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呆了
青豆不知所措,气上心头,不管不顾开始蹬他。下脚不够,还上了手。
她边打边骂:“有话说话,装什么装,十三点!”
外面太热,一点火星子都受不住,一贯淡定吃痛的顾弈闪身躲避。皮肤灼湿挨掐比干掐疼不少。他试图束住青豆的手,却无法束住她的脚。
掐架的画面一度超出两人的控制。
青豆手被束住,只能两脚乱蹬,谁料顾弈臂力惊人,竟把她抓小鸡似的凌空提起。下一秒,草编鞋飞舞落至老远。
她两只脚落进油锅,再度烫得弹起。
石子路上烟尘斗乱。惨烈的杀猪嚎叫响彻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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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麦的时候特别利于人思考,尤其刚打了一场败仗,结局以被人扔进麦田告终,这时候的劳动改造显得尤为重要,不然会很想报仇。
再次投入劳动的程青豆想起了段牙疼往事。
她如大部分人一样,恐惧牙医,恐惧牙科的诡异灯光,恐惧浓郁的酒精消毒气味,恐惧那张躺椅,恐惧那盏无影灯,恐惧面无表情让你冷静的牙医。
以前她蛀牙多,老牙痛,又不敢告诉二哥,怕被拎去牙科,所以忍着。顾弈问她为什么?都疼得打滚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青豆表示,不能接受有人拿榔头小锤对着自己的头。她认定,报纸上失踪的人都是被牙医弄死的,不然为什么说不见就不见!只有牙科才有这么多瓶瓶罐罐。而那里面,一定有一瓶“化尸水”!
虎子讲故事新编时,提到过韦小宝的这个宝物。青豆问,化尸水是什么样的?虎子说,就像你喝的水一样。青豆一吓,不敢喝水。虎子又形容,但能闻见刺鼻的气味。
青豆问,“什么味道?”虎子目光一定,“酒精味!”
他说着说着自己信了,“牙科里浓郁异常的酒精味就是遮盖尸体气味用的。”青豆也信了,从此看牙医全是杀人犯。也立志绝不把自己送到杀人犯眼皮底下送死。
再经过牙科玻璃外,她养成了用眼睛观察患者的习惯,总觉得患者没几天就要失踪上报,而她是城市里唯二掌握此项重大秘密的人。
一次牙疼得满地打滚,她终于被二哥拎去拔蛀牙了。回来后,她咬着棉花咽着血腥酒精,怀疑消化道正在溶解。
越想越恐怖,青豆怕自己活不到除恶扬善的那天,于是拉住顾弈,希望他帮她报仇。
顾弈认真听完,面无表情地点了头。
他从小就用这招敷衍她,这是后来青豆才发现的事。顾弈若不信,不会反驳,只会冷漠地点头,在心里笑话她。
不到一年,青豆又牙痛了。痛得她脸半边高高肿起,眼睛都睁不开。青豆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小虫子老钻进她嘴巴里,明明她睡觉嘴都紧紧闭着的。
二哥不在,顾弈问要不要去医院。青豆称自己宁愿痛到死掉,也不愿做失踪亡魂。
顾弈解释,也不是所有的牙医都杀人。他认识一个牙医很好,慈祥爱笑,拔牙一点也不恐怖。
顾弈说好那应该还不错。青豆心动了。牙太痛了,不心动也不行。可顾弈常去的诊所一定很贵,青豆用力摇了摇头。
没多久,顾弈从牙科回来学到一招,让她张嘴。看过青豆的牙后,他说,那颗牙很松了,只要用线拽拽就掉了。顾弈胆子很大,当即拿出一根长棉线绕成三股:“给不给我弄一下?”
青豆很乖,立马张嘴,就这么任他缠线,拽掉了晃动的牙。一点也不疼,连血都没流。
自此,顾弈就是青豆眼中的小神医。她自我感动,想一出是一出,拉着他的手交待:“顾弈!你以后一定要当牙医啊!我们要争取潜入敌人内部,做间die收集情报,为那些无故失踪的人报仇雪恨!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
顾弈:“......哦。”
青豆记不清这件事发生的具体区间,是小学?还是初中?恐惧的力量太强大,模糊掉了时间概念。
她都忘了的事,他却记着,还不动声色写在了高考志愿上。
本来挺好的事,好好说还挺开心的,结果......
这般想着,青豆又一镰刀恶狠狠扎进土里:顾弈这个人,永远不会好好说话!弄死他!扎死他!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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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婚礼的夜晚给顾弈青豆素素留下了美好回忆,却没给虎子留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重温那晚的自在快乐,还要拉虎子一起。这帮人就喜欢把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他骗青豆去,实际才懒得去呢。素素兴致来了,他不去她要去。反正她七月下旬才上班,没事做,跑趟乡下玩一圈也不错。
虎子问,那你家要收麦子吗?
