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呆了
“我才懒得问。”他吹了声口哨,“我只是提醒你们,赶紧干活,今天干完了明天才能去你家看看要不要帮忙。”
吴会萍回来收麦,没说缺人要帮忙。青豆以为不用,看这十总村的收麦架势,应该不是不用,只是嘴硬。多一个人会好一些。青豆想回去看看。
表皮的战役停战。青豆斗志昂扬地跳下麦垛,借傅安洲搭来的手稳稳落地。只是顾弈又是闹哪门子少爷脾气,居然拽住了她另一只手。
傅安洲见她落地便松开了,顾弈却没。他掐上了青豆的皮肉,用上劲,拧了个麻花。
青豆倒抽一口气:“你干吗?”
“程青豆。”他郑重其事叫她全名。
青豆咬牙忍痛,眼神问询。
“干活就干活,别耍赖皮。”
说完,他转身往麦田,留了青豆一个莫名其妙的背影。
傅安洲按照刚子的安排,在顾弈旁边那条沟割麦。青豆换了份工作,收麦秆。
她在几条沟子里来回跑动,脚痛不迭,一直忍着。
忍耐中,青豆发现痒和痛差不多。
痒,她辗转反侧,咬牙切齿;痛,她辗转反侧,咬牙切齿。
痒,她头皮发麻,燥热不堪;痛,她头皮发麻,燥热不堪......还词语匮乏。
痒和痛都太难受了。尤其当她忍着痛,经过那帮男人,发现他们躺在麦秆上吞云吐雾翘脚放屁,愈加难受。
傅安洲掸了烟灰,撑起身,“累吗?累了就歇会。”
青豆说不累,硬着头皮干。她不敢在顾弈抽烟的时候与他对视,这会让她想起天台那幕。当然,她也不敢看傅安洲。
她意外,傅安洲竟会抽烟,夹烟姿势还这样熟练。还有,戴金边眼镜抽烟,很有味道。
青豆抱膝在麦垛后歇脚,悄悄抿唇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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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汗淋漓后的一泼冷水够写一首毛孔诗歌。
这是青豆在房内换衣服时,听见傅安洲对顾弈和刚子发出的感叹。他们三个赤膊拿井水冲凉,边冲边聊,冲了好久。
青豆换上刚子小姨干燥的背心,边扇风边涂风油精,给蚊子包下的皮肤做灾后重建。对待蚊子们的坟头,她不敢用力,怕战火死灰复燃,又忍不住摸摸,指腹下鼓包的山丘硬硬的凸凸的,怎么也摸不够。
清黄的月光漫入尺许。
她不小心往窗外望了一眼,吓得脚都软了,仿佛误闯了虎子的深夜录像厅。
于是不声不响躺上刚子的床,两脚一抻,将裙子捋平整,规矩遮到膝盖,又搭了角毯子在胸口。
男孩们说了好久的话,始终绕着高中、高考。青豆枕着刚子的枕头,嗅着旧书散发的霉味儿,先支着耳朵听墙角,很快疲惫跌入梦中。
半梦半醒,脚下有声响,他们进来了,他们睡下了,他们在说话,他们......
这么累照理一觉到天亮,结果青豆抽筋了。
她累得没醒得过来,是顾弈把她摇醒的。他坐起身,不停摇她胳膊,唤她名字:“豆儿!豆儿!醒醒,做噩梦了?”
她幽幽转醒,“啊?”
顾弈帮她拂去额角密密的汗珠,“你一直在哼哼。”
他一说,青豆才察觉到左腿扭曲疼痛:“抽筋了......”
一看果然。
顾弈一手捏住她骨节分明的脚踝,一手捏住她嶙峋的后脚筋,左右转动,“疼得厉害?”他听她哼了很久。
“哦。”青豆拧眉死忍着疼,像有条尾巴要挣脱出皮肤了。“你说是不是在长个儿?”
顾弈边活络筋骨,边笑话她,“你想长多高?”
她小声:“想长到你不会笑话我的高度。”
他“啊”了一声,“我有笑话过你吗?”
