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晚欲
但是她过得好,是因为她努力活着,本应过得好。她过得好,又不会让孙程宽遭报应。
本以为就这样了,既然无法毁灭,那就让自己看淡。
可谁知她难以完成的事情,陈遂却帮她做到了。
他让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站在一旁,自己却转身走入黑暗,背负起她背不起的罪与罚。
他为她打人,放下了自己心中的秩序。
他替她报复,又还她一个属于她却悬位已久的秩序。
她真的感谢他。
后来陈遂喝了两碗粥。
孟菱给他找了新的牙刷牙缸等洗漱用品,他的衣服上有酒气,爷爷给他找了一件大集上买的十元一件的纯棉T恤给他换上。
这衣服是爷爷觉得吸汗才买的,白色的,没别的样式,孟菱见过马路边上卖西瓜的大叔穿,当时还在想这衣服怎么那么显人黑胖,可陈遂穿上,她只觉得十块钱的T恤和他平时几万块的衣服没半点区别。
他换好衣服,清清爽爽洗漱完毕,孟菱也换了件水墨绿的连衣裙,收拾包准备出门。
昨天爷爷在餐桌上交代了,让她领他到处逛逛。
她不再排斥他,也不再驱赶他。
他为她做了挺多的,如果这时候她还对他爱答不理,未免有些不识好歹了。
只是她也没有松口同意和好。
分手的决心有多难下,和好的决心只会比分手时难上一万倍。
夏日炎炎,她决定先带他到凉快的网吧里,呆上一天。
傍晚五点钟,再去池塘边转转,划船摘几张荷叶来晒茶。
从池塘回来差不多六点半左右,日落时分,她可以带他走走村子里浇水的水坝,走到太阳落山,再回镇上。
孟菱把这个想法给陈遂说完。
陈遂“嗯……”的沉吟半天,才说:“我有权利说不吗?”
言外之意,听她的。
孟菱笑笑,和他步行走到小镇的街上,花了二十多分钟。
他们进到一家叫“无极限”的网吧。大早晨的,大厅里除了几个通宵的人之外,没多少客人,但是想了想,孟菱还是开了一个单间,一小时十五块钱,她直接开了七个小时。
包间里有两台电脑和一个中规中矩的黑色沙发,孟菱把背包放在沙发上,陈遂紧接着一屁股坐旁边,懒洋洋问:“你别告诉我你要打游戏。”
“我写东西。”孟菱说。
陈遂属实没想到:“你到网吧开包间写小说?”
“家里没有网,平时都是用手机写,偶尔写到关键点或者要修稿了,要么抱着电脑去邻居家蹭网,要么就来网吧。”
她把自己的贫穷,说得倒是坦荡,不会刻意隐藏她生活里的疮痍。
陈遂挺欣赏她这一点,不由笑了笑说:“那我陪你一起写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你要写新书吗?”孟菱边开机边问。
“不写新书,写情书。”他拽拽一笑。
“……”孟菱瞬间死机,不想和他说话。
“我要是给你写情书,那该怎么写呢……”他倒认真上了,“也不用堆砌句子,开头写一句‘亲爱的孟菱’,正文就写‘我爱你’,落款写‘你的陈遂’。嗯,情书就是要落款大名才正式。”
“陈遂……”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闷闷喊了他一声,示意他收敛。
他把她旁边的椅子往外一拉,坐下来,笑:“得,聊回正题,你新书写到哪了?”
“六万多字。”她说,“我这次的故事很简单,预估写完也就是十几万字的中篇体量。”
陈遂点点头,这次倒正经:“我又发现你一个优点。”
“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孟菱这样问出来的时候,竟是对他的回答满怀期待的。
“不管外界多嘈杂,你都能够静下心来写作,这点我都做不到。”陈遂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孟菱心底隐隐升腾起小欢欣。
在她心里,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前男友陈遂,而是作家陈遂。
被喜欢的作家前辈褒奖,她简直要飘了。
孟菱想到什么,给他举了个例子:“我是真的喜欢写东西。之前有星探想发掘我呢,我都没有答应,你说我能不知道当明星赚钱吗?”
