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澜
她不能因为他善意的包容,就觉得人家居心不轨啊。
太子爷可从来没表示过对她有什么情愫。
云织头发滚得凌乱,当务之急,还是昨晚上她侵犯了秦砚北。
门外轮椅声骤然靠近,云织一慌,裹着被子坐起身,如临大敌盯着门板。
太子爷不客气地一把推开,身上穿着难得一见的运动装,在大年初一的暖煦晨光里冷冷勾唇:“现在知道难为情?”
云织差点当场跪了,嗓子轻颤:“我……真不是故意的。”
秦砚北上下打量她。
这女人醉了一晚上,现在长头发蹭得乱七八糟,连点口红都没涂,怎么还能这么踩准他的审美。
也许因为接过吻了。
看着更不一样。
秦砚北黑瞳里浮上一点浅淡笑痕,目光在云织唇上盯了两秒,喉结稍稍滑动。
看她怂的,就算故意喝醉也不敢承认,不过他这次倒是相信她无心,她真要是有故意的胆子,这个早该给他的吻还至于拖到现在?!
云织紧张观察他:“我到底把你怎么样了。”
秦砚北哂笑:“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现在问我?”
云织想拿把刀比在喉咙上:“……亲你脸了吗?”
秦砚北直视她说:“没有。”
云织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太子爷继续不疾不徐说:“亲的是嘴。”
晴天霹雳。
云织一口气没喘匀,眼泪是真的给呛出来,她呆坐在被子里,脸颊通红,哑声要求:“要不你弄死我吧。”
厨房里烤箱在响工作完成的提示音,秦砚北面无表情抬了下眉梢,一句话说得四平八稳:“弄死你?那我不活了?”
云织愣了,实在没办法把太子爷的语气理解成什么暧昧情话。
正常人听来……他的意思都是,你死了,谁来治疗我吧。
秦砚北紧盯云织的反应,看她又缩了回去,根本不像他预想中那样,得到他的鼓舞,来跟他正式表白,清醒吻他。
……云织你要不要这么没用!
秦砚北心口闷胀,赌气似的扫她一眼,转动轮椅往厨房走。
云织一见他莫名生气,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想再多跟他道几句歉,结果太着急,没注意脚下,被床尾乱放的拖鞋绊到,直接就朝着轮椅踉跄过去,紧急关头她下意识地求生,细细手臂从后面一把勾住了秦砚北的肩膀借力。
秦砚北得到了女朋友的背后抱,唇边这才缓缓上挑,纵容地拍了下云织的手背。
“……砚北,”云织惊魂未定,鼻音又轻又懊恼,“我保证,真的是意外。”
秦砚北捏捏她指节。
行了,撒什么娇,他能理解。
昨晚刚趁醉吻过他,她今天害臊。
他可以给她缓冲的时间。
但毕竟是她先爱的,只要她能鼓起勇气,当面正式跟他表白一句,随便任何一句。
他就给她订婚戒指。
等有了未婚妻的身份,她就不用再左右顾虑,可以肆无忌惮做她一直想做的事了,拥抱,接吻,使用他的身体,跟他做到最亲密。
他都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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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织如履薄冰过了两天,秦砚北没有想从出租屋离开的意思,更没有要弄死她的打算,只是偶尔意义不明地深深看她嘴唇,但从不多言,像在默默等她来做什么。
她稍微放心之后,唐遥那些话又回到耳边。
云织一边否定,一边却不由自主地多想,又没法张口直接问他的心思,只能尽量照料他,维持他情绪的稳定。
可她心里很清楚,她跟他至多保持现状,不能继续往下发展了,再越界,可能真会牵扯不清。
她作为报恩人,头脑必须清醒,唯一的任务就是报答,帮助他康复。
如果搞出暧昧,那是她的失职,好像就坐实了别人背地议论的那些话,她想假意报恩,实则就是来攀附的。
云织找机会跟方简沟通,直截了当问他:“砚北的腿,预计还要多长时间能走路?”
方简按照跟秦砚北原定计划的时间,答复云织:“再过一个多月吧。”
再过一个多月,秦砚北也要对秦震收网了,伪装腿伤就将失去意义。
云织又问:“他的心理问题,什么样子算是明确地好转?”
方简如实说:“一般来说,能保持两个月完全不发作,期间一直情绪稳定,正常工作生活,那就可以说是阶段性恢复,后面再辅助其他治疗,很大希望能控制住。”
云织心里有数了。
两个月,她照顾他腿伤痊愈,帮他心理达到阶段性恢复,后面的事方简就可以替他解决。
他不再需要她,她就等于报完了救命之恩,可以放心走了。
两个人的世界原本就相隔云泥,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那些若有若无的丝线,随着彼此距离拉开,自然会在无形中扯断消失,回归既定的轨道。
她又何必想太多。
大年初三过完之后,秦砚北再次提出让云织跟她回南山院,这次云织没有拒绝,她已经目标明确,要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完成这次报恩。
秦砚北略感意外:“这么乖?”
云织有点好笑:“我是要报答你,又不是要虐待你,怎么能让你总跟我住在这儿。”
秦砚北听她说过很多次“报答”,但连自己也说不清原因,这一次分外刺耳。
他跟她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何必还拿所谓的恩情做借口,那些昭然若揭的爱意,需要掩饰么?
