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微
现场,更是除了打斗的痕迹,那些黑衣人一点儿线索都没留下。
方喻同冷着脸,修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几下。
这群黑衣人训练有素,直奔阿桂而来,明显是要杀人,而不是为了钱财或是其他。
玉壶山是天子地盘,这些黑衣人是有什么背景,居然能埋伏进这里面,是清楚玉壶山的侍卫巡逻路径还是如何?
而且为什么,要杀阿桂?
当今圣上关心阿桂,不似作假,而且连殿前司的人都调出来查此案,显然是想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所以肯定不可能是他贼喊捉贼。
那么,这京城中还有谁和阿桂或是阿桂的身世有渊源,爱恩情仇重重,非要置她于死地呢?
方喻同脑海里蹦出一个人——
皇后。
而且,也是皇后邀请的阿桂去玉壶山,而且玉壶山,正好归皇后管。
若是皇上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惦记着阿桂她娘,现在又惦记上了阿桂,那么皇后知道的话,妒火中烧,想要阿桂死,那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方喻同脑海里浮过千千万万种念头,最后化为一声冷笑。
眼底是化都化不开的戾色,阴鸷得可怕。
阿桂不经意地回头,看到他这幅神情,心下忽而狠狠一颤。
再一眨眼,却看到他朝着自个儿在笑。
笑容如春风般温煦体贴,漆黑瞳眸平静从容,满是关怀,“阿姐,有什么事?”
还是像她熟识的那个最纯真无害的他,满心满眼都是为她好,有时候没个正经,有时候又让她觉得非常有安全感的他。
阿桂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只道方才大概是看错了。
她摇摇头,轻声问道:“你累不累?”
“不累。”方喻同垂眸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阿姐瞧着倒是憔悴了许多,不如去歇歇吧。”
他这个动作,放在以前,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姐弟俩时常这样。
可现在,却是让阿桂脸上发烫,别开脸去,她用微凉的手心贴了贴脸庞,轻蹙起眉尖。
她一宿未眠,自然能感觉到自己的憔悴。
甚至觉得蓬头垢面,见不得人。
若是平日里,她不会允许自个儿出现在他面前。
可现下,她挂心姜淑鹞,却也顾不得太多。
刘定一直沉默着站在两人身侧,极没存在感,也没什么表情。
可现在看到旁若无人的阿桂和方喻同两人互动,他忍不住轻咳一声,望着紧闭着双眸的姜淑鹞。
真想她快些醒来,看看他们两个是怎么欺负他的。
忽然,姜淑鹞的长睫真的颤了一下。
好像是快要醒了。
刘定身形一僵,揉了揉熬夜疲倦的眼睛,再定睛一看。
姜淑鹞交叠搭在身前衾被上的纤手也微微颤动,长睫颤动得越发频繁。
真要醒了。
阿桂也发现了这一幕,惊喜地拉住方喻同的衣袖,“小同,你瞧!淑鹞是不是快醒了?”
“还真是。”方喻同也看过去。
刘定一愣神,转头就往外走。
“刘兄,你去哪?你夫人快醒了。”方喻同叫住刘定。
刘定脚步一顿,随即往外走得更快。
她大概不想一睁眼就看到他吧。
她讨厌他,所以,他躲远些比较好。
……
姜淑鹞悠悠醒转,脸色苍白,望向床边喜极而泣的阿桂,似是有些恍惚。
直到方喻同将阿桂拉着站起来,她仍不管不顾地哭着,泪如雨下,歉疚地与姜淑鹞说着道歉的话。
她说宁愿,挨这一刀的是她。
姜淑鹞抿唇浅笑,拉住阿桂的手,摇头道:“阿桂,你莫要责怪自个儿,情急之下,谁都顾不上那么多。更何况,若是有人要杀我,你也会像我推开你这样,毫不犹豫,不是么?”
阿桂泪流满面,点着头,仍是不停地道歉。
姜淑鹞捏着她的手背,似嗔道:“阿桂,你若再是这样道歉,我便不认你当姐妹了。”
阿桂咬着唇角,欲言又止,终于是不好再说什么,只问道:“淑鹞,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想……”姜淑鹞的目光从阿桂憔悴的小脸转移到她身后站着的方喻同身上,又扫了眼他俩身后空荡荡的屋子,旋即无奈一笑,朝阿桂说道,“我想你带着小同先回家去歇歇吧,瞧你们这模样,是一直守着我的?”
阿桂沉默着应了,咬唇道:“我不累,要看着你好起来,我才心安。”
姜淑鹞拍着她的手背,宽慰道:“我这不是好着么?只是伤口有些泛疼罢了,没什么大碍的。不过我倒是有些馋你做的杏仁豆腐了,不如你先回去睡一觉,再给我带些豆腐来吃?”
“好,我去给你做。”阿桂没应她前半句,反而是急匆匆站起来,想要朝外走。
可是方才蹲得久了,又加上一天一夜都没睡觉,所以这猛然一站,血液猝不及防冲到头顶,竟是眼前一黑,昏倒跌入了方喻同的怀里。
方喻同一把搂住阿桂的细腰,脸色微变,朝姜淑鹞说道:“我先带她回家。”
姜淑鹞脸色仍是病着的苍白,微微点头道:“快去吧,照顾好阿桂。”
看着方喻同抱着阿桂离开的背影,挺拔可靠,姜淑鹞着实有些羡慕。
羡慕阿桂有这样关心她的人,一直护着她,不离不弃。
而她自己......满室空荡,刘定更是不知去了哪里,对她毫不关心......
