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时夏风
阮然顿了顿,又说:“有人说他,土里土气,一身泥巴色,好养活。”
最后那句话是当年在灵泉寺认识的小和尚说的,说来也怪,小和尚虽然是出家人,但说话其实有些痞气不羁。
当年他们在半夜总听见猫叫,才发现这只猫。寺里没办法养,只能偶尔喂喂。
她担心猫在外面活不下去,小和尚就这么劝她的。
沈浮声笑了一声:
“还记得挺清。”
阮然不解其意。
只心说,好歹那部戏也拍了半年,又是自己指名道姓找的猫,怎么会记不住。
话聊两句,餐桌上,沈浮声的手机响起。
阮然下意识抬眼,没有备注,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又看向沈浮声,沈浮声向她摊了摊正在剥虾的手,示意让她帮忙接一下。
阮然便伸出手划开接听键。
还没来得及点功放。
听筒那边就传来尖利而刺耳的女声。
骂道:“沈浮声,你不得好死!”
阮然一愣,下意识抬头看沈浮声。
沈浮声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把剥好的虾放到她的碗里。
又慢条斯理地扯了张湿巾,把每根手指擦干净。
他的动作缓慢而细致,仿佛不是在擦手指,而是在打磨一把泛着寒光的剑。
而那边女人尖利的声音还在继续:“沈浮声,你势大权大,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招惹你,八年前你毁了我全家,我忍了,现在我不过是找些营生的手段,你却连这口饭都不让我们吃!”
“你他妈还是人吗?你他妈九年前怎么不跟着一起死啊?”
第17章 未婚妻答应你了。
女人的声音无比凄厉,阮然猛地抬头。
沈浮声周围闲散的气质消散,桃花眸中带着冷冽的寒意,有如冰封。
女人仍在那边骂骂咧咧,沈浮声拿起手机,轻笑了一声,缓缓道:“你谁。”
那边怔了一下,随即声音更加尖利:“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把我们一家人都毁了都不知道?”
“我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你大概还排不上号。有什么问题投公司意见反馈箱,秘书心情好了,说不定会整理一下。”
说罢,他按了挂断键,女人的声音骤然消失。
餐厅里寂静无声。
有几秒钟时间,两个人都没太说话。阮然有些怔怔地望着沈浮声手里的手机。而当沈浮声抬起头看她时,她才心有所感般,也抬眼与他对视。
看见阮然,沈浮声周身的戾气收了收,却仍然如同结冰般冷硬。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问:“吓着了?”
阮然一怔,随后摇摇头。
掌心下的安静似乎感受到了这种凝重的气氛,也不再歪着脑袋撒娇,卧在阮然的腿上一动不动。
沈浮声勾了勾唇角,眼神里却没有笑意,说了声:“失陪。”
他推开椅子,站起身,开门出去,身着睡衣的漆黑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还能看到袖口处扣着的金色袖扣。
不算太晚,但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像是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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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只吃到一半。
沈浮声走后,阮然便放下了碗筷,安静在她腿上翻了个身,疑惑地喵呜了一声。
又伸出粉嫩的舌头,一下一下舔着阮然的虎口。
阮然回过神,低头挠了挠安静,这才发现这只猫已经上了年纪,胡须的根部有些发白。
但是养得很好,毛发干净而柔顺,在阮然的手里炸开蓬松而毛茸茸的一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推门的声音,阮然转过头,是管家从里屋出来了。
管家看到沈浮声已经不在桌前,又转头问阮然,还要不要继续吃。
阮然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沈浮声离去的方向,起身和管家一同收拾桌上的餐具。
管家并没有拒绝她。
用过的碗盘放在洗碗机里,打湿的抹布来擦桌子。
进了厨房后,阮然注意到,冷色调的厨房竟然有不少粉嫩的贴纸,和房间的造型风格格格不入。
却有一种烟火气般的温馨。
管家注意到阮然的视线,扭头笑了笑,对她说:“这是夫人贴的。”
“夫人?”
“少爷的母亲。”
阮然怔了怔,想起自己去沈浮声卧室的路上,也看到了风格迥异的卧室门牌。
其中有一个也和贴纸有着神似的风格。
沈浮声和父母住在一起么。
但是从这套房子里的其他日常用具来看,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两人的存在。
“先生和夫人在九年前去世了。”
管家说。
阮然一愣:“抱歉。”
管家摇了摇头。
九年前。
阮然突然想起刚才电话里那个女人的话。
原来说的是他的父母。
她顿了顿,犹豫的开口:“是怎么……”
“车祸。”管家说,“当场死亡,肇事司机酒驾,随后畏罪自杀。”
阮然的瞳孔微微放大。
“怀疑是本家旁支陷害,但没有决定性证据。”
几个短语,无情却干脆地说出了当年的惨状。
而那个时候,沈浮声……才十七岁。
阮然恍然。
阮然从沈耀口中听说沈浮声,大概都是从十八岁开始,恍若横空出世,拉拢同党,肃清敌人,横扫沈家一切深埋地底的纠缠根结。
那在此之前呢。
沈浮声缘何成为现在的他。
为何在刚刚成年的年纪,便越级接手沈家,日日与老狐狸们勾心斗角,与风浪之中站稳脚跟。
真的像沈耀所不屑的那般,是利欲熏心,争夺权势么。
管家拿出一套碎花细瓷的茶具:“夫人生前最爱用这套茶具喝茶,坐在外面的花园里和先生赏花饮茶。”
“在这样的大家族里,真感情很少见,但先生和夫人他感情一直很好。少爷虽然冷了些,却也很关心先生和夫人。”
本来是简单而温馨的一家人。
却不幸在这样一个,时刻掺杂着利益交换,盘根错杂,不见真心的家族里。
阮然顿了很久,说:“抱歉。”
管家看着她笑了笑。
他已经上了些年纪,头发和鬓角都已花白,像是在沈家待了很多年。
管家轻叹一口气:“少爷现在工作忙,不经常回来住,平时都是我在打理。屋里总也没有其他人。”
苍老的目光看着阮然,说:“你是那之后,第一个被他请来这里的人。”
-
沈浮声在花房旁抽烟。
空气里湿哒哒的,像是随时要下雨,天阴沉下来了,夕阳在云层中挣扎着被淹没。
过了半晌,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最终在他身边停下。
沈浮声没有转头,而是咬着烟看天边的云海。
过了会,说:“阮小姐,我找人送你回去。”
“不必,我开车来的。”
“那先回吧。”
阮然默了默,随后说:“等晚些吧。”
有风吹过面前绿植的枝与叶,发出如旷谷一般的呼啸声。
沈浮声又吸了口烟,沉香的味道随着尼古丁混合进入肺中,又缓缓吐出。
沈浮声笑了一声:“骗你你就来,还真放心跟我共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