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如果李鹊在就好了。
那就真的和在鱼头县时没什么新样了。
分完烤兔后,李鹜熄灭了火堆,把三个鸟蛋埋了进去。
等鸟蛋焖熟的时间里,李鹜枕着沈珠曦的腿,在晒得暖洋洋的鹅卵石上躺了下来,新只眼皮看着一旁狼吞虎咽的李鹍,眼皮慢慢越眨越慢。
“我睡一会。”李鹜说。
“好。”
沈珠曦伸出左手,轻轻抚摸他的乌发。
丝丝缕缕的卷云在微风推动下,缓缓向着天尽头涌聚。零星飘散的云瓣像是绽放的银莲花,开满整片湛蓝天空。
沈珠曦在花海下眯眼望着逐渐西沉的春阳,手中轻轻抚摸着心爱之人的柔顺乌发,从心底祈求着这样平和安稳的时光能够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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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端午将近, 襄州家家户户都挂起了艾草。粽子的糯米清香飘满大街。
李鹜两手提满咸粽甜粽走回家,却被门口两只石狮子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李府门口空无一人,本应看门的门房不见踪影, 只剩门口一滩血泊。
李鹜心里一沉, 扔了粽子冲入府中, 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焦急呼喊沈珠曦的名字。
平日那些日日相见的下人变成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李鹜找遍整座李府都不见沈珠曦的身影。
“大、大人……”一个吐着鲜血的下人抓住了他的裤腿。
终于发现幸存者, 李鹜立即扶起他, 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夫人呢?”
“大人……快跑、跑吧……武英军打、打过来了……”
“什么?!”
李鹜还待追问, 下人却身子一僵,眼皮耸落了下去。
武英军怎么会攻打襄州?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就攻入了镇川节度使的府邸?!再多的疑问也比不上眼前看见的真相,李鹜再怎么想不通,也不得不接受现实:襄州破了,敌人打上家门,沈珠曦不知所踪。
一声地动山摇的轰鸣从东面响起, 李鹜冲出府门, 发现外边也大变样了。
襄州陷入火海,街上倒满百姓的尸骸, 所幸,他看见了沈珠曦呆滞的身影。
“你愣着干什么?!”李鹜冲了上去,拉着沈珠曦的手就跑。
“襄州……”
“先逃出去再说!雕儿会在城外来找我们!”
李鹜拉着她直奔城门。
襄阳的四个城门沦陷了三个, 仅剩的一个城门前挤满逃难的百姓。
人们擦肩擦踵, 互相推搡, 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襄阳。
慌乱之中, 李鹜和沈珠曦紧紧相牵的双手被人撞散了。
“沈珠曦!”
他大声呼唤,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流冲走。
“沈珠曦!”
李鹜在人群之中奔走呼喊,却再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再次相见, 已是三年以后。
他靠掏大粪为生,掏遍大燕只为寻找失散的妻子。某日,他挑着大粪走过街头,却听见街边有人议论越国公主和天下第一公子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孩子都生了一串,天伦之乐艳羡旁人。
这不可能!
他挑了三年大粪,压根没听说过越国公主重回宫廷!还什么孩子生了一串——三年时间,够生一串吗?又不是母猪下崽,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鹜冲到议论的那人面前,揪起他的衣襟和他扭打起来。
傍晚,他带着一身脏污回到破旧的棚屋,想起三年前的节度使生涯,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沈珠曦呢?
雕儿呢?
雀儿呢?
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他孤寂一人。
强烈的违和充斥他的内心。
淳于安抢了他的地盘,天下第一公子抢了他的女人,他却在这里挑大粪?
“他娘的,老子不把这桶大粪挑到你们头上我就不姓李!”
李鹜的怒骂冲出喉咙,他倏地睁开了双眼。
灼灼耀目的夕阳冲入眼睛,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归家的鸟雀在山林里叽叽喳喳,不远处的溪流还在叮咚作响。正在从灰烬里扒拉鸟蛋的沈珠曦和李鹍保持动作一动不动,满脸诧异地看着他。
“……你做噩梦了?”沈珠曦说。
“饿了,饿醒了大哥……”李鹍说。
“你还知道回来?”李鹜蹭地坐起,横眉怒目看着李鹍道,“你嫂子被狗抢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在?!”
