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晚欲
陈遂看了眼桌上的东西:“什么意思。”
“我们到此为止吧。”
天地失声。
尽管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当她亲口说出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天地失声。
陈遂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感觉喉头发紧,眼眶也是。
孟菱没有什么语调:“红豆,水晶盒还有你送我的奖杯,我会让徐梁带给你。”
各自沉默了一会。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陈遂找了很久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但不是爱。”孟菱直视着他,“再喜欢也不是爱。”
陈遂目光变沉。
“就算是爱,也不会结婚,对不对。”
陈遂无话可说。
孟菱看着他的表情,心已死了大半,她缓缓笑了:“我们就这样吧。”
“不要。”这句话让陈遂的心像被凌迟一样,他脱口而出,“我不同意。”
他走上前到她身边蹲下,抬着脸看她,模样乖顺:“我没想过和你分手,我只是现在还不能接受婚姻,因为我小时候见到太多失败的婚姻,你不知道我从十岁的时候就……”
“那你应该提前告诉我。”孟菱不想听他的解释。
陈遂却很急切要说些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才十几二十岁,没那么快讨论到未来,而且婚姻也不代表长久。”
“婚姻或许不代表长久,但是代表家。”孟菱声音又一次打断他。
“或许你明年就不喜欢我了,我们会像大多数学生情侣一样分手,我就是经历一段普普通通的感情而已。可如果等到我三四十岁的时候,别人都和爱人结婚生子,你却还只肯和我谈恋爱,那么我算什么呢。”
孟菱想到这件事不免悲伤起来,她忽然很想问:“你到底爱我吗。”
陈遂只觉得难以呼吸:“什么是爱呢?”
他活了那么多年,写了那么多书,仍然搞不清爱的定义。
“喜欢是快乐的,是觉得不快乐就可以放弃的,但爱是包含痛苦的,是流了泪受了伤还难以割舍的。”孟菱告诉他她的答案,同时自嘲一笑,“算了,我不要你的回答了,我们就这样吧。”
她站起来想走。
陈遂猛地抱住她,连贯动作,双腿狠狠跪在地上发出骨头碰地的闷响:“别离开我。”
他害怕极了,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
他露出少见的低姿态:“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孟菱早已下定决心:“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算不算爱情,姑且算是吧,你不能为了爱情而放弃不婚不育的念头,我也不能为了爱情而放弃结婚生子的权利。”
孟菱想到什么,眼眶发酸:“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因为我爸妈明明那么相爱,却因为疾病而早逝,无法拥有未来,他们的死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遗憾,我很想幸福给他们看。”
讲到这孟菱有点哽咽:“如果那个人没有出现,我可以单身一辈子,但是如果出现了,我是想要一个家的。”
她眼泪就在眼眶盘旋,可她不允许自己哭,咬牙忍住了,看向他,掩不住的悲戚:“我是想和你有个家的。”
陈遂像被什么掏空了,心里明晃晃豁了个口子似的。
“陈遂,爱情没有那么伟大。你不愿意妥协的,我为什么要妥协,谁的感情比谁的高贵?”
