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微
谁知道这糟老头子,寡的什么欲,安的什么心。
……
刘家。
方喻同总算赶来,他步履匆匆走到阿桂身后,强自镇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知的颤抖,“阿姐,你有没有事?”
来这里的路上,他越想,便越后怕。
若阿姐真出了事,那他再做任何事还有什么意义?
幸好,她还好生生地站在这儿。
阿桂纤细的身影投在烛火摇曳的影子里。
她转过身,琥珀色的眸子里还有水光,眼眶微红,仿佛是刚哭过。
“我没事,只是淑鹞她、还未醒。”阿桂嗓音嘶哑着,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姜淑鹞,眼底是深深的担忧。
方喻同扫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确认她毫发无伤,才转移视线,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刘定。
“刘兄,当时出事的时候,你在场么?”
刘定仿佛没听到一般,死死盯着榻上的姜淑鹞。
美人双眸紧闭,唇色苍白,着实瞧着揪心不已。
“陛下听闻此事之后,关心有加,特遣了殿前司虎翼军的人随我一起缉凶,若刘兄当时在场,请将所有看到的情况一并告知我。”
听到这话,刘定仍然不为所动,只望着昏迷不醒的姜淑鹞,牙齿咬得死紧。
阿桂垂下盈盈泪眼,拉住方喻同的衣袖,小声道:“小同,你随我出去罢。”
春夜深澜,也有那冰冷寒彻的感觉。
方喻同站在阶下,听阿桂低声说道:“小同,淑鹞是为了救我才……那些黑衣人是奔着我来的,是我对不起淑鹞。”
方喻同不敢想,若躺在那里的人是阿桂,他会有何反应。
但现在,他却是知道他对姜淑鹞的感激,有多深。
“姜淑鹞一定会好起来的,阿姐,你莫要担心,我请了宫里的御医来为她诊治。”方喻同声音沉沉,修长指尖挑着一抹干净的方帕子递给阿桂,“阿姐,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找出那伙贼人,不能让她白白受伤。”
阿桂点点头,眉尖轻轻蹙起,拢着说不清的浓云惨雾,“可是小同,那伙人都蒙着脸,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根本看不出身份。”
“阿姐,先回家吧,路上你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与我说一遍。”
阿桂回头望了一眼还点着灯的屋子,摇摇头,泪眼朦胧道:“淑鹞还未醒,我怎能离开?我要守着她。若不是她替我挡了那一刀,如今躺在这里的,便是我。”
她揪着眉头,湿润的眼角又淌下泪来,生生恨不得躺着的是她才好。
就不必如此歉疚又自责。
美人落泪,自是望而生怜。
方喻同手足无措,一颗心像是随着她低低啜泣的声音,被揉得稀碎。
他抬起手,又垂下去,捏成拳。
只能哑着嗓子,垂眼道:“阿姐,我陪着你。”
以后,无论什么事,都陪着你。
第96章 二更合一
阿桂一夜未睡, 守在姜淑鹞的床榻边。
方喻同竟也真就这么站在她身后,站了一宿。
刘定亦然,也守了一整晚, 双眸猩红, 不知这一晚在心里头挣扎起伏了多少事。
直到翌日,御医再来为姜淑鹞复诊时, 被屋子里的三人齐齐望过去,吓了一大跳。
他替姜淑鹞把完脉,用帕子擦手道:“几位莫要着急,刘夫人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一晚, 至多一两日就会醒来,只是要注意静养,千万莫要牵动了刀口。”
刘定一直紧绷着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动容,他哑着嗓子, 朝御医道过谢, 又拿着御医开的方子,和御医到外头商讨一二。
主要是醒过来之后的诸多事宜, 如何将养,也要细细了解才是。
屋内, 只剩下阿桂和方喻同两人。
方喻同拍着阿桂的肩膀,小心翼翼道:“阿姐,如今听着御医说的话, 你可放心了?”
