手臂出,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其实沈芳宁如今也不像以往乖的跟个鹌鹑似的——她忍了两年,沈家却还想再踩在她的脸上,桎梏她,怎么可能?
兔子也是有脾气的!
沈芳宁这两年学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的下颔抵着枕头,琥珀在仔细地替她抹药。
不过,很快从胡掌柜那里传来了好消息。
第12章 把柄 城南有家王举人的儿子被活生生打……
春光正好,透过窗纱蕴藉一片温柔惬意。
丫鬟将胡掌柜从角门带了进来,琉璃见了挥挥手,让小丫鬟去吃点心去。然后她笑眯眯地对胡掌柜点头道:“掌柜的,姑娘有请。”
胡掌柜是一位三十多岁左右的中年人,他圆脸、浓眉,带着商人的三分圆滑。见了琉璃,抻了抻袖子,弯了眼角说:“哪里劳烦琉璃姑娘来请我,开了春各家都忙着,还请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琉璃应声称是,遂带着他进了月洞门。
沈芳宁首先将那三本账簿放在一边,她今天穿着一件天水碧的织金纱短袄,下系一条细白折的挑线裙子。整个人蕴藉在春日的柔光里,玉颈生香,从前轻压眉头被过往的风带去,如今格外的明媚、鲜亮。
她坐在圈椅里,手里端着一碗银耳羹,热气腾腾地扑了一脸,她捏着羹匙在汤里不停地搅动。耐心地听着胡掌柜一一将她外祖母给她的铺子庄子的事情讲完。
“……姑娘之前找我探听印子钱的事情,小的去查了,顺藤摸瓜地发现了另一宗事——”胡掌柜在说完香料铺子的进项后便转了话头,沈芳宁不由得嗯了一声,她示意胡掌柜继续说。
“这印子钱京城里不只是沈大公子一人沾了,同他在国子监的同窗也有几人。换句话说,这庄印子钱可以说是他们一起撺掇干的事情。而其中就有徐晏青和王辅成。”说完,胡掌柜特意看了沈芳宁的脸色。
徐晏青和王辅成?
沈芳宁眼瞳微动,她手里的羹匙不由得停了下来。
“这庄生意来钱快,又有人罩着。不费心、不费时,只管将银子撒出去,底下的人巴巴替他们收拢回来,十有八九都成功了。但却也出过意外——”
“城南有家王举人的儿子被活生生打死了。”
胡掌柜不紧不慢地说着,他和王举人也有几面之缘。只是王举人的儿子不争气,混迹赌场,王举人一把年纪却还要替他周旋,让人看了心疼。
可他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子!
在京城这片地上,达官显贵不知凡几,他一个举人罢了,走遍了门路也没有人敢理这桩案子。
沈芳宁无意听他们这些有亏德行的事,问道:“这和沈清宗有什么关系?”
胡掌柜佝腰拱手道:“沈大公子带着的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