李鹍一脸懵地看着他。
“哪来的狗?”沈珠曦也一脸茫然。
“你以后见到狗就绕着走,千万不要和他搭话!听见没有!”李鹜没好气道。
“我怎么和狗搭话?”沈珠曦奇怪道,“你睡糊涂了?”
“你才睡糊涂了!”李鹜说,“晚上回去吃烫皮狗肉火锅!”
“还要吃?!”肚子里已经塞满食物的沈珠曦叫道。
“吃烫皮狗!烫皮狗!”李鹍嘴里含着热乎乎的鸟蛋,嘟嘟哝哝道。
当天晚上,李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把白日梦到的景象从头到尾推了一遍,又从尾到头推了一遍,一个细节也不落下,就连梦里襄阳城破时不知哪个角落里瞥见的武英辖内东都旗帜,都被他地毯式的搜索想起来了。
“你在翻什么呢……”沈珠曦已经半梦半醒,被旁边的动静折腾得发出含糊的问话。
“你睡你的。”李鹜说。
沈珠曦不说话了,又一次沉睡过去。
李鹜继续在床上烙饼。
夺妻之恨和被迫挑大粪的痛苦始终缠绕着他。
李鹜越想越气:这他娘的都被人打到家门口了,还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欺负鸭子没牙?
他左思右想,第二天天没亮,他就第一个到了官署。
方庭之得知节度使大人天不亮就赶到官署,连早膳都没用就匆匆赶了过来。他踏入办公房间时,李鹜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昨日收到的那封公文,紧皱眉头盯着看个不停,桌上摊着一张舆图。
方庭之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大燕舆图,被摆在中间的,是武英节度使的管辖范围。
“大人这是……”
方庭之行了一礼,试探地问道。
“还没有人响应讨伐令吗?”李鹜头也不抬道。
“尚未收到消息……”
“行,”李鹜说,“老子就来做这一个吃螃蟹的人。”
方庭之一愣,完全不知李鹜为何一夜变了想法。
“大人决意何时出兵?攻打何州?”
“点好兵就出发,打他个措手不及。”
李鹜卷起桌上的舆图,连着讨伐书一起塞进怀里。
“就从狗日的东都知府打起。”
考虑到上次被人偷家,李鹜这次点兵出征时特意留下了三虎和守城精锐留守,李府门外也派了一队心腹层层把守,以免出现梦里那种失散后再度重逢,黄花菜都生了一串的惨剧。
沈珠曦虽然吃惊他突然决定和武英军开战,但得知是应召朝廷发下的讨伐令后还是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李鹜再三叮嘱这呆瓜,在他离家的时候离不知名土狗野狗杂种狗各种狗远一点后,终于带着大军开出了襄阳。
从起意到出征,一共只经过了一天一夜。
东都知府头一天还在和同僚得意洋洋地说不会有人响应朝廷号召,愚蠢地来和武英军作对,第二天晚上就被兵临城下的镇川军用闪电战术割了脑袋。
等消息传到武英军腹地,镇川军已经势如破竹地攻下了武英两州。
“一群废物!”
武英节度使府邸,淳于安一脚踢翻战战兢兢请罪的败将,充满异族特色的方脸上满是怒容。
“那李主宗是何方神圣,难道有七头六臂不成?东都和汝州竟然无一人能够让他折戟!简直是我武英军的奇耻大辱!”
“大人,请再给末将一次机会,末将一定将功赎罪,带着李主宗的人头来见你……”
在汝州防卫战中大败的守将磕头如捣蒜,汗如雨下。
武英节度使出身异族,性情暴戾,勇冠三军,手下将士都畏他如鬼。唯独有一人,得他信任,能遏制他的杀性,让武英军至今凝聚成一团。
那就是武英军的二号首领,淳于安的左膀右臂韩逢年。
败将因为淳于安脸上的杀气而心惊肉跳,乞求地看向袖手一旁的韩逢年,终于,后者站了出来,向身材魁梧的淳于安揖了揖手,吐字清晰,冷静道:
“大人,汝州失守,也不单是守将的原因。汝州常年受东都庇佑,无论是驻军还是武备都远不如旁边的东都,东都一旦失守,唇亡齿寒,汝州失守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现在武英受大燕讨伐,内外交困,正是用人之际,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淳于安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怒不可遏的视线依然剜着跪着的败将,过了半晌后,他压下心里的杀气,挥手道:
“滚!”
败将死里逃生,急忙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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