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呆了
陌生样式的自行车活动车龙头,错身而过,黝黑的孩子尖叫嬉闹,Z字型奔跑。
夕阳晒得人发汗,拉长时间的刻度。
青豆胃内翻搅,头晕目眩,非常不好受,却一点也不厌恶此时此刻。
“这凉茶挺难喝的。”说着,她又咽了一口,“又苦又涩,甜味只有一点点。”
“啊?”虎子灌尽自己的凉茶,左右漱漱,握住她的杯子想帮她喝掉。结果青豆死死握在自己手中。他不解,“不是说难喝吗?我帮你喝。”
“但我喜欢。这不跟生活一个味道嘛。”青豆笑眯眯地抬起头,“难怪你长大了,天天吃苦,能不长大嘛?”
虎子:“......”
-
火车站东南角,果然看到了顾弈和老三。
虽然个子明显比当地人高出一截,但由于下乡后晒得漆黑,加上玩了一天灰头土脸,此刻抱着包席地而坐,完完全全本地人模样。
“你们太入乡随俗了吧。”
老三露出一口又白又齐的牙,“还行吧。”
顾弈捧着泡沫塑料装的盒饭,快速扒完最后一口,急咽下去,朝青豆响舌,入乡随俗道:“雷吼啊。”
青豆抿唇憋笑,眼神害羞地闪躲。有一万句话想跟他说。
顾弈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像一夜没睡的,拎起她背上的包:“背了什么东西啊,肩都勒红了。”
青豆:“给你带的。”辛苦背了一路啤酒,就是为了给顾弈在火车上喝。
顾弈:“火车上都有的买。背着多累啊。”
老三赶紧谢过弟妹,兴奋地把啤酒往他们包里搬:“火车上的东西哪儿买得起。还是弟妹想的周到。”
青豆趁机抓上顾弈的手,压低声音:“昨儿......怎么回事啊?”
顾弈斜睨她:“真不记得了?”
“说呀!”青豆着急掐他,“啊?”
“我也觉得。”顾弈挤挤鼻子,“你要是记得,估计今天是不好意思出门的。”
青豆脑袋一嗡,把他拽到一边:“我们......”她说不下去,脸红得埋进他肩头,羞到声音发颤,“我不记得了。”
她这番反应,明显错认为发生了另一件事。
顾弈笑得弯腰,差点没站住脚,这让娇羞的青豆生惑:“我是不是得买药吃啊?听说有那种药。”见虎子往他们这里你看过来,青豆马上站直,撇净不良话题的嫌疑。
顾弈深吸一口气,叹出笑意,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不用。”
青豆更加疑惑,恨不得扯开他的嘴把话拍出来:“为什么不用啊?”
他似笑非笑:“相信我。”
青豆瞪住他。信信信,信你个头。
虎子摸摸肚皮,左右张望:“哪儿买的盒饭啊,我和豆子正好没吃呢。”
老三看了看泡沫盒子里剩的那点,显然不够他们吃,遂指向斜前的快餐店:“那儿。”
虎子一把拽上青豆,特大方:“走走,来了都没好好招待你。哥请你吃顿好的。二素一荤二两饭!怎么说!好不好!”
青豆和虎子抱着泡沫盒子吃到一半,广州师兄到了。
他们四人蹲在火车站路边吹水,不约而同被平民车流里驶来的一辆锃光瓦亮吸去目光。那是一辆奔驰。
谁想到走下来的人是来找青豆的。
“程青豆!”
许久不见,连称呼都生疏了。以前暗房打照面,他都直接叫她阿豆的。
青豆激动地掀动裙摆,热情地招手:“师兄!这儿!”
广州师兄胸前背着一台黑色哑光的美能达。穿越马路时,他脚步一顿,马步一扎,对着青豆就是一张抓拍。
还是老样子,迷恋拍照。
他见青豆捧着盒饭,不满道:“怎么来广州就吃这个?我带你去吃好的!我们大广州美食闻名天下。”
虎子刚刚的话就像放屁似的,余臭反上味来。青豆朝虎子挤眉弄眼,对师兄说:“好啊!”她从左往右介绍朋友,“我朋友虎子,在广州做生意,以后帮我照应一下啦。这个是华西学牙科的老三,以后是大夫......”挨到手边顾弈,她呼吸顿了顿,倒是师兄认了出来,主动握手:“这不是我们顾教授的公子吗?”传言果然非虚,青豆和顾弈确实是一对。
青豆牵上顾弈的手,摇头摆脑,骄傲摆臂:“嗯,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人来人往,喧闹中心,他们紧握双手,微笑对视,好像一辈子那么久。虎子咋呼打岔,问他呢他呢?他算什么?
青豆害羞地偏头,忙要抽出手,又被顾弈捉了回去。
顾弈:“别推开我了,我们本来很快就要分开了。”
这话听着挺正常的,但青豆心口忽然好痒。脚都没法好好落在地面,臊得她蹦蹦跳跳。虎子自然也肉麻到了,嗷嗷叫唤,激动得直拍大腿。
师兄拿起相机:“那我给你们拍一张吧。”
火车站前,最适合留影了。
青豆听君摆布,跟着他们找的位置挪来挪去。汹涌人流中,青豆的肉躯虚焦,唯一确切的感受是手心剧烈的搏动。那里好像在抖。她轻声问,“是我在抖还是你在抖啊?”
