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微
方喻同,就那个新晋状元郎,细胳膊细腿的,身板瘦削得很。
就他?不过是有些文采,一张小白脸,会出些风头罢了,他能为南国做些什么?他又杀过几个北国的畜生?凭什么赢得那么多姑娘的青睐?
浦蒙早就看方喻同不顺眼了,所以当下便啐了一口,腰间大刀亮澄澄的,鄙夷道:“你们这群文官,除了会缩在京城里纸上谈兵,你们还会些什么?老子兄弟们跟着老子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流了多少血和汗,你们知道个屁!好不容易让北国那些畜生退了兵,你们这群文官就在京城里不断上奏,叫老子回来,想要议和?”
“那老子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他们能不能回来?”浦蒙恨得牙痒,对京城的这群没骨头的文官,他实在是恨透了。
据他所知,这方喻同原本还是主战派的,尚有几分骨气在。
可后来不知怎的,竟也和那群主和派苟到了一块,竟想要对着北国那群畜生下跪。
若不是大将军下了死命令,浦蒙绝不会回来。
他宁愿和北国,战至死。
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这群文官在京城里享受够了荣华富贵的太平,是永远不可能知晓领会这话的含义。
望着浦蒙还有他身后一群将领们,如临大敌般看着自己,方喻同忽然失笑。
他捏了捏办案一整日,已经酸胀得不像话的手腕,单刀直入道:“也不必再说那么多,总之,说白了,你们就是看不起我,对吧?”
浦蒙带头冷哼一声,“算你还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有那么一丁点自知之明。”
“正好也想活动活动。”方喻同黑瞳深深,淡笑道,“那我若是打赢了你们,我便有机会和你们喝上一杯?”
浦蒙和他身后的将领们,都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
“就你?还想打赢我们?你们这些书呆子,也太会痴人说梦了吧?!”
方喻同微笑地看着浦蒙,单手负在身后,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得他的身形也有那么几分凌厉之意,“你们武将,不是最喜欢说废话么?”
“这话说得没错。”浦蒙顿时话变得少了许多,“既然你想找死,那就陪你玩玩?不过拳脚无眼,你若是伤了,可莫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请赐教。”方喻同拱手,很有文人雅士的气质,又让这些刀口喋血的糙汉们哄然一笑。
浦蒙不屑地瞥了一眼,抬起下巴道:“你还不配我出手,小牧,你上吧,三招之内,若解决不了他,以后就莫要在我手底下混了。”
那被点名的小牧神色郑重地站出来,捏得骨节嘎吱作响,咧嘴笑道:“浦副将,你也太小瞧我了。就他?我只需要半招!”
方喻同但笑不语,对上浦蒙充满敌意的视线,听得浦蒙说道:“小牧是我们营里负责文书的,可却不是你们这些只会舞文弄墨的文官,他对付你,也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行。至于我们其他人,便不动手了,到底是京城,万一不小心把你打死了,也不好。”
浦蒙很嚣张。
方喻同......更嚣张。
毕竟他只是喜怒不形于色,可他已经忍这些蠢笨自大的武将很久了。
那小牧本就轻敌,所以方喻同大摇大摆走过去,虚晃一招之后,只一脚,就把小牧踢倒在地。
他力气用得重,将那小牧胸前的护甲都踢得有些变了形。
随后,收回脚,他负手重新立得端正,回应之前浦蒙说得话,“我就不动手了,只动动脚便罢。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动动手指比不过动动脚啊,以后打仗记得,不要轻敌。”
在场所有将领的脸色顿时都变得不太好。
小牧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重新爬起来,高声喝道:“你不讲规矩!哪有你这样打架的!你太阴险狡诈了!”
“我哪阴险狡诈?”方喻同不解地挑挑眉梢,负手道,“毕竟我不像你们,我只是个文官而已,平时也只在书院里打打架,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浦蒙脸色也是沉得很,正要说话,忽然被元恺打断。
“好了,我们虽为武将,可也要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输了便是输了,请他进去喝酒!”元恺沉声说完,其他人自然不敢置喙。
只是觉得很丢脸,也太大意了!
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牧一眼,轻敌轻敌,在战场上都不曾轻敌,怎么在京城,反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果然,这群文官才是最狡诈的!
不过没关系。
想喝酒是吧?!待会就让你看看,文官的酒量和武将之间的天壤之别!让你喝趴下!
一个个将领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完全忘了今日来这儿的正事,是到底为了什么。
幸好元恺还记得。
他轻飘飘瞥了方喻同一眼,“野路子还不错。”
方喻同拱手道:“将军谬赞。”
元恺不置可否地挑起眉梢,“不过,我是不会让阿桂和你在一起的。你,差远了。”
方喻同丝毫不惧,背手踱步往里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无所谓地欣赏起元恺这大将军府的风景来。
“哟,你这水车不错,可以送去她院里,她定会喜欢的。”
“嗯,这条游廊可是通往她的院子?太窄了些,这儿怎么还有台阶?不行,你可要派人休整一下,若她晚上出来绊倒了怎么办?”
“对了,她那儿有小厨房吧?你要时常遣人送些食材过去,她平日闲得无事,最喜欢摆弄些吃食的。”
“不是我说你啊三叔,你在边疆那蛮荒之地待久了,回到京城,还是得细心些,多从这些细微之处着手,而不是把将军府弄得如何富丽堂皇锦绣辉煌。”
“你说呢,三叔?”
元恺:……叫谁呢你?!谁跟你三叔呢!呸!
