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 第41章

作者:小鱼卷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沈初姒顿步之时,其实没有想到谢容珏问出口的,居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在来时的马车上,她原本也猜到今日殿中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形势,早在沈兆驾崩那日,崔绣莹骤变的态度,她就已经知晓了在这盛京之中,原本就是各为利往。

  蒲双先前在镜前为她梳妆之时,其实她自己也想到过,关于这个问题。

  一个孤身无依的公主,除了她的身份以外,其他一无所有,所有人都会认为她的和亲是理所当然。

  “父皇从前曾对我说过,出身于皇室,其实很多时候都难以两全,即便是身为帝王,他也时常会有难以抉择的时候,面临两难境地,但是出于私心,他说永远都不希望我日后如前朝那些凋敝在异族的公主,同样,也不希望是别人。”

  “所以他的毕生所愿,就是尽自己所能,让所有人都可以得偿。”

  沈初姒说起沈兆的时候眼睛很亮,丝毫不逊色于天上月色,谢容珏手指略微蜷缩了一下。

  实在是,很想将她的眼睛遮起来。

  也好过此番,心摇摇如悬旌。

  “其实倘若我换来的真的是和睦的话,是父皇毕生所愿,我其实并无芥蒂,但是我明白并不是这样,若是今日所有人都希望苟全于一时,处处忍让的话,西羌不可能只餍足于和亲。”

  “所以,即便是自尽于金銮殿上,我也不可能如他们所愿。”

  “我从来不会做无谓的牺牲,人总该是为自己而活的,即便是当真为知己者死,也总该是值得的人。”

  或许也是在这个时候,谢容珏才骤然明白,为什么沈初姒从前抽身之时,如此洒脱而不曾停留了。

  他自幼没有在镇国公府长大,回来之时又总被父母拿来和逝去的兄长做比较,与其说是薄情,不如说他是从来对别的事情,都不在乎。

  所谓的煊赫世家,所谓的日后仕途,他从未在意过。

  从前他在宫闺外对沈初姒说过,自己与她是截然不同的,其实确实是这样。

  即便是她幼时丧母,可是沈兆却将帝王家为数不多的耐心和情谊都留给了她,所以就算是在这样困顿境地之内,却也从来不曾屈从于此。

  就如同,她当初应当知晓离开镇国公府,其实并不算是明智之举,也还是没有一点犹豫的,与自己和离。

  “世子应当听过一句话,”沈初姒抬眼看他,眼睫弯了一点儿,“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谢容珏突然以手抵唇,轻咳一声。

  他原本抱胸倚在树上,看到落在沈初姒的发间的那片桃花瓣仍在其上,手指在锦袍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却没有动。

  虽说他从来都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但……

  啧,师出无名。

  *

  太后离席,早早地就等在乾清殿,这里上下早就被修葺一新,她此刻再无刚刚在筵席之上佯装出来的笑意,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带着满满的阴沉,内仕想为她倒杯茶水,却又被她呵斥下去。

  她坐在主殿的客座之中,身边站着的嬷嬷轻轻为她顺气。

  “娘娘又何必气成这样,”嬷嬷柔声,“平白无故气坏了身子,就算是陛下见了,也是要心疼娘娘的。”

  李氏冷哼一声,“心疼?他当真是长大了,若是当真是心疼我这个母后,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不给我与他舅舅面子?那沈初姒前去和亲原本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他现在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要保下她!”

  “那个西羌阙王今日无论如何都是要气恼的,现在想谈和都不成了!先前让他娶了他表妹,他就始终没有给我一个准信,我竟不知道,就算是这样重要的大事,他今日居然也要与我对着,就连丝毫颜面都未曾给我留!”

  这些话,嬷嬷自然是不敢再接下去,只得低眉顺眼地为李氏顺气。

  李氏一直都是知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有主意的,但是也没想到,今日这样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居然也临时推辞。

  现在中原原本就是势弱,就算是和亲一个公主,能换得一点儿时间,怎么想都是一件各大欢喜的好事,更何况沈初姒只是一个孤女,又是二嫁,那阙王都不介意,分明就是都如李氏所愿,却又横生了变故。

  今日林霁出言李氏倒是能猜测到,先帝与林太傅关系匪浅,林家想着照拂一二,也是寻常。

  但谁能想到,今日的殿前比试,那独孤珣居然输给了谢容珏。

  原先还想着那谢容珏是个好拿捏的,日后将李家女赐予他做继妻,谁能想到,他分明与那沈初姒已经和离了,现在居然还出这个头,现在这局面,李氏也是看不清了。

  原本李氏想着,若是当真是定了沈初姒的话,为显她这个母后仁慈,出嫁去西羌的时候,为她多备些嫁妆就是了,现在这一切的算盘都落了空,她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

  乾清殿内灯火明亮,不远处就有脚步声传来。

  嬷嬷道:“陛下说不得自己心中也有苦衷,毕竟此事也是事关重大,现在知晓娘娘在这里,想来就是要与娘娘好好解释一番的。”

  沈琅怀踏入殿内之时,丝毫没有诧异李氏现在坐在殿中,略微颔首道:“母后。”

  “原来你还认我这个母后,”李氏冷笑,“今日金銮殿中,陛下不是固执己见,连着我和你舅父,我们两人身为长辈,说的话在你面前不就是形同虚设吗?”

  李氏向来对于这个儿子态度极好,因着沈琅怀德行出众,自幼就是被当成储君培养,虽然沈兆对她并没有什么情谊,但是沈兆对于沈琅怀,确实说得上是用心栽培。

  沈琅怀从储君一直到登基,从来都没有令她失望过。

  但是今日这件事,却实在是李氏没有想到的。

  这个儿子从前就算是对自己的态度略微敷衍些,但也从来不会如今日这般,连话都未曾让她说完,在泱泱众臣面前,根本就没在乎过她的想法。

  “母后今日来此,”沈琅怀敛眉,“是为兴师问罪而来?”

