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呆了
冬天穿得多,人人裹成棉花被,青豆打完顾弈跑去揍虎子,虎子可没顾弈那么耐打耐痛,五六拳头便开始还手,和青豆厮打起来。
青豆失心疯乱抓,控诉虎子顾弈心狠,都说好男不欺女,他们俩居然联合欺负她!她哇哇大叫,虎子咿咿呀呀,两人从草堆滚下阶梯,扭打至马路中央。
素素以为真打起来了,赶紧去拉架,谁晓得拽开青豆,这丫头顶着头飘雪般的干草和泥巴,笑得龇牙咧嘴,酒窝开花:“啊——王虎——我跟你拼了——”
硝烟弥漫的街心公园中,他们疯跑,尖叫,大喊,点燃天光,声振林木。天地之间,城市之中,好像就只有这么几个人。
青豆虚脱,虎子力竭。俩人被素素顾弈扶到草丛台阶,仍在有气无力地对骂——
“死猪头三!”
“书呆子,没人要。”
“你家里没镜子,还没有尿吗?”
“什么?”
“我让你撒泡尿照照!”
回去路上,青豆羡慕起青栀。她玩儿困了,主动挑了个夯实的背一攀,一路睡回去。
可怜青豆得支着两条腿往回走。
素素笑:“和上次看完《庐山恋》一样,还是我们几个人。”
青豆左右一看,“真的耶,也有栀子呢!”
顾弈说:“我记得,是88年,栀子第一次来小南城!”青豆乐坏了。当时她不肯坐他车,他也不邀请她坐,两人较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劲儿。
虎子说:“不过那年是夏天。”
素素回忆:“对,还有,那年栀子也困了。哈哈哈,小孩子睡真早。”
最与回忆暗合的一点,是走到东门桥,于雨霖端着水果罐头水杯,站在桥头,来回踱步。
上次也是呢。
青豆主动叫人:“于叔叔,新年好。”
素素一愣,也点点头。
于雨霖好像就在等他们,见着他们如释重负,没有意外。他抿唇笑了笑,把素素叫到一边说话。
青豆犹豫,是先回去呢还是等一会,顾弈背着大栀子也怪累的。还没犹豫完,素素已经回来了,正往兜里塞东西。
到楼道口,青豆好奇,捅捅素素胳膊肘:“嗯?”
素素叹气:“给了我个红包,说明早可能没空给我。”
青豆低声:“挺好的。”
素素:“嗯......”
-
他们约好把栀子送回家,晚上几人一起守岁。虎子素素留楼下等他们,青豆顾弈上楼,说服吴会萍。
“你说我妈会同意我出去守岁吗?”青豆惴惴。
“会的。”顾弈语气很笃定。
青豆双眼纯真,一眨一眨:“真的吗?”
顾弈点头:“嗯,赌十块钱。”
青豆翻了个大白眼:“我没钱!”
确实不用说服,吴会萍早累睡了。顾弈小心翼翼把栀子抱进床上,再由青豆挤了把毛巾擦拭手和脸,一切搞定。
挂毛巾时,青豆看了眼顾弈的花脸,伸手点了点:“你要不要擦一把?我用栀子的毛巾给你擦一把吧。”
他两手抄兜,本能后退一步,拒绝道:“不用。”
青豆歪头,故作疑惑,把墙上那面塑料大花镜子送到他面前:“真的吗?”
顾弈照向镜子,瞳孔一震,把脸低了低:“擦吧。”
就跟野战部队出来的似的,脸上黑一块灰一块。青豆笑得不能自已,尤其联想到他一路回来的沉静冷傲,手笑得直发抖。
毛巾碰上他的脸,不像擦拭,而像撞击。
青豆叫他接着:“你自己擦。”
顾弈头低着,手仍插在兜里,一动没动:“你帮我擦。”
他的眼神像蛛网,看似铺天盖地,实际很脆弱,轻轻一挑就会偏开。但挑开后,青豆知道那蛛网粘人难扯的感觉会一直纠缠。
在他的逼视下,青豆憋回了笑意,谨慎地拿手指点过他脸上的污物。
擦到一半,顾弈叫她:“程青豆!”
青豆“啊”了一声,刚一张嘴,眼前罩下来一团黑影。光消失了一秒,嘴里塞进个东西。
作者有话说:
内容提要的“千年万岁,椒花颂声”是个墓志铭,意思是:但愿一千年一万年之后,尚有人同我一样,记得你。
第51章 1991·冬 ◇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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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弈发现, 青豆最特别的不是酒窝,而是眼睛。酒窝好琢磨,高兴是高兴,生气是生气。眼睛却不一样, 让人如何也猜不透, 还会骗人。
程青豆态度明确, 告诉你,她对你没兴趣, 话里话外表明, 顾弈和虎子这两个人在她眼里没有区别。
可她一双眼睛看向你,泛着湿漉漉的光, 荡着赤果果的情,说话温柔, 动作撩拨,一边撇清界限, 和你是朋友, 一边与你授受不清, 上气不接下气, 诱你犯忌触线。
顾弈承认, 他伸出手指的时候,只是想戳破这个女人的假象。
但她的惊慌一点也不像装的, 全无方才凝视他诱惑他的那股孟浪劲儿。
还是那颗纯真的豆儿。
青豆被塞进手指, 猛地一惊,先是嘴巴一闭, 含住手指, 再是火速张开, 像是受惊的小鹿, 不停要吐。咸咸的,什么东西啊!