第108章 感谢订阅
阿桂托腮独自坐在窗边, 望着院子里绿意盎然的桂花树,想着等桂花成熟时的光景。
这是刚种下的,三叔知道她喜欢, 就遣人移了几株名贵的桂花品种过来, 让种在她院里。
有最名贵的金桂,如今叶片都是碧绿青翠的, 长势十分喜人。
亦有丹桂,等成熟时会开出粉红色的桂花,制成簪子或是头花等其他首饰,都很漂亮;还有银桂, 适合烹茶煮酒。
以及四季桂。
四季桂与旁的桂花不同,虽香味没有那般馥郁,却四季常开。
如今就数它的枝叶葱茏,冒出了又小又细的一簇簇花苞, 想必再过些时日, 就要开花,到时院子里都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想必十分怡人。
阿桂满眼含笑地看着,要是等小同来她这院子的时候, 见到这些桂花树,定也跟她一样喜欢。
正想着,听到隔着院墙的不远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听方向, 是今日要元恺要宴饮军中将领的海昌园。
看来,是三叔领着他们进府了。
阿桂按着眉心,起身将窗牖合上,将那些烦扰的声音全隔绝在屋外。
刚换了条软凳坐着, 芦叶便急匆匆赶回来,一脸喜色道:“姑娘!好消息!大人来了!”
阿桂眸光微凝,又迅速黯淡,“三叔仍是不许他进府吧?”
“是。”芦叶刚说完,看到阿桂垂下眼帘,连忙又说道,“但是大人素来有法子,姑娘您是知道的呀!今日他在将军府门前,正好撞见将军回府,还有一群年轻将领们......”
芦叶把刚才发生的来龙去脉都说与了阿桂听,一口气说完,才想起来说道:“对了姑娘,大人现下就去海昌园喝酒了!之前将军不是让您也去吗?您正好趁这时候去见见大人呀!”
阿桂咬着唇角,无奈道:“你还未回来之前,我便让汀州去报信,说我头疼脑热身子不爽利,所以今日便不去了。”
她不知道方喻同会来,所以不愿和那些将领们见面,因为三叔的意思,是要她从这些将领中选个如意郎君。
芦叶愣了愣,沮丧道:“啊?那这样的话,姑娘今日岂不是又见不着大人了?”
阿桂低头想着,轻声道:“见是要见的,就是不知道汀州她——”
“姑娘,我回来了。”说汀州,汀州就出现。
她提着裙摆,笑盈盈停在门口,“我的海昌园见到了大人,便自作主张没提姑娘不去的事,只是禀了将军,姑娘随后便到。姑娘不会怪我吧?”
“自然不会,汀州,你做得很好。”阿桂眸光微亮,从妆奁里拿了支簪子赏给汀州,又开始挑挑拣拣,想选一只更衬肤色的簪子戴上去见他。
有些时日未见,总觉得自个儿憔悴不少。
芦叶和汀州也替阿桂高兴,三人一块讨论琢磨着,最终选了一支半开的牡丹花簪,点上口脂和腮红,便衬得肌肤如玉如雪,颊泛红霞,唇若桃瓣,很显气色。
裙裳也选了一件牡丹云纹的,胭脂色的襦裙,层层叠叠似一朵将要盛放的牡丹。
平日里阿桂穿着都是清淡素雅的,如小家碧玉,温婉动人。
像今日这样盛装打扮,芦叶和汀州还是头一回见,却觉得比从前还要美,直让人移不开眼。
不止是她们,当阿桂到海昌园的正厅时,同样引起了一片吸气之声。
那些个年轻将领们,都没想到大将军还有如此貌美的侄女。
原本都是被按头来的,谁也没想过非要娶将军的侄女如何如何,可现下见着,一个个却都踊跃起来,恨不得打一架,然后赢了的那个冲到阿桂跟前去,大喊一声“选我!”。
元恺也十分意外,以为阿桂会穿得和平时一样过来,却没料到她居然这么用心地打扮了一番。
不过顺着阿桂的目光,瞄到方喻同那个臭小子以后,元恺心里顿时明了,脸也迅速沉下来。
元恺招手道:“小阿桂,过来,来三叔这里坐。”
阿桂福身应是,犹疑了一瞬,就走到了元恺身边的那张红木描金小几旁坐下,在上首,离方喻同最远。
遥遥相望,方喻同今日穿的一身墨色织锦软云服,勾着要笑不笑的嘴角,端着玲珑剔透的酒杯,显得比平日里消瘦了些,神色隐约间有些疲倦。
阿桂能瞧出来,他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只是不知为何。
还未再细细打量,元恺就叫了仆从在阿桂的桌前摆了一道纱幔屏风,于是乎,她便再也看不清楚方喻同的神色。
只有一道朦胧的身影,挺拔端正地远远坐在那里。
阿桂有些着急地看向元恺,攥着指尖道:“三叔,我——”
“阿桂,先听我说。”元恺一摆手,打断了阿桂的话,沉声道,“方才这些将领们,你都瞧清楚了吧?”
“......尚、尚未。”阿桂秋水似的眸子垂下,糯软嗓音听上去似是有些娇怯。
“哦?”元恺挑挑眉梢,见她的回应里似乎有意去瞧,便挥袖道,“既是这样,那来人,将这屏风再挪开片刻,我家宝贝阿桂再瞅瞅。”
健壮有力的奴仆立刻又将屏风抬开,下首两列将领都坐得笔直端正,涨得脖子通红,憋着气,挺着胸脯,双手搭在膝上,表现得一个塞一个的上进努力。
阿桂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直至落在最末端,方喻同的身上。
唯独他一人,在正襟危坐的将领中显得与众不同。
方喻同斜倚在软靠上,手腕搭在右膝,正漫不经心地酌着酒。
直到她的目光看过去,他才迎上她的视线,眼尾微挑,神色幽深,清隽的面容比往日多了似乎几分阴沉倦色。
他这好像是......在生她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