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筱二
一拨拨看完云海拍完照的游客离开,很快排到温笛。
进入最佳观赏点,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云海翻腾,山头忽隐忽现,犹如人间仙境。
温笛录了一段几十秒视频,接着去其他景点打卡。
像民宿老板娘说的那样,午后下起骤雨。
山上风大,雨伞撑了跟没撑差不多,只能挡住脸不被淋湿,套在身上的薄薄的一次性雨衣,勉强起了点作用,等她回到民宿,裤腿和鞋子全湿透。
温笛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又觉得还不错。
淋雨还是小时候喜欢干的事,每次下雨,趁爷爷奶奶不注意,她不打伞,冲到院子里转拣水坑踩。
还没尽兴踩几下,便被拎回屋里。
温笛洗过澡,吹干头发,出神几秒,忽然捞起床上的手机打给周明谦的助理。
周明谦正坐在监视器前,这场戏拍完,助理把手机给他,说:“是温编剧。”
周明谦问电话那头:“你怎么连玩都不能专心点?”
温笛答非所问:“尹子于在雨中那场戏,有个细节要改一下,她应该拎着鞋子走,那才是她当时该有的举动。”
镜头前,尹子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上拎着高跟鞋。
喊了“卡”,她还没出戏。
剧本里这场戏,尹子于是穿着鞋走在雨里,周明谦决定改成拎着鞋。对那时的尹子于来说,再难过,不能把自己买的最贵的一双撑门面的鞋子给废了。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她再那么奢侈一次。
清醒又悲哀。
就连难过都不能肆无忌惮去难过一回,才最痛苦。
他对温笛说:“你终于能沉入到你笔下的角色里,现在是共情她痛苦,离共情她动心,应该不会太远。慢慢来,你还有时间改后面的细节。”
“你现在在哪?”他又问温笛。
“在民宿。”温笛走到房间窗边,打开窗户,雨中的空气潮湿,也清新。
周明谦点了支烟,今天跟她多聊几句:“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细节?”
温笛坦诚道:“自从跟严贺禹分手,我是逼着自己沉入到创作里,所以你看到的那些角色少了点什么。今天我走着走着,突然想到女主,她当时走在雨里是什么感觉。反正跟我走在雨里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
但之前的创作,她把自己的痛苦无形中给了女主,以为那就是女主的,其实并不是。
她不会心疼一双鞋子,但女主会。
女主跟男主该有火花时,她自己的状态写不出,这就导致女主和男主之间张力不够。
周明谦问:“严贺禹找到你了?”
他只想到这么一个可能,不然她怎么突然有心情想到这些细节。
温笛:“没。遇不到,他应该去了普罗旺斯。我猜的。”
不管他去了哪,过去这六年,以这样的方式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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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旅程的最后一天。
温笛这几天把所有景点都逛完,今天打算去爷爷奶奶说的那家小卖部转转。
之前奶奶跟她提过小卖部的名字,时间久了记不得。
吃过早饭,她跟爷爷奶奶视频。
奶奶看她状态还不错,感叹:“早知道,你应该早点去旅游。”
温笛笑:“这跟旅游没有关系。我之前就是来十趟八趟也没用。”
问清了小卖部的地址,她结束视频前往。
小卖部离民宿很远,还好,都在景区。
她转了三次景区电瓶车,走了一大段路才到。
老板娘的孙子在店门口玩迷你玩具车,三四岁的模样。
小卖部卖一些速食,店门口摆了三张桌子,有对情侣正在吃泡面。空气里都是泡面的香味。
温笛买了一杯速溶奶茶和一根烤肠,找空位子坐下。
直到隔壁桌的小情侣吃完走了,温笛的烤肠还没吃一半。
老板娘见她不慌不忙的样子,告诉她,要去山顶尽量早点去,天气预报说下午还有雨。
温笛道谢,“我不去景点,就在这坐坐。”
见老板娘不忙,她聊了几句:“我小时候来过这里,过来看看。”
有人来买东西,老板娘过去招呼。
温笛好不容易吃完烤肠,她点开手机,翻出之前爷爷奶奶整理给她的、在云树村旅游的旧照片。
在差不多的地点,她自拍了几张留念。
所有打卡的地方都打完,旅程全部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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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云树村又飘起雨,淅淅沥沥。
大表弟撑着伞,走在严贺禹身后,山上的游客都往下来,他们却朝上走。
“严总,确定还要上去吗?景点快关了。”
天也快黑。
严贺禹不甘心,这是约定的最后一个晚上。
他回头,“我上去再看看。”
方圆几十公里的大山,都是云树村的景区范围,景点散落在各处。
到哪里去找。
大表弟随他往上走,雨越下越大。
路过一家小卖部,老板娘在收门口的桌子,见他们往上走,多说了句:“别上去咯,还有二十分钟车子就停了,天黑了上面也没什么景看。”
严贺禹点点头,“谢谢。”
他进店里,顺便买两瓶水。
店面不大,老板娘的孙子在地上玩回力滑行小玩具车。
玩具车横冲直撞,撞到他鞋上,翻了车。
蓝色迷你卡通小汽车翻在脚边,严贺禹弯腰,将小玩具车往后回力,车子“蹭”地滑到小男孩面前。
他付了两瓶水的钱,从小卖部出来。
严贺禹递了一瓶水给大表弟,“回去吧。”
大表弟欲言又止,默默跟在身后下山去。
到云树村的行程太过匆忙,只订到明天下午返程的机票,即使姐姐在云树村,也会上午或中午飞回去,他们连在飞机上遇到的可能都没有。
约定的时间结束,候机时,严贺禹借用了大表弟的手机用,他给康波打电话,问康波知不知道温笛去了哪。
康波:“温小姐去了云树村,这会儿应该快落地北京。”
“好,我知道了。”
严贺禹挂了电话。
“我姐选了哪?”
“云树村。”
大表弟不善安慰人,只好沉默。
如果不是十一,景区没那么多人排队,他们是不是能省出时间找到姐姐?
到了飞机上,严贺禹戴了眼罩补觉。
这七天,他没有一晚能睡安稳。
到了普罗旺斯那天,他就有预感,跟她没可能了,当时心里莫名的恐慌和不安,无以形容。
眯着眼眯了一个钟头,还是没睡着。
严贺禹掀开眼罩,拿出那本马上快看完的民国背景的小说看,来旅行之前,他专程到秦醒办公室拿了这本书。
大表弟问:“是我姐喜欢看的书吧?”严贺禹这几天里有空就看,还会做笔记。
严贺禹点头,“这是我跟她一起看的最后一本小说。”
以后也不会再打扰她替她淘书。
“你看完借我瞅两眼。”
“行。”
他们到了北京是晚上九点钟,严贺禹的司机来接机,司机把手机带给他。
大表弟理解此时严贺禹的心情,不打算让他再送。
这七天里,他们一直在赶路,在景区也一刻没敢耽误。
人山人海里,这位严家太子爷走着走着,不时突然回头寻找,生怕姐姐在他身后,他没看到。
以前他不是很理解,受不得一点委屈脾气又倔的姐姐,怎么会跟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能相处三年。
这几天,似乎明白了一点。
“我自己打车回去,很方便。”
严贺禹说:“我送你去你姐那。”
十一期间,北京下了一场雨,气温陡降。
温笛穿了一件卡其风衣下楼,在楼下等了三分钟,他们才到。
严贺禹把大表弟的行李箱提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这些天辛苦你了。”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