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心腹干将要留在身边,无关紧要的,就去探路送死。
李鹜内心冷笑一声,拱手道:“李主宗听命。”
“傅玄邈特意要人接应援军,恐怕在图谋不轨,李知府此行还要小心为上。”李恰说,“傅玄邈此人,看着光风霁月,实则阴险狡诈,若是被他外表欺骗,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有一半李鹜爱听,有一半李鹜不爱听。
他重复了他爱听的那一半,添油加醋道:“节度使说的是,我第一次见到此人,也觉得奸诈阴险得紧!”
“我知道你这几日都在两边跑,明日就要总攻,今日你就不要回襄阳了。”李恰说完,看向帐内众人,“诸位大人都回去睡吧,明日一早,我们再开个小会。”
还他娘的开会?李鹜都快忍不住爆粗口了。
不让他回家抱娘子就算了,这又臭又长的会还开个没完了!
散会后,李恰专门留下李鹜,说:“你要小心傅玄邈知道你的身份。”
李鹜一惊,下意识以为他知道了什么,手都快忍不住摸向腰上匕首了,李恰接着说道:
“傅玄邈若是知道你就是武英军通缉的人,定会将此消息透漏给武英军,让我们鹬蚌相争。”
李鹜松了口气。
“节度使放心,我就是李主宗,不是别的什么人。”
这话听起来不太舒服,但李恰没细想,他说:“我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为你遮掩,但他若是派人去你襄州……”
李恰故意停下来,等着李鹜的表态。
李鹜了然,立即道:“我会管好襄州那些人的嘴巴。”
李恰点了点头,挥手让李鹜退下。
李鹜离开帐篷后,不一会,又有一人撩帘步入帐内,正是先前早已离开的均州知府!
均州知府走到李恰面前,谨慎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再快速垂下头去:“这李鹜始终是镇川军的一个祸患,即便不是被傅玄邈捅破,也会被其他人捅破。大人真的要保他一命吗?”
“他都带城来投,我若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让人寒心?”李恰漫不经心道,“傅玄邈不是要和我作对,想方设法除我的人吗?那我就送给他除,只希望……他不要叫我失望啊。”
均州知府醍醐灌顶,揖手道:“大人神机妙算,如此便可兵不血刃收回襄州!不知大人之后……”均州知府小心看着李恰的脸色,“想让谁来接管襄州?”
李恰听其言便知其意,说:“均襄两州紧邻,在陛下任命新任知府之前,就由你来代管襄州吧。”
“是!”均州知府撩袍下跪,激动道:“下官必定不负大人所托!”
同一时间的另一个帐篷,李鹜正将李恰的命令转达给两个弟弟。
“……不能回去了?”李鹍一脸失望。
“李恰如此安排,分明是想将我们边缘化。”李鹊皱眉道,“大哥要早做对策才是。”
“秋后的蛤蟆,蹦跶不了两天。”李鹜说,“随他去吧,我也不想在那群酒肉饭桶里出风头。”
李鹊见他走到桌前,开始豪迈地挥洒毛笔,不禁道:“……大哥这是?”
“写家书!”李鹜说,“家里那呆瓜,没我陪着吃不下饭,我得尽快写封信回去宽她的心……”
李鹊犹豫片刻,问:“傅玄邈到来一事,要不要……”
李鹜毫不犹豫道:“不要。”
“大哥怕嫂子跑了?”
李鹜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开玩笑,老子会怕?”他横眉竖眼道,“你嫂子现在满心都是老子,哪有空去考虑别人?这天下第一狗的事情,就不要叫她知道烦心了。”
“啊嘁!”
沈珠曦用力打了个喷嚏。
“夫人!你着凉了吗?”一个喷嚏引来媞娘放下手中活计匆匆赶来。
“没事……忽然鼻子痒痒,可能有人在骂我。”沈珠曦狐疑道。
“一定是那杀千刀的王小妾在背后说夫人坏话呢!”媞娘撸起袖子,满脸义愤填膺,“那姓李的节度使怎么那么多事,要是不救她,让她死了,岂不是干净得很!”
“不干净!”沈珠曦惊恐道,“那是我们家的湖!”
“啊……夫人说的对。”媞娘反应过来,遗憾道,“下次她要是跳外边的湖就好了。”
“听说李恰夫人很是厉害,她这也是自食其果吧。”沈珠曦叹息道,“如果不是偏执成狂,她怎会从知府之女沦落到为人妾室……”
“她活该!”媞娘愤愤道。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一个小厮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封盖着蜡油的信笺。
“夫人,大人来信了!”
媞娘连忙上前接过,小跑着送到沈珠曦面前来。
李鹜每日都会往返白蛉平原和襄阳,寄信回来还是头一回。沈珠曦怀着奇怪,拿着信笺坐到书桌前。
她取过笔筒里的青玉鱼形刀,轻轻拆开信封处的蜡油。
“呀……”
锋利纤薄的刀片在不经意间划过指尖,沈珠曦的手指吃痛,条件反射猛地一缩,裁纸刀哐当一声落到地上,玉质的刀柄摔出无数银丝般的裂纹。
“夫人!你流血了!”
