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枫语
林凭凭进去了快半个小时才出来。
她出来时温简已将办公桌擦洗干净,特地放在桌子边缘的小半盆水已经变黑,还积了不少蛛网和大片凝块的灰尘,都是温简很认真才从办公桌角落和抽屉角落抠拭出来的东西。
温简看着林凭凭走近,边微笑看她边用拧干的抹布最后一遍擦拭桌子:“报个到好久啊,贺总没为难你吧?”
林凭凭笑:“我又没做什么,他干嘛要为难我啊,就交代些工作而已。”
温简笑:“那就好。”
边说着边把手中抹布伸向桌边水盆,人还在看着慢慢走近的林凭凭,像是没留意到水盆位置,一个错手,不小心打翻了水盆,林凭凭刚好走到近前,溅出的水污全撒到了林凭凭小西装外套上,带着大片的蛛网和脏污。
“对不起对不起……”温简像是被吓到了,内疚地连连道歉,“我帮你拿去洗手间洗一下吧。”
林凭凭嫌弃地拍了拍外套上的脏污,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太挂得住了,但还是勉强笑着说道:“不用了,晚上回去再洗吧。”
说着把小西装外套脱下。
温简很识趣地接了过来:“还是去洗一下吧,洗手间有烘干机,很快就干的,你刚第一天上班,这样穿也不太好。”
林凭凭迟疑了下:“那麻烦你了。”
“应该的。”温简不介意地笑笑,“本来就是我的问题。”
说着抱着她外套,端起水盆,转身往洗手间而去。
走到洗手池前,温简一把将脏水倒掉,手探进小西装口袋,取出了藏在里面的发夹,替林凭凭将脏污处洗净烘干,转身想走时才想起特地借的水盆还在。
保洁工具房就在洗手间旁边的小隔间。
温简去敲了敲门没人应,便推开了门,与门内正欲出来的男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里面有人。”温简边道歉边抬头,目光与男人目光相触,只一眼,全身血液像被冻住般,通体发寒。
她记得这双眼睛,十年前高考前那夜,她被屋里动静吵醒,她一睁眼对上的便是这双眼,冷酷残忍,毫无感情,看着她就像看一条垂死挣扎的狗,甚至没给她开口发声的机会,手起刀落,森寒的刀刃砍向她躲闪不及的后背,那利落狠绝的姿势,仿似他砍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毫无生命的被褥。
男人似乎也认出了温简,也可能没认出,只是平静而冷淡地扫了眼温简。
他穿着统一的保洁制服,戴着帽子和口罩,手里拿着拖把和拖桶,看着像是要去干活,矮胖的身形也全无十年前的清瘦。
但这双眼睛温简不可能记错,那是她十年的噩梦。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逼自己冷静了下来,歉然冲他笑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屋里有人,我是来还面盆的,刚和阿姨借去办公室用了会儿。”
说着她微微弯腰将面盆放在靠门口的地上,克制着不让身体表现出丝毫颤抖,她甚至不敢往前一步走进黑漆漆的工具房,只保留着身体在外面的姿势把面盆放回了工具房里,起身时也礼貌地冲男人笑了笑道别后,才转身离开。
她克制着没让脚步表现出任何惊惶的情绪,直到转了个弯,确定男人看不到后,才放纵着打从脚底窜起的寒意在四肢百骸流转,脚步也不自觉越走越快,脑袋像缺血般“嗡嗡”炸着响,把周围声音都一点点屏蔽了去,脚步也不自觉地越走越快,直到不小心和人撞上。
“简简?”江承的声音。
肩膀也被扶住。
温简怔怔抬头。
江承正担心看她。
他刚回到公司,在电梯里透过透明玻璃看到步履仓惶的温简时便觉得不对劲,按停电梯走了出来。
他掌心下的身体正轻轻颤栗着,温简抬起的脸色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出什么事了?”他问。
温简想摇头,但眼泪却先湿了眼眶。
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但看到江承的那一刹,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下来了。
江承抬手想抱她。
温简及时抬手阻止了他,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
“钟玉明在公司,他回来了。”
江承动作倏然顿住,看向她。
第106章
温简不敢说太多,面上客客气气地冲他点了个头,打了声招呼。
“江总。”
说完便抱着小外套低垂着头、面色拘谨而恭敬地从江承身侧走过,擦身而过时才压低了声音提醒,“你留意下今天的保洁大叔。”
说话间已从江承身侧走过。
江承身形未动,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向她来时的方向。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保洁工作服、头戴帽子的矮胖男人从洗手间回廊方向走了出来,一手提着桶一手拎着拖把抹布,步履蹒跚地朝着走廊另一方向而去。
江承黑眸微微眯起。
这个背影……
江承没上前,只是侧转过身,身体转向栏杆外,手中的并购案也随意翻了开来,看着像是在审阅文件。
何建集团办公楼是“回”字型结构,走廊尽头右转就是何建离办公室所在区域。
保洁男人走到走廊尽头时自然而然地向右转,他侧脸轮廓落入江承眼尾余光时,江承翻文件的手也跟着微微一顿。
是钟玉明没错!