“还有当初填志愿的时候,我有想过选更好找工作的专业,也想过学法律,等出社会好对付孙程宽那伙人。但是爷爷奶奶鼓励我,选自己喜欢的,没有理想就算了,有理想,就朝着理想的地方去。所以我学文学,不为钱,不为名,就只是单纯的热爱。”
孟菱很少讲那么一大通话,说到这些,明显可见她眼底的光亮,语气里透出隐隐骄傲。
陈遂收起散漫的神情,温柔看着她,想到一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却很少有人做到的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莫名觉得自己被她激励了。
“写作,就是一个铁杵磨成针的过程。”陈遂笑笑,“所以,来吧,孟作家,一起磨针。”
孟菱愣了愣,旋即重重点头:“嗯。”
后来他们一人守着一台电脑。
孟菱写她的小说。
陈遂原本打算整理那篇类似《白夜行》题材的悬疑小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临时打开了空白文档,写起了另一个故事。
在包间外时不时发出“操他妈猪队友”的咒骂声中,他们开始全神贯注的书写。
这一刻他们就像一起开服的队友,也很像并肩战斗的战友,总归是一路同行者。
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陈遂出去拎了两份炒面进来,还买了一大罐可乐。
两个人特别满足的吃完饭,又开始继续写。
快四点钟的时候,他们一起去池塘边“旅游”。
池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岸边长满了水灯芯等野草,一艘木船就停在岸边,远远望去荷花荷叶一大片,水面上还飘满了大片绿色的浮萍,看上去根本没有能够行船的地方。
孟菱从包里掏出一瓶花露水:“先喷喷再下船,不然等会儿会被咬死。”
“这边都是野蚊子吧。”
“嗯。水边蚊虫多,还有蜻蜓,蝴蝶,蜜蜂……你看,那朵荷花上就有一只大红色的蜻蜓,爷爷说这种蜻蜓叫‘红辣椒’。”
陈遂听着便笑了,乡间野趣,谁能不爱。
他们喷完花露水才下船。
陈遂平时除了拳击,其他的也爱玩,之前去澳洲度假,和李凉比赛划过皮划艇,木船的船桨对他来说也是很好掌握的,没一会就上手了。
他们往藕花深处走。
夏日正浓,荷花荷叶正是开的最好的时候,水珠挂在荷叶上,晶莹剔透,漂亮的不成样子。
孟菱穿水墨绿的裙子,安安静静坐在船头,几乎与这景色融为一体。
他们两个人在花叶之中,徜徉着,沉默着。
孟菱看风景,陈遂看孟菱。
他们两个人眼里的内容,其实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划重点:爷爷来接她回家,快速赶到,没让他们碰她一丝一毫。
没碰到一丝一毫。
既然是故事就不要那么残忍啦,毕竟00已经那么苦。
还有就是00开包间写东西,说得这番话,对遂很有触动,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心灵能靠近的重要原因。
我觉得有个词很适合他们:志同道合。
高中时00看陈遂的书,受他影响,殊不知认识之后她对梦想的热爱也在潜移默化影响着陈遂。
第71章 他醉
木船行驶到池塘过半, 船上多了好多荷花和荷叶,都堆在脚边。
孟菱说,这些可以回家泡茶喝。
陈遂说, 那回头我让茶馆也上一些荷叶茶,清爽不说,还可以减肥。
乍一提到茶馆,孟菱莫名想到很多从前的事,只觉得恍如隔世, 整个人沉默了几分。
陈遂察觉到了, 也有点感慨:“你说,如果我们现在还谈着, 这一幕该有多浪漫啊。”
孟菱看向他。
听他说:“把水滴刻意弄到荷叶上让它滚动, 看蜻蜓落在小荷尖尖,数一数船下的游鱼, 哼个小曲, 聊点咏荷的古诗, 然后在荷花深处接个吻……”
陈遂说着, 孟菱就想象着。
是啊, 如果不分手,一切都是那么的缠绵悱恻。
文学作品里常用到“借景抒情”的写法, 此时此刻, 已经分手的他们, 却只能“以乐景衬哀情”。
孟菱不愿再想下去,她掏出手机拍景色。
陈遂自嘲一笑, 也掏出手机东拍西拍。趁孟菱不注意, 他拍了一张她, 没有刻意构图, 效果却极好,眼前是她,身后是大片的夏荷,一切都美不胜收。
他不知道,孟菱也偷偷拍了一张他。
可惜是逆光,人脸乌黑一片看不清楚,但他的侧脸是极其好看的,轮廓感特别强,有些人,只看他的面部线条几乎就能猜中他的性格。
池塘尽头,还有一大片芦苇和香蒲。
孟菱指着一个像香肠的东西说:“靠边我摘几个香蒲回去。”
“那是什么玩意?”陈遂不认识香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