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话眠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赶紧朝他跑了过来,哭着把他抱进了怀里,用英文跟他说:“再找不到你我可真要急死了。”
小男孩用英文回:“都是我乱跑,让阿姨担心了。”
他从女人怀里跳出来,拉住徐未然的手介绍:“是这个姐姐把我送回来的。”
女人感激地冲着徐未然鞠躬,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钱,用带着外国口音的普通话说:“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这是一点儿谢意,还请笑纳。”
徐未然并没有收:“不用了。”
她低头看着小男孩:“以后不可以再乱跑啦,要跟紧大人,知道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
把罐头交给女人,跟小男孩道了别,徐未然离开广场,往家的方向走。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很久没有见过的邢况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盯着来电显示上的“邢况”两个字看了会儿,最后并没有接。
她想到什么,在网上搜了一下。
毫无意外地,今年燕城市的高考状元,是邢况。
她放了心,转而嘴角绽开一丝苦笑。
她现在,已经越来越配不上他了。
到小区楼下时,邢况正从楼道里出来。
看到她的那一秒,他猛地松了口气,几步走过来把她抱进了怀里,双臂勒得她很紧。
她重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草木香气,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情绪。她依旧在痛苦的沼泽里越陷越深,怎么努力都爬不出来。
“你去哪儿了?”邢况的声音很哑,像是好几天没有睡过觉的样子:“一个人出去的?这么晚不怕吗?”
徐未然现在并不想跟他交流,所有的坏情绪一股脑涌出,主宰着她,让她从里到外都透着冷。
“放开我。”她说。
邢况听她情绪不对,把她放开了些,仔细看了看她脸色。
她像是生了场大病,整个人都很憔悴,身上也更瘦了些,刚才抱她的时候,感觉到她单薄得厉害,背上的蝴蝶骨突出,硌得他手都在疼。
“是不是病了?”他心疼起来,手要去拭她额头温度,被她挡开了。
她往后退了退,跟他保持着一个距离,别无感情地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邢况的脸色蓦地变了,抓住她没有让她走。
他飞快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她生气了,低声下气地解释:“然然,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联系……”
“你不用说这些,我根本就不在乎,”徐未然烦得厉害,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随时会断掉的弦:“我根本就没有在等你,你不过就是我一个普通的同学而已,你哪怕五年十年不来找我,又有什么关系?”
邢况的眸光黯下去,过了很长一会儿才艰难说出几个字:“普通同学?”
“是,最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
邢况并不觉得生气,只在想肯定是自己这么久没来见她,她在耍性子而已。
他平时对别人的脾气并不怎么好,可是在她面前,他总能有无尽的耐心,生怕自己会吓到她。
他整理了下情绪,低头认真看着她:“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好不好?”
“邢况,你怎么就是听不懂我的话呢!”她突然爆发起来:“我没有生你的气,根本就没有在乎过你。你走吧,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好!”
她感觉自己游走在崩溃的边缘,没办法静下心好好说话。
邢况眼里的光愈发黯淡,被她几句话压得岌岌可危。
他试着去捉她的手,被她躲开了。
“别再碰我!”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刻骨的冷意。
邢况嗓子发紧,往下咽了咽,感觉到嘴里都是苦味。
“你想跟我分手?”他嗓音嘶哑地说出这几个字。
徐未然蓦地笑了声,笑得极尽苍凉冷漠:“我跟你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
她冷冷地看着他,体内所有的坏情绪主宰着她,让她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你是问过我要不要做你女朋友,现在我告诉你,我不愿意,你放过我吧。”
第1章 ?冬雪
邢况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个觉,高考结束那天原本是要来找她,可刚出考场,他就被邢韦兆派去的人接回了家。
邢韦兆让人把他所有的通讯设备全都收走,将他关在了家里,外面派了十几个保镖监视他的行踪,他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逃出来。
邢韦兆跟俞良山商定了两家联姻的事,要先给邢况和俞筱办一场订婚宴。俞筱听说了消息,原本十分高兴,却被邢况告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
俞筱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当天晚上吞了安眠药自杀,送去医院后被抢救回来。
邢况被勒令在医院陪着俞筱,今天才好不容易逃出来。
他很久没有见过徐未然,想她想得要命。可是没想到真的见到后,会听见这些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铁石心肠,不会再有难过的感觉。可是现在,她轻轻松松用几句话,在他心里捅出了一个又一个口子。
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再一次放下自己所有自尊,如被抛弃的流浪狗一样说:“不喜欢我?”