顾弈偏开头,让光照进口腔,指尖拨开放浪的舌头,精准扣住她一颗摇晃的蛀牙,“蛀得真厉害,都黑了。”说着蹙起眉宇,假装关心,“你不疼吗?”
青豆本来不疼,被他一摇一说,还真有点疼了。顾弈检查口腔的语气和神态已有了牙医风范。
她“啊”地一声,张大嘴巴,配合地站到光源之下,使劲踮脚凑近他,用喉咙发声:“康康......”
看什么看啊。顾弈看不懂。但男人信誓旦旦胡说八道的本事他还是会的:“少吃点糖,晚上睡前最好漱漱口,要是有空,多刷一次牙。”
青豆迷糊,不过点了头。她又问:“那个......别的呢?”
顾弈眉眼沉静,随意一扫,“口腔状况不是很好,有空去医院吧。”老师说,中国人的口腔状况普遍都差。我国国人的口腔知识处于落后水平。这一点对青豆这种蛀牙族群一定是适用的。
青豆绝望,吓得舌头动了动,裹着他的手指,咽了记口水。
那一动,仿佛戳到了顾弈肺管子。他喉结上下,呼吸凌乱,不知所措。他又叫了她一声:“程青豆。”
“嗯?”她说不了话,只能鼻音问询。
他拇指抠着她的下巴颏,小指无名指一蜷,食指中指仍深陷湿润的沼泽:“你为什么老这样看着我?”
“嗯?”青豆不解,嘟囔了句,“什么?”
湿软的舌头绕着他手指蠕动,痒得人不像话。顾弈抽掉手指,退身一步,让她说话。
青豆又问:“什么?”
“你,”他指了指眼睛,“特别喜欢这样看......人。”
青豆脑袋一片空白,呆了一瞬:“我怎么看?不看人说话不是不礼貌吗?”这还是跟顾弈学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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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素素和虎子在楼下冻成冰雕。
他们一直想撤退,也生出说不定他两各自回家睡觉、完全忘了他们的想法,但转念一想,青豆顾弈是谁啊,肯定不会忘了的。于是他们又等了下去,要是让他们知道厕所发生的画面,大概率是会把青豆顾弈揍一顿的。
顾弈怎么会主动招呢,那都是正常消磨的辰光。
青豆一惊一乍,一边下楼一边公布大消息:“你们快点给顾弈看看牙,他刚看了我的蛀牙,让我去找医生,我那颗真的摇了好久,好神奇,他一眼就看见了!快快快!”
她脚步刚踏上平地,虎子的嘴巴就凑到了顾弈面前。
黑灯瞎火,也没盏灯,看个屁啊。但中国人确实对牙没什么概念,提起牙就心慌,捡着现成的牙医,素素这么精明的人也凑上来,嘴巴大张,“我也要看。”
顾弈仿佛变成了一只公白头翁。娘下完崽跑了,剩下一对雏崽不会吃也不会喝,只会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啊啊”。
他站在台阶,借海拔优势随便扫了一眼,摇头叹气。
虎子和素素脸盘子一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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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计划去虎子的录像厅守岁,但厅里太红火了。虎子放钱的铁盒堆满晃眼的硬币。小徐心黑,是个人就让进。虎子低骂,以前没入股,手脚不干净,现在让他入股,做生意不上路子。都他妈挤到门口了还让进,看个屁啊,别打起来把警察招来。
他九点开始疏通客人,看人下菜碟,面善的赔礼说吉祥话,凶悍的赶紧找空儿插座儿。
到十点,春晚精彩节目过去一大半,虎子说没了没了,小品没了。没看报纸节目表的观众以为真没了,陆陆续续回家,剩下意犹未尽的还犟着头,非要守岁。虎子这才安排完座位,往外头找顾弈豆子。
青豆素素顾弈还加上个吃完第二餐年夜饭的傅安洲,四个人蹲在角落,摊了张报纸,正在打扑克。
普通的打肯定没意思。他们打了两圈觉得不够刺激,素素说得来钱,不来钱打牌跟过家家似的。
顾弈和傅安洲都同意,只有青豆不同意。她胆儿小,钱要花在刀刃上,不可以赌博。
三人迁就她,提议拿了张纸写借条,说输了他们仨平坦,赢了算她的。这青豆哪好意思,傅安洲给她搬台阶:“你年纪最小,我们让让你。”
谁想到,青豆十张一块钱的jia票子一张都没送出去,当了三把地主,赢得手脚发麻,进账二十块钱。
人真的还是要脚踏实地做农民,一旦当了暴富的地主,那个嘴脸特别难看。青豆飘了,开始瞧不起人,挨个讽刺过去——
“素素姐姐,明天的口红要省着点涂,都输没了呀。”
“顾弈哥哥,数学这么好,不知道算牌吗?还是离开课本,数学就不灵通了?”
“小傅先生,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再输下去,下学期给女同学打水不能充大头,要明算账了呢。”
虎子来的时候,青豆正手舞足蹈,挑衅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