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时夏风
阮然平静道:“我要是松松口,过两天说不定证都领了,还怕和你共处一室?”
沈浮声难得怔了一下,随后,胸腔发出闷闷震动,似乎是在笑,但那双桃花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还挺厉害,都会用我的话呛回来了。”
“是沈总教的好。”
又是有半晌没说话。
天边的云终于兜不住一般,饱满的雨珠坠了下来。
暗黑红色的夕阳染尽了半边天空。
他们站在花房前的棚下,雨滴没有落在身上,而是砸在顶棚。声音不算密集,稀稀拉拉的,发出沉重的闷响。
“以前听说过我么。”沈浮声问。
阮然“嗯”了一声。
“传闻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这次阮然没说话。
在雨声的衬托下,两人独处的空间显得极静。
空气冷而黏,连呼吸都变得潮湿。
沈浮声替她回答了:
“冷血残暴,专断独行。罔顾亲情人伦,唯利是图。”
顿了顿,沈浮声又道:“倒也没说错。”
“刚才电话那个,七年前,前夫被我构陷,判了十年。后来她去当另一公司CEO的情妇,如今那公司濒临破产。”
“前几天,她女儿又因我一句话,丢了戏份资源。”
“恨我的人那么多,她还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个。”
沈浮声取下烟,半侧过脸,低头看着阮然,语气漫不经心。
“阮小姐,你要是怕了,今天从这里出去,我不会再找你。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先前同你说的那些,的确居心不良。我给你机会再考虑。”
阮然抬眼与他对视。
沈浮声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
看上去什么情绪也没有,什么答案都能接受。
阮然静了静,说:“沈浮声。”
“未婚妻答应你了。”
第18章 婚前协议/不再允许你爱……
沈浮声半晌没动静。
他的表情、动作,神态、呼吸,甚至于在指间那支烟飘出的烟雾,都随着阮然说出的话一并静止了。
他背后是辽远灰蒙的雨幕,他仿佛是天地这副油画中静默的一员。
过了好一会,沈浮声收回视线,留给阮然线条分明的侧脸,语气闲散:“阮小姐,没想到你喜欢这种。”
“早该让那女人打几个电话,得省我多少力气。”
阮然瞟他一眼,没搭腔。
实际上,阮然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她的心脏在胸腔下跳动着,速度比以往要快很多。
她甚至说不清自己是不是一时冲动。
只是方才,和管家告别,她向这边走来。
远远看着沈浮声,站在争奇斗艳、姹紫嫣红的花圃旁。
沈浮声并不像是会爱一圃花的人,他面前的那些花草显然更符合沈夫人的审美,和厨房那些热热闹闹的粉色贴纸相得益彰。
让阮然想起自己现在住的房子,很小,也不是特别方便,却和母亲生前,自己与她住的地方如出一辙。
走到沈浮声身边时,湿润而凉冷的空气贴上她的皮肤。
将落未落的深秋暮雨下,旷远渺茫的天地苍穹中,他们是恰好相遇的两人。
半晌没人说话,那支烟吸到了尽头。
沈浮声将烟头按灭在旁侧的烟灰缸里,转过来看着阮然。
他的目光是一种奇异的专注,似乎在端详阮然的表情,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犹豫抑或退缩。
那双桃花眸如同冰封的深海,阮然看不到其下的波涌,只一瞬不瞬地回望回去。
沈浮声向前一步,把两人距离拉得极近,又抬起手。
阮然下意识想往后躲,却在最后停在了原地,被迫抬起头看他。
他的五指修长,覆着很薄一层肌肉,轻易可感受到其下的力道。
同他本人一样,象征着权势与危险。
那只微蜷的手在阮然的脸侧悬空,如果舒展开,便能握着她的下颌与脖颈,再收紧,便能让她在一瞬间窒息。
但是没有,沈浮声的指尖只是微微动了动,就又放下了。
随后短促地笑了一声:“胆子还挺大。”
阮然不动声色。
沈浮声收回视线,回到原地,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说:“先回去吧,回头联系。”
-
说是再联系,实际上,阮然回去后的半个月,没有收到沈浮声的半点消息。
她还在剧组的时候,沈浮声还乱献殷勤,请全组人喝茶,时不时还要往她的微信发点什么。
现如今她杀青了,奶茶也没有送,微信里更是一声不响。
阮然是不着急,只是有人先替她坐不住了。
周末时,阮南霆打电话过来,询问她与沈耀结婚事宜。
“我不会和沈耀结婚。”阮然说。
阮南霆没有想到,他给了女儿足足半个月时间考虑,最终的结果却仍然如同铁板一块,钉子都钉不进去。
“我之前说的你根本就没有听么!”阮南霆压着火气道,“我养你到现在,花了多少心思与精力,不说让你回馈多少,现如今面临危机,你就眼睁睁看着家里破产吗?”
