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话眠
好不容易等到开学的日子,徐未然很早就起床,吃了饭背上书包要出门。
相倪跟出来,问她:“然然,妈妈给你的那些钱你还剩多少?”
徐未然无所谓道:“那些都还给俞筱了。”
相倪脸色变了变,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看了会儿:“什么叫给俞筱了?你的钱为什么要给俞筱?”
“那不是我的钱,是俞良山的钱。他们的钱我才不会花。”
“你!”相倪气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你没有钱,这半年你是怎么过的?”
“我找了个工作,挣了点钱。”徐未然已经换了鞋:“我去上学了。”
门被关上,相倪无声地在屋子里站着,瞳孔剧烈抖动。
无法想象自己那么小的孩子在高三这么紧张的时候,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找了份工作。
相倪头晕得快站不住,坐在沙发上缓了很长一会儿。
她的丈夫因为意外去世,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天都塌了一半。刚开始那段时间,她天天哭,哭得眼睛都要瞎了。是小小的女儿走到她身边,不停帮她擦着眼泪,忍着哭腔安慰她:“妈妈,爸爸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他在天上看着我们,你太伤心的话,他也会难过的。”
瘦弱的女孩轻轻地抱住她,小小的手在她背上一下下地拍着:“妈妈,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那年徐未然多少岁?她仔细想了一下,是了,那年,徐未然刚满了十岁,还在上小学六年级,本来跟着爸爸妈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突然就变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她跟爸爸的关系一向很好,比跟妈妈的关系还要好。可是爸爸死了,她不能哭,因为她也哭的话,这个家就要完了。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支撑着相倪走过了最黑暗的几年。如今好不容易要苦尽甘来,就要开启新的人生了,谁知道她会在这半年里过得那么辛苦。
相倪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欺负还无动于衷。当天早上,在清才的学校门口,她等到了俞筱和李章几个人。
俞筱和李章虽然并没有见过她,可看过她的照片,很快就把她认了出来。
俞良山昨天已经回到了家里,对过去发生的事避而不谈,也没再逼着尤芮跟他离婚。他像是出门旅游了一趟,别的事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个家还是家,不会有任何变化。
为了维持住好不容易粘合起来的家,尤芮可以装成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依旧跟俞良山和平相处。可是俞筱不能忘了这段时间母亲所遭受的痛苦,她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揪住相倪那女人的头发,把她带到尤芮面前磕头赔罪才好。
“我没去找你,你倒是来找我了。”俞筱愤愤地说:“你们小三都是这么厚脸皮的吗?”
相倪只问:“我女儿的钱,是不是你们抢走的?”
俞筱面不改色:“什么叫你女儿的钱,那些是我爸的钱,根本不是你们的钱,我花了又能怎么样?你不好好藏在家里,还敢出来丢人现眼,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小三吗?”
“真的是你抢走的。”相倪气得发起抖来:“你——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一个孩子,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俞筱:“这位大婶,会遭报应的是你吧,你是不是没有羞耻心啊,一个小三还敢找过来大呼小叫,您可真是病得不轻。是不是被我爸甩了,您心里不是滋味啊?”
不远处,司机刚要把车开进学校,被邢况阻止。
邢况下了车,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相倪勉强支撑着虚脱的身体,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你既然恨我,来找我就好,你欺负我女儿干什么!”相倪眼睛红了一圈:“你把她的钱抢走,让她怎么生活!她一个小孩子,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你不是要逼死她吗!”
俞筱不屑冷笑:“大婶,你说的要不要这么严重。她证件我早看过了,都十八岁了还是小孩子啊?她已经成年了好吗?我现在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小孩子,你就算再怎么溺爱也得有个度吧。你说我要把她逼死,可她死了吗?她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你们……你们连她证件都查……”相倪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声音越来越涩:“可你们知不知道,她证件出了问题,年龄登记大了两岁。”
邢况的脚步蓦地停住了。
相倪还在不停说着:“而且就算她已经十八岁了,你们觉得你们就可以欺负她了吗?她还没有步入社会,只是一个学生而已,你们抢了她的钱,让她怎么生活?她学习那么紧张,还要去打工挣钱,你们这么做,难道不是想毁了她吗?”
俞筱仍是无动于衷:“不管你说什么都好,那些钱是我爸的,她就是没有资格花。我不过就是拿回了我的东西而已,我有什么错?”
“那些钱根本不是你爸给我的,是我自己的,”相倪说:“你爸的脏钱,我从来都没有给过我的女儿。我们唯一受过你们家的恩惠,只有把我女儿安排进清才这一件事。”
“大婶,你说这话谁信啊,不是我爸给的,你去哪儿挣这么多钱。”
“把我女儿的钱还回来,”相倪直盯着她:“那些是我女儿的钱,你凭什么要抢她的东西,现在就给我还回来。”
“神经病。”俞筱骂了一声,转身就走。
相倪追上去:“把我女儿的钱还给她!”