钟玉明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突然朝江承这边看过来。
江承手中翻着的文件不着痕迹地掀起,散乱的书页挡住了他的脸。
钟玉明转开了视线,目不斜视地往何建离办公室而去,提着清洁工具的背影看着拘谨而老实。
江承看着他进了办公室,手中文件也跟着一合,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门关上,江承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钟玉明既已回国,田佳曼和雷瑟为什么都那么笃定钟玉明还在泰国?到底是谁在撒谎?
是田佳曼和雷瑟联手制造□□还是钟玉明连雷瑟和田佳曼一起瞒了?
如果是前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真是在防他?
江承手中的并购案被慢慢放回了桌上,一脸凝重和不解。
办公室里窗户还开着,微风将刚放下的并购案文件吹掀起,江承伸手压住,目光从封面文字扫过,又慢慢停住。
这是一个收藏品交易平台并购方案,他进公司之前就已敲定的项目,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推进下去。
江承上午是借着去谈这个并购案出的门,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份方案是何邵父亲何建离亲自敲定的方案。
想到钟玉明刚走进何建离办公室的画面以及电话里贺之远的气急败坏,江承估摸着现在的何建离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一把拿起桌上并购案,转身便往外走,边走边拨通了何邵电话。
“在公司吗?”江承问。
“在啊,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何邵困惑的声音。
江承:“你来下我办公室,今天的并购案有点问题。”
何邵有点懵:“什么并购案?”
“一个收藏品拍卖平台的并购案。”江承说,“是谁先通过的这份方案?”
何邵有点印象:“哦,是不是叫什么一宝的?那是我家老头亲自通过的,你别管它,直接签就行了。”
江承:“这是赔本的买卖。”
何邵:“老头子自己喜欢,你别管他,反正有他兜着。”
江承笑了下:“不差钱也不是这么砸的。你爸怎么会突然想往艺术收藏品方向发展,公司主营业务并没有这一方向。”
“老了吧,满足一下自己的恶趣味。”何邵也不确定,“他本来就爱玩些古玩什么的,手上有点闲钱,就想搞个公司来玩玩,就当圆梦吧。”
“相关领域可选择的平台很多,这家并不是最优选择。”江承说,“我找你爸聊聊看,这个项目不值得浪费时间……”
“诶你别,”何邵急急打断,“老头子最近心情不好,而且他亲自敲定的项目还没人敢推翻……诶,怎么就挂了?”
电话那头“嘟嘟”的忙音让何邵一愣,也顾不得还在玩游戏,赶紧起身去找江承,想把人拦下来,老头子这两天跟吃了炸药似的正愁没人出气,江承这么过去简直是往枪口撞。
他匆匆赶到江承办公室,没想着还是扑了个空。
“江总人呢?”何邵着急问助理。
助理:“去何董办公室了。”
“还真是……”何邵头疼地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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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办门口
江承将掐断通话的手机收入掌中,往董事办办公室走。
助理们正在忙,看到江承进来习惯性先打招呼:“江总。”
江承轻轻颔首,径直走向何建离紧闭的办公室门口,屈指在门板上轻叩了两声:“何董!”
不等里面有回应便拧着门把推开了门,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正盯着何建离的钟玉明。
几乎在同一瞬间,钟玉明背过了身,人也微微站起身,手中的抹布伸向皮质沙发,仔细而认真地擦拭着,看着像是在干活。
江承目光不着痕迹从他身上扫过,而后看向何建离。
“何董。”他客气打了声招呼。
何建离脸色不太好,似乎对他未经同意就进来的举动不满,但还是压下了脾气。
“什么事?”他问。
江承将手中并购案递给何建离:“何董,我听说这份并购案是您敲定的,我认为还需要再讨论一下。”
何建离接过他递过来的并购案,随意翻了翻,扭头对还在沙发上擦拭的钟玉明说:“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打扫了。”
钟玉明拘谨应了声:“好的。”
说着起身去收拾工具,借着转身的机会朝江承看了眼。
江承也正看向他。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