青豆白他一眼,懒得说话。
她调整呼吸,慢慢消化突袭的疼痛。
随内部的剧痛消褪,舒适的酥麻攀上皮肤。
他问还痛吗?青豆忘了回答。
顾弈的温掌下,青豆燥热迷失。
顾弈关切抬眼,目光旋即扎回竹席。
青豆的及腰长发漫散在背上,此刻眼神迷蒙,盯着脚踝上的他的手,像一只歪头困惑的小猫。
过了好久,顾弈又问了一遍,这一遍,他的手掌和她的脚踝都起了汗,手掌一掀,是一滩水汽浮动的月泽。
青豆猛地把腿缩进裙内,“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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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声啄破村落的夜。
天刚蒙蒙亮,大队的人就来了。刚子爸把顾弈摇醒,让他去外面说话。称有人找他。
青豆听见动静也醒了。她见顾弈被叫出去了,也要出去。下脚急,没看清脚下躺着个傅安洲,一脚踩在了他的小腹与胯骨。
很薄,很瘦,软乎乎又硬邦邦。
青豆比较容易受到惊吓,尤其是没有准备的惊吓,这也是为什么虎子顾弈爱吓她的原因。这不,傅安洲这个被踩的还没说话,青豆率先失声尖叫:“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顾弈闻声往里屋探头,一眼看到傅安洲抓住青豆的脚踝,失笑安抚她的躁动,“没事儿,别踢,别乱踢......真没事儿,没踩着关键地方......”
作者有话说:
(1)九十年代高中语文书里描写月亮的句子
收麦要收几章呢,看内容提要哈
本章前100发红包!
第40章 1990·夏 ◇
◎劳动最光荣3◎
这世界上除了程青豆, 还有一个人能顺着通讯簿猜到顾弈在哪儿。
——那就是王虎!
他打北京回来,自然听说顾弈高考结束人没了的事。见青豆也没了,还骗她嫂子“去同学家呆两天”,立马猜到他们在一块。
虎子顺着胖子给的信息, 翻开顾弈的通讯簿, 在傍晚打去电话, 次日中午接到回电。
青豆:“王虎,你去北京干吗!老实交代!还拐了我素素!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虎子:“程青豆, 你夜不归宿还撒谎, 好大胆子!敢跟我大呼小叫,小心我揭穿你!”
青豆吓唬他:“你过来帮我们一起收麦子, 缺人手。顾弈欠人钱,要割麦还债, 你作为朋友不来帮一把?”
虎子一惊:“顾弈?欠多少钱?收麦能有几个钱?”
青豆:“人情债,懂吗!不割完这片田回不去!”
虎子不以为意:“人情债?那算个屁。你们慢慢割, 反正你们有暑假。”
青豆:“这麦子不等人, 割慢了会影响收成的。哪里熟了割哪里, 熟多了就熬夜割!”
顾弈斜倚大队书记的办公桌, 来回把玩一支圆珠笔。听青豆撂下这话, 心知完了。这话一出,虎子铁定不会来了。这家伙好吃懒做, 一旦强调辛苦, 他第一个打退堂鼓。
果不其然,虎子语气有了挂断趋势:“我不来, 我要看店的, 我跟你们不一样, 我又没有暑假。”
青豆拍案:“你要看店?你和素素去了这么多天北京, 怎么不想着自己有个店?”
虎子哑口,嗯嗯啊啊欲要挂断:“这个......那个......就这样啊......”
顾弈给她做口型:susu!
青豆看出说的是素素,却不知道素素用在这里干吗。她疑惑地挤眉,啥?
“虎子,青豆有件事儿要跟你说,关于素素的。”顾弈迅速拎起免提中的听筒,“对,你不来她就不告诉你。我骗你干吗。爱来不来,没你照样奔小康。”
青豆接过听筒,明白思路,“素素跟我聊过你,哎,说了老多了,从认识你......”
絮絮叨叨,电话里就快把大纲编完了。顾弈扬下巴,让她赶紧撂。
她抛下悬念:“她对你也不是全没心思的。”对不起了!罗素素!回去就给您赔罪。
虎子斜睨向杂货店门口高跷二郎腿嗑瓜子的素素:“......”
他听青豆说再见,忙拜托她别挂,“那个,我来,我来,你别挂,那个......顾弈报华西没?”
“哪儿?”青豆一愣。
顾弈准备撤退,正靠门坏笑,以为得逞了。
虎子说:“华西医科大啊,他不是要做牙医吗?”
青豆微怔:“啥时候啊?”
虎子:“啊?不是吗?他高一就说过了。还是他改了?改了好!改了好!那都哪儿啊,哪有清华北大啊威风!”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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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乡间大地已热成燎原之势。
田间收麦的村民不再陌生,远远望见顶草帽,就能叫出名字。十总村有一家村民会染布,大家拿自己的废布料染成各种花色。
用青豆关注孟庭邹榆心的选色眼光,这肯定划为很乡的颜色。但别说,扎成小花、编成麻花缝在帽子上,可以说独一无二。
石子路凹凸不平,如翻腾冒泡的油锅。
往刚子家的那条路,青豆的草编鞋几乎散架,但她仍用先天不利的脚掌力量撑着,不敢脱力。仿佛一踩空,会热得脚骨溶解。
青豆又问了一遍,报什么学校?
顾弈关子卖到底,表示公布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