车从小区里启动往南山院开,经过大门口的时候,云织想起那晚江时一在这儿等她说的那些话,随口问身边的男人:“砚北,你当初冒险去救我,就不怕自己有危险吗。”
秦砚北皱眉看她。
还演起来了?
他查过,云织确实经历过一次爆炸火灾,但资料显示是由救援队带出来的,并没有什么恩人,他不深问,她居然还主动提?
他心忽然踩不到实处,颠簸着下落,嘴上无波无澜:“我怕过什么?”
云织一想是这么回事,太子爷想做的事就做了,哪有那么多顾虑,救人是他的本能反应。
她还想多聊,秦砚北手机这时候响起,她的话也就咽了回去,隐约听见对方说“您要求的太高,需要去拍卖会等符合条件的裸石”、“成品大概一个月”等等。
秦砚北冷声回了一句:“太慢。”
对方诚惶诚恐,改口换到二十天之内,他才勉强接受。
接到这通电话的半个月后,品牌方的设计师加紧赶制,把这枚大克拉数的求婚钻戒做好,专机送到国内。
品牌方不敢耽搁,在货到之前就通知秦总助理,表示傍晚之前一定可以把戒指送到秦总手上。
秦砚北在国家设计研的办公室里,刚结束一场核心会议。
散会后,他牵头的设计团队副手肖瑞第一时间跟上来,关了办公室的门,低声说:“砚北,你预料的一点没错,这么长时间过去,秦震总算藏不住,露出真实目的了。”
作为秦砚北这边的亲随,肖瑞是除了方简之外,为数不多几个清楚内情的人,他不单在设计院位置稳固,秦家那边的眼线也都在掌握里。
他细无巨细汇报:“秦震最近往实验基地那边伸手了,别的弄权都是次要,跟你想的一样,他最终目的就是要拿到你的设计数据,卖给美国的公司。”
秦氏是国内规模最大的飞机制造商。
但飞机,尤其民用大型客机的研发制造本身就不是国人的强项。
目前全球先进水平的大型客机核心技术都掌握在欧美几大龙头公司的手里,国内航空受制于人,各大航空公司只能从国外高价订购,其中遭受的困难和不得已一直都是公开的现实。
秦氏早就接到独立研发设计制造大型客机的任务,瓶颈了几年,是在秦砚北回到秦家,正式接手实权开始,才有了重大突破。
那时候整个秦氏高层都在投反对票,觉得国内就做不出独立的大型客机,不应该过度浪费人力物力,只能依赖欧美,既然技不如人,受点气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秦砚北一脚踹开秦氏会议室的大门,他连西装都懒得穿,衬衫懒懒松开两枚扣子,就那么修长清瘦,一身恣意的野烈,站在圆桌主位上无法无天冷笑:“有什么做不了?”
别人做到的,他就能做得更好。
直到今天,始终装作中立的秦震终于按捺不住,把手伸向了秦砚北的技术核心。
肖瑞厌恶说:“秦震只想舔人家欧美公司现成的东西,战略合作私下里谈了一堆,一旦你研发成功,他的财路就断了。”
秦砚北直视他,说的却是:“监听录音。”
肖瑞一怔,不太自然地说:“……这次损坏了,没录音,反正重点就是秦震要——”
秦砚北沉声打断:“拿出来。”
肖瑞脸色凝重地低下头,慢慢按亮手机。
监听秦震是一直进行的,但老狐狸防备心极强,能有效监听的机会非常有限,以前每次肖瑞都会给秦砚北完整录音,这次——
肖瑞犹豫地点开了播放。
录音最开始还没到重点,先是秦震由远及近的轻蔑笑声,与平常表现出来的温雅大相径庭。
“——是,才华,手腕,能力,这些确实有目共睹,但整个秦家上下,凡是知道内情的,又有谁没在背后骂过一句,秦砚北算什么秦氏的太子爷,说到底,不过就是一条被亲生父亲扔到山野的狗,实在没办法才捡回来罢了。”
“他妈孕期就被抛弃,得了躁郁症,这东西遗传的概率可不低,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能正常,加上他从小就没人管,我大哥哪里把他当成过亲生儿子看。”
“扔出去,让他跟着那个倒霉妈自生自灭,他在外头不就是条餐风饮露的野狗,要不是大哥后来的两个儿子都没那个命,活不长,秦砚北怎么可能回得来。”
“你以为老爷子现在看重他,就是对他好?不过也是权衡利弊,选了他当继承人而已。”
“看着养尊处优,长这么大没被人爱过,能有什么正常人性,还吹天才,天才就是固执地非要搞什么独立研发?跟国外继续合作不好吗?”
肖瑞实在听不下去,额角跳着青筋,冒着被秦砚北收拾的险,把没播完的录音给关了。
“……砚北,”肖瑞咬牙说,“后面别听了,反正他意思你已经知道。”
从录音播放起,秦砚北视线就转向窗外,盯着对面相隔不远的游乐场,他记得旋转木马的方向。
肖瑞以为他会动怒,以秦砚北的脾气,连这个手机都不能幸免。
但秦砚北只是拾起来,漫不经心给他扔了回去,抬眸看他,漆黑眼瞳幽深,里面恍惚有光,他淡嗤:“你以为我在意?”
他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