  “今日你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你自己不明白?”李氏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分明你也不喜那沈初姒,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将她送出去,况且那独孤珣你也见了,那般嚣张,这般有恃无恐,就是因着他族骁勇好战,而边关无人,无以为继!”

  “难道你就不怕沈家的江山基业就这么毁在你的手中,成为千古罪人?”

  先以江山社稷压人,辅以伦理孝道。

  沈琅怀闻言,不知道为何,却轻声笑了一声。

  殿中内仕屏退一二,他站在乾清殿内,身量很高,虽然登基不过短短时日,可是现在即便是不曾言语,也带着迫人之势。

  李氏闻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原来母后也知晓,”沈琅怀随手将自己手上的扳指取下,搁在小几之上,“这是沈家的江山基业。”

  他的笑意温润,“朕今日没有说话前,殿中母后和舅父那般模样,朕还当是李家的。”

  ……

  谢容珏将沈初姒一路送到宫阙之外,一直走到马车边时,才忍不住喉间的那点儿甜腥味。

  白蔹还不知晓今日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待看到谢容珏唇畔边涌出的血迹以后,才瞬时间大惊失色,今日宫内,有谁能伤得了世子?

  白蔹面上带着一点儿焦急,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谢容珏随手拭去唇畔边的血,用帕子净了净手。

  今日他看着毫不费力,实则独孤珣那一刀力道极大,并无所保留,刀势所到,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若是自己只是不精此道的寻常世家子弟,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殒命在金銮殿上。

  其实谢容珏刚刚并不是全然想倚靠在桃树之上,只是因为挡下独孤珣的那三刀过后,实在是有点儿力竭,连喉间都压着一点儿甜腥。

  宫阙之外,谢容珏此时略微撑着一点儿身子,脑中却还是刚刚沈初姒在旁,萦绕在他身侧的香味。

  白蔹犹豫再三,还是悄声问道:“世子今日进宫,不是参加洗尘宴吗?怎么会有人能将世子伤成现在这样?”

  他顿了顿,“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谢容珏倏然抬眉,“你觉得,是谁能伤我?”

  白蔹想了片刻,而后试探着问道:“难道是之前那个王家的小少爷?”

  谢容珏皱眉,“谁?”

  白蔹又问:“或者是宋家的二公子?”

  “啧,不对。”

  京中会骑射的世家子原本就很少,无论是谁都不应当把谢容珏伤成这样,白蔹知晓今日是西羌阙王独孤珣的洗尘宴,但是却怎么想都不应当,今日金銮殿上这位阙王居然会和世子动手。

  但是现在显然也没有其他人了,白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难道是……西羌阙王独孤珣?”

  谢容珏的手指轻轻一顿。

  “……也不对。”

  作者有话说: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史记·刺客列传》

  每次想到林霁的谢狗be like:在身体里面发现大量陈醋和少量血液。

  今天这一口,算是把为数不多的血都吐出来了。

第47章

  马车之中点了暖炉, 蒲双拨弄了一下里面的炭,随后看着沈初姒,“殿下今日在殿中, 有没有受到什么为难?那西羌阙王与殿下之前有着龃龉, 陛下不喜殿下又是众人皆知,今日……”

  今日殿上人多, 未免人多口杂, 出现变故, 并没有带身边侍从进殿, 是以蒲双一直都在殿外等候,不知晓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蒲双之前在殿外之时, 就一直忧心忡忡,太后李氏一直都不喜沈初姒,若是独孤珣出言为难, 李氏必然不会护着殿下, 只会听之任之。

  一直到沈初姒从殿内出来的时候,蒲双才稍微放下了之前一直惴惴不安的心。

  暖炉之中散着一点儿白烟,沈初姒原本双手撑着脸侧,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听到蒲双这么问的时候, 倏然回神, 安抚道:“无事, 不必担心。”

  蒲双见沈初姒这么说, 也终于稳下心神, 抬眼看到沈初姒发间落着一片桃花花瓣, 伸手拂去。

  “殿下既然是这般说, ”蒲双温声, “那奴婢也可以放心了,刚刚在殿外,奴婢一直担忧着今日殿中,那阙王行事那样嚣张,多半是要为难于殿下,现在看来是奴婢多想了。”

  沈初姒也不想她过多担心,便也没有再出声,算是默认了。

  刚刚被蒲双拂去的那片桃花花瓣飘在空中。

  被脱下的外衫现在放在一旁,却好像也带着一点儿香味。

  沈初姒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过,若是自己日后还是能再遇良人,那么日后也当是琴瑟和鸣,若是始终没有遇到良人,就如现在这般,也并无不可。

  她其实对于感情一直都分得很清,即便当初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盛京所有人都为之称道的林霁,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她并不是不知道谢容珏的所求是什么,春日宴上他就已经说得足够明白,只是沈初姒向来都不喜欢赌。

  更何况从前已经赌输过一次了,这种将所有筹码放在一起,孤注一掷的行为,向来都是赌徒所为。

  她不能,也不敢赌。

  *

  梨釉今日并未随着一同前往宫闺,一直都在院内走来走去,雪球懒散地蜷着身子,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先前在街上纵马的人,当真是独孤珣的话,今日殿下前去他的洗尘宴,怎么想都是要被为难的。

  梨釉始终觉得担心不下,一直听到院外传来声响,才连忙迎上去。

  看到沈初姒和蒲双安然无恙地回来的时候,梨釉才终于安心,只是走近之时,却闻到了一点儿陌生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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