阮然静了静,说:“你本来也是有义务的,不是么。”
阮南霆与余轻霜的爱情故事,早些年在坊间盛传。
阮然的母亲余轻霜的出身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算出身书香门第。而阮南霆则是根系庞大的阮家其中一支的独子。
两人在学校相识,随后相爱,然而两人家庭落差太大,阮家无论如何不同意两人的婚姻。于是阮南霆与余轻霜私奔,两人结婚,生下阮然。
然而好景不长,富贵的贵公子无法接受骤然的生活落差,阮家断供后,两人的生活颇为艰难,对彼此的感情也在柴米油盐中消磨殆尽。
最终阮南霆与余轻霜离婚,阮南霆回阮家另娶,余轻霜带阮然独自生活。两人分道扬镳。
那时阮然不过两岁,还没有什么记忆,对父亲也没有额外深厚的感情。从两岁到十四岁,她一直跟着母亲长大。
由于当年的私奔,余轻霜的父母一直对女儿颇为失望,哪怕余轻霜离婚,也不接受母女两人。
余轻霜便带着女儿独自在外生活。
阮然十四岁的时候,余轻霜病重去世,阮然最终被接回姥姥与姥爷家。但两人年事已高,唯一的女儿又英年早逝,两位老人悲痛不已,不到两年,便接连撒手人寰。
那之后,阮然开始了漂泊的生活。
先后失去了母亲,姥姥与姥爷,阮然在母亲那边的亲戚里,被偷偷冠上了克星的名号。而阮然那时又患上眼疾,行动不便。
因此在阮然的姥姥姥爷也去世后,余家剩余的其他亲戚便没有人愿意接管阮然。
最后还是一个诵经念佛的亲戚把阮然送到了灵泉寺,也算给她找个去处,仁至义尽。
这么些年,阮南霆作为一个父亲,始终缺席,从未对她有过一丝关心或闻问。
而在阮然在灵泉寺住了半年多后,才突然出现,将阮然接回阮家。
缺席多年,为何又突然出现。个中缘由,阮然并不清楚。
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阮南霆做这些事甚至没有超出原本的责任,是他本应承担的义务。
阮南霆很少听到女儿直接反驳他的话,愣了一下才说:“所以我履行了我的义务,那你也有你的义务。你以为回到阮家,就和普通人家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么?”
法律规定的义务与这些庞大家族的潜规则自然不同,但阮然也无意与他争辩,只是说:“你不用再问我,我有我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我拍《荣华》的片酬先给你一部分,”阮然道,“剩下的再等一等。”
“那怎么可能够呢?”阮南霆的声音一下拔高了,“你觉得南宇漏的洞你那点片酬就能填满?太天真了!”
阮然没有再回答,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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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阮然去了公司一趟。
阮然签约的娱乐公司是国内最大的星华娱乐,说起来,和沈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沈浮声实际会参与多少内部事务管理,阮然并不清楚。
本来沈家的产业覆盖方向很广,沈浮声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抵达公司,阮然到了自己专用的会议室,经纪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经纪人名叫陈庆,手段老练经验丰富,为人风趣随和。前些年也是一线人物,不过现在隐退幕后,手下只带几个艺人,阮然是其中之一。
见阮然和小灿进来,陈庆转了转手中的笔,示意让她们坐。
“你上次让我帮你多找些资源,我就扩大了筛选条件,”陈庆把电脑摆过去给阮然看,“现在想约你的人很多,但有的付不起价格的,我就给删掉了,剩下的这些都是还可以的。”
阮然看了一遍,都是一些一线的资源,但又不是最拔尖的那一批,究其原因,还是阮然这些年工作强度不高,没有持续刷自己的关注度。
但以陈庆的能力,拿出来的这些似乎并不是终点,阮然抬头问他:“还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