孟菱讲到这里,忽然想起莫雨薇之前的话——陈遂他这个人得一层层剥开了看,他外表随性洒脱,打破了之后,你会发现这个人是凉薄的,冷透了的那种,可再往下凿,你会发现他就像一股温泉水,特别柔软和温暖。
她曾经以为她早就触摸温泉。
可现在,他的凉薄却将她冻伤了。
陈遂依旧紧紧抱着她。
孟菱平复了一会儿,默了默很豁然的笑了:“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这种快乐不是假的,我要谢谢你带给我这一切。但现在,我不要你宠我了,也不要你伤害我了。”
她忽然想到一首很大众的歌,里面唱到“来不及再轰轰烈烈,就保留告别的尊严,我爱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结尾”。
嗯,爱你我不后悔,我尊重故事结尾。
我能给自己的体面,也仅此而已了。
孟菱用力抓住他的手,再次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可这次却不像白天那样轻易挣开他,每当她把他的手指掰开,他都会再一次收紧,如此反复,最后他先崩溃了,更大力拥紧她。
嘴里喃喃:“对不起,但是我不能放开你。”
他说:“我承受不了,真的承受不了。”
“我难受,娇娇,我难受……”
“……”
孟菱不再讲话,只是反复将他从自己身上拉扯开,到最后她不得已,只好安静下来。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松了,她动了一下,他膝跳反应般瞬间又收紧手臂,浑身紧绷,警惕起来。
孟菱累了,她拿起桌上的哨子,使出浑身的力气吹了一口:“陈遂,我命令你放开。”
陈遂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她眼眶里有即将落下的泪花,可她到底是没有哭:“反正早晚是要走的,不过是早一会,和晚一会的差别而已。”
陈遂好像失去意识了,满脸的无措和不可置信。
他顿了顿,然后就像放弃掉自我一样,把手臂松开,放开了她。
孟菱没有迟疑,起身就走。
陈遂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木然看向门的方向,肩膀塌着,万念俱灰。
他忽然想起一首诗——
“爱情不过是冰凉的火焰,照亮一个人深处的疤痕后,兀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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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菱回到宿舍,把红豆连鱼带缸交到顾娆手上,包括那只夜夜放在枕边伴她入睡的水晶盒,陈遂在篮球赛上赢来的MVP奖杯,以及她压在书页里不轻易示人的拍立得合照,都一并给了顾娆。
收拾下来才发现他竟给了她那么多东西。
可是既然明知不会有未来,那么就必须断舍离。
她淡淡的:“把这些给徐梁,让他交给陈遂吧。”
顾娆问:“你怎么了?”
孟菱说:“分了。”
曲洛和齐舒婷原本在洗浴间洗衣服,衣服被揉搓的声音在孟菱说出“分了”二字之后顿时停了。
宿舍安静下来。
孟菱没有故作轻松,但也没有表现悲伤情绪,她只是一如既然的淡定与平和,找出手机,把置顶联系人删除。
同时把辞职的消息发送给柳姐。
那天是6月16号。
距离她的生日刚过十五天,距离大一暑假还有五天。
孟菱发了一场高烧。
在最该打起精神的复习冲刺期,她却大病一场,吃药打针都不见好,整日眼皮沉重,步子虚弱,拖着沉重的身子在校园里踽踽独行。
舍友们都很担心她。
曲洛讲笑话说:“这样一来,我们‘1670’就不再只有我单身了,你想啊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接受所有男孩的示爱!所有!”
齐舒婷却忍不住骂陈遂:“我早说了他没李京州靠谱,还是我京哥好。”
而顾娆一言未发,只是在孟菱要去接热水吃药的时候,先她一步,帮她把暖水壶打满水。
这大概是孟菱失恋之后最大的安慰。
但她不擅长道谢,正如她不擅长委屈。
她整日与往常无异,该吃饭吃饭,该吃药吃药,疲惫都放在心里。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
盛夏炎阳似火,她是唯一大雪纷飞的人。
体温是热的,心是冷的,于是谁靠近她,谁就要经历一场雪虐风饕。
作者有话说:
“爱情不过是冰凉的火焰,照亮一个人深处的疤痕后,兀自熄灭。”——余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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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离开
陈遂也发了一场高烧。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 任凭阿卓和高一飞如何敲门也不理会,最后张之挣过来了,找了人把门撬开, 发现陈遂睡倒在一片酒瓶和烟蒂之间,不修边幅,浑身发臭,而一摸他的额头,发现他已经烫到不能再烫了。
还好张之挣有先见之明, 一早就叫了家庭医生过来。
看着医生给陈遂输上液, 阿卓忍不住叹气。
他不明白:“爱情不应该是美好的事情吗。”
张之挣冷笑:“喜欢才全是美好,爱不是。但是喜欢不能包容不美好, 但爱可以包容。”
阿卓摇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栀子总说我太年轻, 但我还是很固执,如果我要爱一个人, 我就要从头甜到尾, 什么磋磨都没有不好吗。”
张之挣眼睫颤了一下, 对此, 竟只能沉默。
谁也不能定义爱情, 毕竟,每个人的爱情都不一样。
“挣哥, 你看遂哥。”阿卓忽然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