沈珠曦还没回过神来,媞娘已经惊呼出声道。
女主人见血是大事一桩,媞娘急急忙忙地转身去寻伤药纱布,留沈珠曦怔怔看着自己的指腹。
赤红的血珠接二连三滴落在李鹜寄来的家信上,像是漾开的血泊。
强烈的不安涌上她的心头。
“夫人,快过来,我帮你止血!”
媞娘带着药箱奔了回来。她把药箱放在书桌上,一把拉过沈珠曦受伤的手,让她侧身正对自己。
“还好伤口不大,只是割得有点深了……这什么破刀,怎么和我的杀鱼刀一般锋利?!还有夫人,你怎么拿着刀的时候还走神了?这么不小心,拆个信也让自己见血——等李爷回来,还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媞娘一边给她包扎,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媞娘的话,沈珠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有一股说不清的不安压在她心头,让她蹙眉眺望着窗外。
屋檐外依然风平浪静。
蔚蓝的天空中飘着碎棉花似的云雾,而在天的尽头,却有一片滚滚乌云正在逼近。
媞娘见她不说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感慨道:
“要变天啦,还好我没有在晾的衣裳。”
沈珠曦恍若未闻,心中却反复回荡着媞娘的话。
要变天了。
第176章
“这狗娘养的虎跳峡也太冷了!”
二虎面色苍白地捏紧了脖子上的衣领, 哈出的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片白雾。
他蜷缩着坐在篝火前,哆哆嗦嗦的手习惯成自然地去摸自己的折扇,拿出刚一打开, 便被扇子展开打出的寒风激得一抖。
“狗、狗娘养的……我、我就不该来这里……”二虎抖着身子,重新把扇子合上了。
头上已经长出一撮毛茸茸碎发的牛旺拿起一条木棍, 戳了戳篝火底下的树枝枯叶,哈哈一笑道:“二虎兄弟, 你也太不扛冷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虎跳峡顶上才是最冷的,咱们现在才到山腰呢!”
二虎羡慕嫉妒恨地看着穿得比他少一半还毫不畏寒的牛旺:“你、你怎么都不会冷……”
“我老家比这里冷多了,这算得了什么!”牛旺大大咧咧道。
“有、有多冷?”二虎牙齿咔咔打颤,“你形、形容一下?”
“形容一下?”牛旺冥思苦思, 认真组织了下语言,两手比划着说道, “这里的冷吧,就是寒风在外边吹,你明白吧我们那里的冷, 是冰冷的潭水往身体里浸,那才是真的冷啊……”
牛旺想起故乡的冬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手膀子, 说:
“这算得了什么……我们那里的冷,就像把你卵蛋子浸到冰水里一样。”
牛旺生动形象的形容让二虎身上的颤抖更明显了。
“草、草他娘的……怪不得大虎和小虎去了主力部队, 老、老子没被敌人杀死, 先要冷死在这荒郊野外了……”
“二虎兄弟,你就忍一忍吧,好歹你还坐在篝火前, 你看看我们将军,为了让更多将士有火可烤,自己坐外边去了呢!”牛旺苦口婆心道。
二虎悻悻地闭上嘴,不再抱怨了。
牛旺把双手放到火苗前烤了烤,用力搓了搓手心,然后起身走向临时营地外围的一顶帐篷。
帐篷远离中心篝火,帐内冰凉一片。冻硬的土地上有一幅石块刻出的图案,隐约能看出几分虎跳峡的模样。李鹜坐在简陋的地图前不知在想什么,手里把玩着一块三角的尖锐石头,两个弟弟一左一右坐在旁边,像是两个尽忠职守的门神。
门帘撩起,寒风吹气,三人一齐抬起头来。
牛旺粗声粗气道:“师父,我来换你,你去里边烤烤火吧。”
“我不用了。”李鹜看向两个弟弟里身体最弱的那个,“雀儿去吧。”
“我不冷。”李鹊摇了摇头,眯眼笑道,“这里有个超级大火炉。”
李鹊把手往昏昏欲睡的李鹍脖子下一伸,半梦半醒的李鹍一个激灵睁开眼,见“借火”的是李鹊,转而又闭上了双眼继续瞌睡。
“你去外围巡视一下,看谁坚持不住了,让他去烤烤火吧。”李鹜说,“天一亮我们就要继续赶路,一个都不能落下。”
牛旺叹了口气,领命自去。
李鹊看向地上的粗制地图,捡起先前的话题,继续道:
“如果援军需要指路,派队小兵就够了,傅玄邈特意指派李恰的亲信去接应,完全是多此一举……我觉得,山顶上恐怕会有辽军的埋伏。大哥怎么想,要不要先派几人上山探探虚实?”
李鹜摇了摇头:“前方已有侦察兵,再加派人手没有必要。”
“我总觉得……这次行动不简单。”李鹊一脸凝重,“傅玄邈意图调离李恰的左膀右臂,可能是想在反攻里做些什么。”
李鹜没说话,目光紧盯着地上的地图。
假设不是李恰疑心病发作,自作多情,傅玄邈的一系列行为真是为他而来,那么傅玄邈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傅玄邈在军议上点名李恰的亲信率部接应援军,直接后果就是李恰心生警惕,反而将亲信部队紧紧拢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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