顾弈捏了捏她的手,目光在她脸上戏谑打圈:“是你。”
青豆望着他,两眼亮晶晶的,泛滥成灾的爱意。“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得特别快。”
顾弈牵起一侧唇角,趁他们不注意,低头啄了一口:“我的也快。”
热风拂过虎口湿润的吻。青豆:“真的吗?”
他捞起交握的手,贴至左心口:“听。”
小贩叫卖、落车报站、嘈杂鸣笛塞住耳朵。青豆什么也听不见。
他又问:“听到了吗?”
青豆想说听不见。可手背下性感起伏的胸膛诱惑了他,她一开口,说的是心里话:“顾弈我们昨晚接w了吗?”
他牵起一侧唇角:“怎么?”
“我现在好想亲你。”很想很想,舌头在嘴里急得撞门牙。“是不是昨晚没亲够?”
顾弈咽了小口唾沫,清清嗓子装正经:“可能。”
青豆趁虎子在身后清场,着急问他:“昨晚我们那个了吗?”
顾弈哭笑不得:“你真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说到这个青豆就着急,“记得我还问你?”
他逗她:“那就别记得了。”
青豆掐他,咬他,锤他,急得拳打脚踢:“快点说!”
他问她,打得手疼吗?
到底什么事儿啊!烦死了!怎么这么爱卖关子啊!青豆眼睛一皱,都要哭了:“你快说!不说......不说就......”
顾弈一顿,挑眉威胁她好好说。
青豆咬唇:“那你快说!”
虎子对那两个交头接耳不在状态的人喊道:“喂喂!准备了准备了!”
老三站在顾弈旁边,推推他,“你也离我近点,你整个人都靠你媳妇儿身上了。”
师兄背朝夕阳落山的金色街道,聚精会神取景:“好了吗?三——”
顾弈单手抄进兜里,顺势偏头,“你追着我拔腿毛追了一夜。”说完,他浪荡不羁地勾起嘴角,看向镜头,在最后的“二——一——笑”的倒计时里,留下他二十五岁最春风得意的一张照片。
昨晚的程青豆在他排尿时走近,阻断了他的“发挥”和它的“挥发”。她抱着他的脚脖子不停说好c。顾弈并非毫无准备,毕竟她靠近时有影子有脚步,但他没想到青豆会径直躺在他脚下,做出这番举动。
他赶紧伸手,欲要拽她。结果青豆就这么开始拔他的腿毛了。她说:“好多啊,拔了吧。”听口气好像很嫌弃,可她一边拔,一边饥渴地拿脸贴了上去。
顾弈只告诉了青豆前情,后面他怎么跑,怎么甩脱她,她又是怎么发酒疯,怎么乱尖叫,快乐在村里狂奔,扰了禽类们休息的事儿,他没说。
鉴于她实在太吵了,惊动一户人家亮起灯火,顾弈只能献身,以吻封缄。
酒后的人是清醒时候的两个沉。顾弈扛麻袋似的扛着她,蹙眉找路。找了会想把后半泡尿撒了,刚缚上鸡,青豆忽然醒了,尖叫地滚进甘蔗地里。
他们在地里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啤酒全跑到了膀胱里,尤其中间还给他整y了两回,特别难受。他实在来不及,没管她,径直泄尽一大泡尿。?
那一刻,他们四目对视,顾弈十分怀疑她是醒的。
青豆就这么倒在田地里,望着月光下清澈有力的瀑布,感受耳边滂沱入池的声音,眼睛一眨一眨,特别妩媚。
顾弈当时就想,跟她一起死了算了。
背她回去的路上,她的话也不像醉了。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她说,那天送他去火车站,他没有答应和好,她一路哭。但是摸到梨膏糖,又原谅了他。“我真的没法对你生气,一气我自己就心疼。”
对于顾弈来说,青豆就像连擦好几次怎么也擦不亮的火柴,隐隐放弃,可无意一回头,它自己就亮了。
亮得人心头烧得慌。
-
这天火车站格外挤,站外虎子就说,估计这阵毕业潮。等学生回老家,过几天就好了。
巨大的轨道声轰鸣由远及近。玻璃震颤,乘客卷着热气一窝蜂下站。甫入月台,青豆嘻嘻哈哈,酒窝荡漾,挺开心的,并没有为送别难过。
但那天也巧,正好遇上中山大学送别会。
某系的毕业生离开,学弟学妹集体前来送别。青豆站在灯光黯淡几近于无的火车站,被他们集体合唱《送别》的歌声催动,呜呜哭开。
虎子看她哭,先还嘲笑,后来那帮学生点起了打火机和香烟,为漆黑的火车站铺开长长星火,他也被感动得湿了眼角。
他跟着点烟,一起举起火星子,害臊地嘀咕道,“大学生就是浪漫,跟拍电影似的。”
她就这么陷在其中,跟人家唱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青豆站在另一座城市,在中山大学的送别歌声中,纵情释放情绪,告别自己十余载的学生生涯。
火车发动前,她也没顾上跟顾弈说话。看到那边人群开始挥手,她才赶紧踮脚,拉着顾弈的手:“我会想你的!记得打电话!”
泪水迷糊视野。她甚至都来不及擦一下。
钢铁哐哐敲打出无情的离别声。
顾弈半身探出窗口,捧起她的脸,拇指替她揩去眼泪:“别哭了,跟个傻子似的。”
耳边哭声汹涌,祝福和交待越来越焦急。青豆仰起脸,闪过片刻游离,还狡辩自己没哭。
他一左一右亲吻她的眼睛,嘬掉两颗迸涌的咸水珠,贴着她的鼻息唤她:“程青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