......
另一边,元恺大将军府内,一片愁云惨雾。
阿桂的二叔二婶正跌坐在榻上,均是脸色苍白不堪。
二叔满头大汗,双腿颤颤,哆嗦着双手问道:“怎么办?怎么办?殿前司的人会不会查到咱们这儿来?”
二婶也是一脸惊恐,却又摇摇头,眼底是说不出的怨毒和愤懑,“那个死丫头,命也真大,竟然这样都弄不死她!”
二叔垮着脸,心急如焚,“要不咱们收拾细软逃吧?”
“逃?逃去哪里?!”二婶恨铁不成钢地拧了一把二叔的大腿,“哪里能有这大将军府待得舒服气派?!”
二叔垂着脸,欲哭无泪,“可要是被殿前司的人查到咱们,是要直接砍头的呀!”
“你慌什么?哪有那么容易会查到咱们?”二婶睨他一眼,像是在教训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我们可是花了那么多银子的!银子总不能白花!”
“万一......”二叔还是想哭,心底已经想到了最可怕的下场,“那个姓方的,他实在不好惹,要是我们被他查出来,他说不定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他敢!”二婶一拍床褥,气得想砸花瓶。
想到花瓶的价钱,又舍不得,揣在怀里擦了擦,颤声道:“也不必那样害怕,不是还有那位大人么?若是我们被查出来,说不定他也会暴.露。”
“对!对!”二叔后知后觉,想到这一茬,“那位大人不会不管我们的!他一定会救我们的!他什么时候再联系咱们啊?到时候咱们可要好好同那位大人说一说!”
二婶甩甩衣袖,嫌弃地看着二叔,“知道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告诉你,你那三弟可快要回来了,再不解决了阿桂那个死丫头,咱们才真的没什么好果子吃!你三弟那性子,可不是吃素的!要是知道咱们做的事,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置咱们?”
听到这话,二叔脸色更是惨白惨白,哆嗦得越发厉害了。
......
回到家中,芦叶和汀州去准备给阿桂沐浴的热水、皂角等一系列东西,忙活得不可开交。
阿桂则钻进厨房里,她答应了要给姜淑鹞做杏仁豆腐,所以索性趁沐浴之前,先将豆腐点出来,这样再沐浴歇息一番之后,便可以做一道杏仁豆腐,又去刘家看望姜淑鹞了。
不过方喻同却是在厨房门口将阿桂拦下。
他掌心贴着她的额头,不准她再往里走。
阿桂被他手掌的温度灼得额心发烫,却是睨了一眼如今长得比她高了许多的方喻同,蹙起眉尖道:“小同,你这是做什么?”
“我去做豆腐。”方喻同顶着黑眼圈,缓缓道,“阿姐,你先去沐浴。”
“不必了,我做完豆腐就去沐浴。”阿桂看着他眼下一片青黑,说实在的,心疼又担心他,只是不好明说,反而觉得羞怯。
她抬手推了一把他坚阔的胸膛,发觉推不动,才无奈地继续说道:“小同,你快去歇着吧,忙了这么久,你也累了。”
“我不累,点完豆腐再睡。”方喻同阔步走到厨房里,随手捧起一把豆子。
嫩黄圆满的豆粒从他指尖滑落,他侧头看着杵在门口的阿桂,勾起唇角道:“阿姐怎的还在这儿?陈爷爷教我点豆腐的手艺,你还不放心?”
虽然他眼下浮着青白,却仍然掩盖不了他笑起来的好看惊艳。
阿桂心尖微动,被他灼灼视线瞧得火热,却破天荒地没有逃。
这还是她头一回察觉到自个儿的心意,知道他的心意后,主动靠近他。
“小同,我帮你一起吧。”她抬起纤纤素手,正要捧起一把黄豆。
胳膊却忽然被方喻同抓住。
隔着衣料,他掌心贴着她温热的手臂,仿佛能摩挲到那细腻的手感。
烫手一般,他连忙放开,别开脸,专注地搓洗着那些泡了许久的黄豆。
“阿姐,你受了惊,又这么久未睡,还是快去歇着吧。我和你不同,我是男人,身子骨比你好得多。”
他挺拔颀长的身子贴在她身旁,压迫感极强。
阿桂耳尖不争气地红了,垂下白皙纤细的脖颈,正要说什么。
厨房门口冒出芦叶的小脑袋,她轻声道:“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您何时沐浴?”
阿桂抿着唇瓣,淡声回道:“不急,我弄好这些便来。”
芦叶点点头,瞄了一眼旁边的方喻同,便连忙消失了。
阿桂又靠过来,想帮忙。
方喻同却一边把泡好洗净的黄豆扔进石磨里碾着,一边用胳膊挡着她,漫不经心吸了吸鼻子,好像是在闻阿桂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阿姐快去沐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