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匹萨娘子
“我没有异议。”沈珠曦看向李鹜,“你呢?”
“我觉得挺好!”
李鹜更没异议了,送上门来的名分,他不抓住难道还要等下次机会?
两个当事人都没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等李鹜拿下扬州,白游庚便为二人主婚。
扬州城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没有人注意到平静之下暗藏的波澜正在逐渐激烈。
载着白家退婚书的快马在数日后赶到了建州,送信的小兵敲开了傅府大门禀明来意。
“白家的信?”管家面露疑惑,伸出手来接,小兵却没动。
“上峰特意叮嘱我,要将此信亲手交到傅大人手中。还请管家代为通传。”
白家的信又如何?就是一品大员来信,也要通过他交到公子手中!
管家心中不屑,面上维持着不动声色的微笑。
他将手收回袖中揣着,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回吧。”
小兵一愣,无措地站在门口。
“很是不巧,我家公子已不在建州,若你执意要亲手交给公子,那便只能等公子回来再说了。”
“傅大人何时回来?”小兵追问。
“短则一月,长则数月。”管家微笑道,“公子的行踪,我也不太清楚。”
小兵欲言又止,一脸为难,管家视若不见,老神在在地微笑着。
“既然这样……那就请管家代为交给傅大人吧。”小兵终于递出一直贴身保管的信笺,再三恳求道,“请管家一定要亲手交到傅大人手中。”
那封信笺在半空停了半晌。
小兵脸上神情越发忐忑。
管家终于伸出藏在袖管里的手,慢悠悠地取走了小兵手中的信笺。
“……每个求我递信的人都是这么说的。”管家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敷衍道,“我只负责把东西送到公子桌上,看或不看,就是公子的事了。你回吧。”
小兵刚一张嘴,傅家大门就在他眼前关紧了。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深秋正在接近,银杏树上不知何时只剩空荡荡的枝条,红叶从北至南染红了一座座山峦,吞天洞外被一望无际的红色包围,如血的红叶在细雨下颤抖着,呻吟着。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傅家军在雨中一动不动,只有胸脯微微起伏,如一条死寂的黑色河流,淹没了洞外的山路。
横亘在黑色河流和吞天洞之间的,是一个高挑的身影。
傅玄邈手持青色纸伞,轻风细雨轻抚着云山蓝色的大袖,握着纸伞的那只手消瘦苍白,三个小而圆的浅粉色伤疤醒目地烙在那片苍白里。雨滴沿着伞檐落下,一滴一滴,连珠似的掩映着那张俊雅沉静的面容。
天地间如此安静,只有雨声不断。
寿州的雨季已经降临,经过数日等待,今日吞天洞里萦绕的瘴气终于完全散去了。
若要入洞,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三名腰上栓着粗麻绳的小兵从洞中探路而回,燕回看着军医检查过他们的身体状况后立即返回禀告。
“大人,瘴气已散,可以入洞了。”
燕回的声音完全散于雨风后,傅玄邈依然一动不动。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昏暗压抑的洞口,沉静的面容下藏着天人交战。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犹豫过。
那是在前往寿平村的路上。那时,他也同现在这样,既害怕见到她,也想见到她。不同的是,今日他怕的,是见到一具因他而起的面目全非的尸首。
同样的痛苦,只是比起上一次,又强烈了百倍。像两条看不见的绳索,一条勒住他的脖颈,遏制他的呼吸;一条捆住他的心脏,绞烂他的血肉。
他毕生追求的,苦苦挽留的,全都从指缝中流走了。
一样都没能留下。
短短一月,他已瘦了大半,宽大的衣服像是穿在一具骨架上,他的神情依然是沉静的,那并非和风细雨的沉静,而是风雨欲来的沉静,所有的波浪,都在那双深不见底的幽深眼眸下悄悄翻涌,等待着一个掀起骇浪的时机。
“公子……”燕回出声提醒。
傅玄邈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轻声道:
“命将士……”
“大人!不好了,傅大人!”一名轻骑从雨中疾驰而来,手中举着一个不断往下滴水的竹筒。
骑手快速下马,匆匆跪至傅玄邈身前,双手高举手中竹筒,沾着泥土的十指微微颤抖。
燕回皱眉道:“何事慌张?”
秋风肃杀,细雨冰冷,就连脚下的土地,好像也在无时无刻地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扬州……扬州反了……”
骑手低着头,战战兢兢道:
“越国公主现身扬州,以公主凤印为信物,征召五湖四海的有志之士一起……清君侧……”
轰!