素素说,我家那带种桑养蚕。
虎子问,那你不会收麦子啊。
素素冲他翻白眼:“不会就去玩玩呗,干吗非得收麦啊。”
虎子一想也是,可以不收麦啊,这回还没有朱洋洋,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单独相处的好事。
从北京回来这路,虎子感觉自己和素素不太一样了。以前他们就是朋友,话不多,也没那么熟,现在算患过难,讲话亲近不少。叫她去哪儿遛弯也不费劲,一叫就出来。
虎子延迟一天去宁城,神神秘秘做了件事情,等到青豆家,厚着脸皮也不干活,往床上一倒开始装死。
还是素素手脚灵快,抄起镰刀跑去割麦了。
青豆刚子傅安洲顾弈四人割完刚子家的麦子,蹬了辆黄鱼车,往程家村赶去。村里的黄鱼车比城里的大,青松那辆坐两人就满了,膝盖得抵一块,村里的大敞篷够坐四人。只是苦了骑车的人。
他们商量好,三个男的轮流骑。顾弈问傅安洲行吗,不行他和刚子两个人换就行了,路也不远。
傅安洲说可以试试。连续两日暴晒暴汗,他褪了层皮,白皙皮肤起了红疹,又烫又痒,本来早该歇的,谁知顾弈也脱皮红疹,一声没吭在割麦,他于是也闷头割麦,没有喊累。晚上冲凉,他问顾弈皮肤疼吗?顾弈笑笑,表示干农活哪有不苦不疼的,来就做好了准备。
傅安洲说:“行。”然后再也没有吭过一声。
青豆怀疑顾弈故意的,还没骑就怀疑人家不行,非常不像话。
顾弈瞥见青豆皱眉,拍拍傅安洲的肩:“等会你起步先骑两个人,骑稳了我跳上来。”
傅安洲:“谢了!”
刚子跟着移动的村景摇晃,黝黑的脸上洋溢着饱满的幸福:“我要是考上了大学,我就是这片村子里第二个大学生了。上一个大学生就在你们程家村,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是吗?”青豆机械附和。
“是啊,现在在山上做和尚。”他不知哪座山,“说是感情问题,没想开。”
“是吗?”
“嗐,谁知道呢。”
石子路颠簸不平,顾弈托着后座跑动助推,见傅安洲骑稳,又问了一句“行吗”,收到肯定答复后,他粗估速度,灵活地跃过挡板,跳坐至青豆身边。
上车后,顾弈感受到傅安洲的喘息,“行吗?”
“没......事......”傅安洲背朝他们躬身发力,气喘如牛。
“真的?”顾弈知道这车骑人累。
傅安洲没说话,累得景物虚焦。
他穿了件刚子爸的汗衫,颈上兜了块擦汗的宽条毛巾,两条胳膊全是晒伤,已有入乡随俗的老汉之态。
“真行吗?”顾弈见他把龙头的手臂抖得厉害,怕他拉伤,“不行换我吧。”
青豆先气了:“你让人家骑!不行人家会说的,老问人家行不行干吗!”
刚子笑得不能自已。
“我问的是他,又不是问你,你急什么?”顾弈蹙起眉宇。
“我......”
“青豆这心思昭然若揭啊!”刚子拆穿完又推推顾弈,“你这个问法不对,什么行不行的,就问骑不骑得动!行不行怎么是你问的。”
傅安洲叹了口气,终于停下。他要是不认输,后面估计得吵起来:“不行了。”
他回头冲青豆笑,“没事儿。”那一口白晃晃的牙齿耀得青豆眼睛疼。
程家村与十总村之间相聚五公里左右,大热天载三个人实在累,三个男的轮流下车小跑,终于抵达了程家村。
这路是顾弈引导的。他有走错路的经验,一回生二回熟,倒是青豆不信他,反复问:“是这里吗?你确定吗?我不信!”
顾弈径直往里骑,“爱信不信。”十几户人家后,青豆看到了自己家,以及她的虎子素素。
她一见到虎子便破口大骂,“我娘和素素在地里干活,乡亲们都在干活,你居然睡觉!要不要脸!”
虎子求饶,拿扇子给手臂扇风,“我可以不要脸,但我要手,我这手出不得汗。”
王虎这种小人,好好做贼,凭他的伶牙俐齿和贼眉大眼,早晚要发财,谁晓得会在二十岁喜欢上一个姑娘,不住犯傻。
他五月份跟青豆说,趁天不热赶紧刺青,热了要发炎,结果自己在七月大暑纹了个手掌大的破字。
青豆掀开他左手衣袖,看见那个“愛”字,差点把昨夜的馊饭吐出来:“你有病啊!刺的什么东西啊!”
虎子冲她拱肩嘘声:“别跟素素说,我想等伤口好了,把这个字给她看。”
他太低级了,也没什么大钱,想不出别的招数,只会把最土最俗的往身上招呼。但这就是他全部的心思。关于素素,得忍,又没办法,挺爱的。
青豆拿指腹小心翼翼摸过凹凸起伏的刺青,问他疼吗?这个字这么大。
虎子害羞低头,小声说:“疼的,但心里甜。”
青豆第一次在虎子脸上看到这么恶心的笑,心里却觉不出恶心:“虎子......”
他殷勤回应:“哎!在呢!”
顾弈他们三人站庭院井边冲凉,扬声让虎子来给他们打水。
虎子没理他们,一个劲儿给汗珠流淌的青豆扇风,出言逗她,朝窗外那仨人响舌,“哟,程家小娘子出息了!这左拥右抱,还带一排队的。”
“胡说什么呢!”
虎子摇头,装模作样感慨:“没事儿,你开枝散叶,我不难过,我就是双儿。双儿呢只想要小宝开心。小宝开心,如何都好。你要那建宁公主如何,要那沐剑屏又如何,来来去去,只有我双儿不离不弃。”说着两手并用,来回抡蒲扇,扇得青豆发丝飞扬,眼皮都掀不起来。
虎子巴结青豆:“到时候还请青豆姑娘美言几句。”
“......”青豆觉得没戏。天仙和hama,不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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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1990·夏 ◇
◎劳动最光荣4◎
这巴掌大的字给虎子免了活。他在屋子里躺了一下午, 打开黑白电视优哉游哉。
青豆回来,灰头土脸加面如死灰,给虎子递了个噩耗。他以为青豆跟素素提了,素素拒绝了, 摆摆手称没事儿, 好女怕缠郎, 他不会轻言放弃的。素素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青豆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掰扯, 骂他:“活该!”
虎子这边表白计划箭在弦上, 那边杀出个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