“是,不喜欢,”徐未然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语气冰凉:“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也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喜欢你,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喜欢你?”
她抬起眼睛,没什么感情地看着他:“所以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
她冷着心肠从他身边走过去,回了家。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往日里那个温和善良的徐未然,仿佛随着相倪的去世而埋葬在了往日。
大脑里面一团糟,怎么理都理不清楚,乱得快让她崩溃。
她感觉自己好累,在一片黑暗中往地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不知不觉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护城河边,这次没有叼住她衣角的拉布拉多犬,也没有把她的手拉住的小男孩。
她往河里跳下去,不停往下落,往下落。
这时候她发现,即使是夏天的河水,也是冰冷刺骨的。
她的尸体被人捞上来,有人拿了块白布,打算将她盖住。
邢况却突然出现。
他赤红着双眸蓦地将她身上的白布扯开。
在看清尸体真的是她后,他眼里仅剩的一点儿熹微光芒倏然熄灭,随着她的死去而永堕黑暗。
他抱着她冰冷的尸首,从黑夜等到白天,白天等到黑夜,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都没能等到她醒过来。
从来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男生,抱着她哭得狼狈,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掉在她脸上,顺着她下巴滑下去。
徐未然醒了。
当发现刚才的画面只是一场梦后,她如释重负地喘了几口气。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势很大,透过没关的窗如瓢泼一般斜打进来,屋子里满是湿潮的水汽。
她擦掉额上的冷汗,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打算关窗。
往下面看的时候,透过楼下的路灯,她看到邢况仍在外面站着,甚至动都没动过一下,仍然站在刚才被她抛弃时他所站的位置。
她心里涌过砭骨般的疼,没办法再铁石心肠下去,打开门下了楼。
邢况身上完全被雨淋得湿透,肤色白到有些病态。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原本是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现在的样子却让人觉得可怜。
徐未然朝着他走过来。
邢况看见了她,一双死寂的眼睛这才重新有了生气。
他先她一步过去,把她拉回楼道,没有让她淋到雨。
借着昏暗的光,他见她脸上都是眼泪,眉心立刻皱起来。
“怎么哭了?”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得不可思议,完全看不出刚才两个人有过一场不愉快:“我手凉,不能给你擦眼泪,你不哭了好不好?”
徐未然却哭得更凶了,朝他走近了几步,想让他抱抱她。
邢况却往后退了退,生怕自己身上的雨水会沾染到她:“然然,我身上湿,不能抱你。”
徐未然瘦小的身体猛地扑进了他怀里,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他身上的雨水瞬间把她干燥的衣服浸湿,她毫不在乎,只是一个劲地抱着他。
邢况回抱住她,没敢用自己湿漉漉的手去摸她头发,柔声在她耳边说:“外面冷,我们回家。”
徐未然在他怀里点头。
两个人回了家。家里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有。比起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显得更空旷,像没什么人在住的样子。
邢况把灯打开,确认相倪不在家里,问她:“你妈妈还没回来?”
徐未然忍住了哽咽的泪意,点点头。
“一个人在家里怕不怕?”他问。
徐未然摇头,找了条干净的浴巾,把邢况推进浴室:“你去洗澡。”
“我没带换洗衣裳,”邢况把浴巾放回去,站在洗手台前看着她:“待会我就走。”
他的手暖了些,帮她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一声声地哄:“别哭了,这么漂亮的眼泪,哭肿了怎么办。”
她听话地忍住眼泪。
过了会儿,邢况喉结动了动,说:“过来,再抱会儿。”
她鼻子一酸,朝他靠过去,脸埋进他怀里。
邢况搂着她,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徐未然摇摇头。
邢况:“高考考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