天空乍然亮如白昼,紧接着一声轰鸣从天边响起,大地也仿佛在震颤。
惨白的电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
骑手顿了顿,咽下一口畏惧不安的唾沫,哑声说:
“还有……还有……”
骑手结结巴巴了一会也没说完,雨幕下的空气愈发凝重。
又是几声响雷,雨势越来越大了。
几近凝固的粘稠空气里,傅玄邈低弱的声音几乎湮没在雨声中。
“说罢。”
骑手得到首肯,再次咽了口唾沫,鼓起全部勇气,颤声道:
“越国公主……越国公主将在三日后,于扬州白家见证下,同前镇川节度使李鹜成婚。”
燕回面色大变:“公子!”
他眼疾手快,猛地扶住身旁踉跄的身影。
“公子!”
“大人!”
一大口刺目的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傅玄邈的衣襟。血珠接二连三砸落进脚下的水泊,化开丝丝红色的涟漪。
燕回的手被傅玄邈紧紧攥着,连骨头都像要被压碎,触目惊心的鲜血一滴滴落在手背上。
泛着红色涟漪的水面,倒映着扭曲的面容。
傅玄邈紧咬牙关也无法克制胸口里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碎的剧痛。
他咽下涌出喉头的腥热,哑声道:
“去……扬州。”
第275章
经过连日谋划, 李鹜亲自率领三千五百名将士,以清君侧的名义在扬州起事。
扬州白氏在江南发展三代,其隐藏的家族势力早已在江南水乡盘根错节,再加上李鹜用兵奇而迅, 权仅用了一夜的时间, 朝日破晓时分, 扬州城门上的旗帜就变了模样, 翱翔的青凤在万丈金光下摇动盘旋。
按照约定,白游庚以越国公主外祖的身份, 亲自为她和李鹜主婚。
因为时局特殊,扬州刚刚从傅家军手中夺回,白游庚担心婚宴上混入什么心怀不轨之徒, 并未广发请帖,仅邀请了和白家往来密切的那几家, 而且严格控制赴宴人数。
婚礼当天, 整个扬州都张灯结彩。白家在每个白氏银号门口施莲子桂圆粥,无论贫富, 只要说一句对两位新人的祝愿,便可领到一碗又稠又香的莲子桂圆粥。
夜幕初降,娶亲的车队敲锣打鼓地穿过扬州南北门之间的大道, 沿途不断洒下装有喜糖和铜板的精致小荷包, 许多孩子欢天喜地地追在车队后,边笑边捡。
李鹜骑在挂着大红花的高大骏马上,不舒服地扯了扯合身到没有一丝空隙的婚服衣襟, 对带头走在前方的喜婆扬声道:“能不能走快一点?再磨磨蹭蹭下去,月亮都要出来了!”
“大人别急呀!”喜婆挥舞着手中的红色绣帕说,“这什么时候迎亲, 什么时候拜堂,什么时候入洞房——都是有讲究的,快了不行,迟了也不行,大人就耐着性子慢慢来吧!”
骑马跟在李鹜身后的冬靡霁止住东张西望,悄悄碰了碰骑马走在旁边的李鹍,低声请教道:“洞房……是什么?房子,有洞?”
“山洞里的房子就是。”李鹍一本正经地压低声音道,“在山洞里一起困觉,洞房就是。”
“那我们现在,去山洞,就是?”
“去猪猪家,大哥和猪猪困觉。”李鹍说,“猪猪爱干净,不去山洞困觉。”
冬靡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别说话了,别说了,快些笑起来!”喜婆发现身后窃窃私语的李鹍二人,挥舞着红手帕喊道,“笑得越高兴越好,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呀!”
李鹍和冬靡霁赶紧尽最大努力提起笑僵的嘴角,露出一个努力到滑稽的假笑。
趁喜婆不注意,李鹜悄悄夹紧了马腹,身下的骏马加紧了步伐。
“哎呀,大人慢点,慢点!不是说了吉时不能快也不能迟吗?”
李鹜双手背在身后,挺胸抬头,理直气壮道,“走路的是它,和老子有什么关系!你对它说去!”
娶亲的路上吵吵闹闹,等着接亲的白家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白家的老嬷嬷要给新娘子开脸了,白老夫人经历过这一遭,担心沈珠曦受不住疼,一直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柔声安慰。
“一会若是疼,想哭也一定要忍着。要是面上沾了水,那就开不了脸了,知道吗?”
沈珠曦紧张地点了点头。
“要是实在忍不住也没有关系,”白老夫人脸上露出慈祥和怀念的笑容,“你娘被接入宫那日,开脸的嬷嬷一共开了三次才开好……她呀,从小就爱哭,丁点小事也能哭上一次。”
说到最后,白老夫人神色惆怅悲伤。沈珠曦为了转移话题,连忙对一旁的开脸嬷嬷说:“我准备好了,快开始吧。”
“殿下,忍着点……”
开脸的嬷嬷知道面前人身份贵重,开脸的动作比以往还有轻柔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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