俞筱烦得要动手,被突然出现的邢况阻止。
邢况一双眼睛阴沉得吓人,目中的情绪让人看不分明。
他把俞筱抬起来的手按下去,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
俞筱老实下来,没敢再做什么。
邢况整理了下情绪,看向相倪:“阿姨,您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处理。”
相倪见他跟俞筱明明就是认识的样子。
她直视着邢况:“你有没有欺负过我的女儿?”
邢况眸光动了动。
相倪又问:“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也欺负过我的女儿?”
邢况没有回答。
相倪想到那天,她的女儿看着邢况时,眼睛里满满都是欢喜的光芒。
他不说,就证明他并非没有跟俞筱一样,伤害过她的女儿。可是她的女儿,却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他。
相倪冷笑了声,冲着邢况一字一句地说:“你比他们更可恶。”
第1章 ?夏蝉
徐未然在教室里等了很久,时不时地看一眼门口。
到了快上课的时间,邢况才从外面进来。
她的唇角刚要拉起来,却又看见在邢况的背后,跟着俞筱。
俞筱站在门口,故意提高了声音朝邢况说了句:“邢况哥哥,晚上一起回家哦。”
说完得意地看了徐未然一眼,扭脸走了。
徐未然心里坠了下,像系了颗沉甸甸的铅球。她去看邢况,见邢况仿佛并没有听到刚才的话,脸上的神色很古怪,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他在她身边坐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很浓,眉眼垂着,眸光淡漠,让人不敢接近。
徐未然的自卑感在这个时候又发作起来,见他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她也忍住了没有说。
并不问为什么他会跟俞筱一起来学校。
一直过去了两节课,她跟邢况都没有任何交流。来的时候兴致勃勃的,觉得终于能见到他了。没有想到真的见到,两个人之间会生疏成这个样子。
“未然。”
邢况突然叫了她一声。轻柔的两个音节,把她瞬间从自我消沉中拉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他。
邢况脸上的神色好了很多,不再像刚才那样冷冰冰的了。
他甚至牵起嘴角笑了下,手指指腹在她脸颊上某个位置擦了下:“怎么又蹭到墨水了。”
因为他的动作,徐未然重新感受到他其实是在乎她的。
她握紧了笔,终于说:“你是跟俞筱一起来的?”
“没有,校门口碰见的。”邢况跟她解释:“吃醋了?”
“没有。”徐未然才不能承认。
邢况看了她一会儿,脑海里又回忆起相倪的那些话。
一开始,他对徐未然的态度确实算不上好。在俞筱和李章总是找她麻烦的时候,他虽然并没有参与,但也没有明确地站出来阻止。
徐未然曾经说过,不要以为他是个看客,他就跟俞筱和李章不一样。
她说的对。
在那场针对她的霸凌里,他一开始的无动于衷,其实也是对她的伤害。
邢况心口涌过一阵难言的刺痛,里面彷如有把钝刀,在一下下地切割着他。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她现在已经完全不会怪他,但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他缓和了下情绪,拼命想着自己该怎么弥补她。
“刚才有点事,”他看着她的眸光变得更加温柔,声音也放低:“不是不想理你。”
徐未然明白过来他是在解释自己的冷淡,心里好受了些:“嗯。”
“以后有不高兴的地方要告诉我,”他说:“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徐未然觉得他肯定是发现她在吃醋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我知道了。”
邢况笑,伸手摸摸她头发。
班里女生的目光朝他们这边不停打量,打翻了一地醋坛子。
想不通原本关系陌生的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亲密的。
更想不通从出生起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邢况,为什么偏偏会对一个身世普通的女孩这么好。
离高考已经不足百天,高三年级的气氛跟以前相比紧张了些,不再总是松松散散的。
邢况仍是不怎么用功,但难得每天都会过来上课,出勤率比过去高一高二的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成鲁旦十分稀奇,打电话的时候跟邢韦兆汇报:“邢况最近学习很上心,没有再无故缺课了。上次全市联考,他又拿了个第一。以他的天分,这次高考是可以拿状元的。”
以前常有人说邢况天赋很高,是那种不需要努力就能走在前列的人,邢韦兆并不怎么相信。可现在他发现,他确实是不怎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邢韦兆压下话音里的喜悦,不动声色地说了几句话,把电话挂了。
他看着桌上的照片,每张照片里都是邢况和那个叫徐未然的女孩子在一起时的画面。
邢况平时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看谁都是冷冰冰的。但是跟那个女孩相处的时候,邢况身上的气场会变得温和,脸上的笑意也会变多。好像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又易碎的宝物,他需要细心呵护起来。
邢韦兆已经警告过邢况很多次,要跟徐未然保持距离。但是邢况把他的话全当耳旁风,不管他怎么威胁都没用。
邢韦兆没有办法,只能让秋琼出面,把徐未然请到家里吃顿饭。
徐未然并不想去,很明确地拒绝了。她大概能猜到去了之后会发生的事,不想让自己陷入到那种尴尬的场面中去。
她只是很单纯地喜欢着邢况,可以跟他在一起多久,就要在一起多久。未来的事她都不去想,觉得将来总有办法解决的。
晚上放学,相倪早早地在外面接她,生怕她会跟邢况有太多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