阿桂抬手抹了抹脸上已然干涸的泪痕, 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总要亲眼看着淑鹞醒过来,才能放心。”
“那我继续陪着你。”方喻同神色未变, 双手叠于身前,虽漆黑瞳眸里满是倦意难掩,可他仍立在她身后,身姿端正挺拔。
好似在守护着什么重宝,片刻也离不得。
阿桂侧过脸,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心疼,“守了一整夜,瞧你眼圈都黑了,不如你去歇歇吧,我继续在这儿守着就行。”
方喻同的回答也很简单,“阿姐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不离开。
阿桂轻叹一口气,替姜淑鹞掖了掖被角,又道:“淑鹞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未醒,我怎能歇下。”
“她救了阿姐,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方喻同坚定的嗓音在阿桂头顶漫开,视线灼灼,落在阿桂的后颈。
阿桂身子一僵,拉着他坐下,“那你莫要一直站着,喝口温茶,咱们慢慢等。”
她现在,忧心姜淑鹞的事情,完全不像之前那些时日,总躲着他,不肯和他说话。
方喻同抿了一口温茶,心底也似微微熨帖发烫。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刘定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看到方喻同和阿桂都还挺直着腰杆坐在方桌旁,一直守着姜淑鹞,他脚步微滞。
阿桂起身接过他手里的药碗,温声道:“我去喂淑鹞吧。”
她比刘定细致,此时姜淑鹞昏迷不醒,她去喂汤药自然好得多。
刘定哑着声音道:“麻烦了。”
阿桂端起药碗,纤细背影盈盈走到床边。
“喝口茶吧,润润嗓子。”方喻同倒了盏温茶递给刘定,慢条斯理道,“你若是累了,去歇会儿便是,这有我和阿姐守着。”
“我不累。”刘定沉声回答,脸上表情十分沉重。
方喻同动作一顿,睨他一眼道:“刘兄,你不要这么紧张,御医都说了,姜淑鹞很快便会醒来,你轻松点,别把自个儿给压垮了。”
刘定搭在腿上的手掌握成拳,幽声道:“你不是奉陛下之命,要去彻查这次的凶贼到底是谁么?”
为何还在这里,守着我媳妇儿守了一整夜?
方喻同无奈地瞥了瞥正在专心喂药的阿桂,“彻查之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
刘定显然知道他口口声声“更重要的事”是什么,冷嗤一声,不再说话。
因为姜淑鹞是替阿桂挡刀才受伤的,所以他对阿桂也有了成见,不待见她和方喻同。
方喻同没生气,能理解他的心情。
小口小口抿着茶,瞳眸深深映着茶盏里浅浅的涟漪,思考着这事的起因经过。
昨晚在这守了一整夜,方喻同也没有一点儿事都没做。
他让阿桂小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他翻来覆去讲了三回。
当然,除了要听案情,他还藏了一点小私心。
那便是想让她多同他说说话。
不过这点小心思,不提也罢。
昨日的袭杀之事,是在阿桂和姜淑鹞下山的时候发生的。
刘定因有事耽搁,去晚了一些,他到了玉壶山山脚下的时候,其他的夫人小姐们都已经乘马车离开,黄昏的天空边角依然出现了一条浅浅的灰线,往头顶蔓延。
他差了仆从通知姜淑鹞下山,他就在底下等着。
阿桂和姜淑鹞收到仆从的口信后,便带着丫鬟跟着他一块下山。
岂料还未到山脚下,远远才看到刘定的马车,就从树林里跳出了几个黑衣人,手持刀剑袭杀而来。
很明显,是朝着阿桂去的。
黑衣人并不多,大概是因为潜入玉壶山的难度不小,若是人多了,便容易被发现。
而且,要杀阿桂这样楚楚纤弱的姑娘,身边又没什么护卫,自然是小菜一碟,其实只来一两个黑衣人都能解决。
可是黑衣人们没想到,阿桂身边的两个丫鬟,居然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而且身上还有软剑和软鞭。
不仅是他们,就连阿桂也不知道这事。
她和姜淑鹞诧异地看着芦叶和汀州与歹徒们搏斗着。
可到底双拳难敌四腿,芦叶和汀州两人要和四五个高大威猛的黑衣人缠斗,一时有些顾及不上一旁的阿桂和姜淑鹞。
有个黑衣人便阴险狡诈地绕到了阿桂和姜淑鹞身后,挥起大刀,直奔阿桂纤细的脖颈砍去。
阿桂背对着他,担忧地看着场中芦叶和汀州的战况,并未发现身后还有一个黑衣人。
倒是侧对着她的姜淑鹞看到了。
出声提醒已经为时晚矣。
姜淑鹞一边大叫着小心,一边推开了阿桂,而那个黑衣人的刀已经落了下来,毫不怜香惜玉地划过姜淑鹞的后背。
幸好,力道用偏,所以那刀划出来的伤口并不是很深。
可还是很快见了血,潺潺流个不停。
这时候,刘定也赶到了。
他不会打架,更没有功夫,可是看到姜淑鹞受伤倒地的那一刻,差点儿目眦尽裂,拿起手上的马车凳就往那黑衣人的后脑勺砸去。
就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居然在这样的时候,硬生生将那黑衣人给放倒了。
而另一边,芦叶和汀州也着实不敢让那些黑衣人小觑。
为首的意识到今日太过大意,只怕是解决不了阿桂了,便直接挥挥手,下令撤退。
黑衣人们齐刷刷地跑路撤退,就连那被刘定敲晕的黑衣人也被扛着跑了。
而刘定和阿桂都一门心思扑在受伤的姜淑鹞身上,也没去管那几个逃跑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