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 第111章

作者:尼古拉斯糖葫芦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虽然她黏黏糊糊老想贴着顾清淮,但是真要她睡他的床,她不可避免有些不好意思。

  这里雨水多,窗外从暴雨变成小雨,屋里空气似乎都跟着变得潮湿,她眼睛一眨不眨,倒背在身后的手掌心微微冒汗。

  顾清淮铺好床,坐在床边,两手撑在身侧,小臂有清晰肌肉线条也有层叠暗红伤疤,姿势漫不经心。

  他撩起眼皮看她,眼睛是真的亮,能下钩子一般蛊惑人心,那薄而漂亮的嘴唇,又软又无情:“没长大?睡觉得人哄?”

  冷言冷语,下颌和嘴角都紧绷,喉结冷淡地滚动,不带一分情绪,换了别人可能根本扛不住,但是钟意太了解他,顾清淮就是说话毒,其实他嘴唇软心也软,灵魂也是一样。

  她哼哼两声权当没听见,在顾清淮的注视下脱掉鞋子,耀武扬威爬到床上,乖巧盖上自己的小被子:“我躺好啦,你关灯吧。”

  软绵绵的,像团棉花,让人一点脾气都没有,顾清淮没好气按下床头灯的开关。

  钟意身边位置下陷,清冽的薄荷味道铺天盖地,在他关灯后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好在慢慢的,眼睛能看见,她借月光看他的睫毛和鼻梁,再到冷淡抿起的嘴角,怎么看都看不够,心动得不行。

  明明上飞机之前连轴转白班加夜班,落地之后山路崎岖脚步不停,可现在心脏扑通扑通像是在沸水里翻腾,耳边顾清淮的呼吸清晰,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能听见她的心跳。

  脑海里有一场灿烂盛放的烟火,经久不息,烧得她心潮澎湃,身上的每个细胞每个因子都欢喜都心动。

  “顾清淮。”

  顾清淮睁开眼睛,即使看不清,钟意也知道那双眼睛是干净的清澈的。

  她转过身朝向他,脑袋悄悄往他旁边凑,顾清淮想起家里那只狗狗,也喜欢在他睡觉前又或者刚睡醒的时候,从他怀里探出个脑袋,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钟意煞有介事悠悠叹气:“我睡不着。”

  顾清淮:“那你出去跑圈。”

  他冷脸的时候队里没人敢惹他,就连那部级通缉犯都扛不住,但是钟意不怕。她不气馁,就眼巴巴看着他,知道顾清淮拿她没辙。

  周遭一切朦胧模糊像是影院里的老旧电影,只有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柔软的卷发蹭过他的下颌。

  顾清淮无可奈何,枕着手臂朝向她,放轻声音哄人:“那你想要怎么办。”

  那清冷的声线,只有两个人能听见、近乎气音,此时此刻多了几分缱绻。

  雨滴绵密落在窗台打在树叶,变成惬意的背景音。钟意不喜欢雨天,唯独在顾清淮身边的时候,觉得雨天也不错,温柔又舒服。

  “我要亲亲……”钟意嘀咕着,“电影里都这样演,晚安吻什么的。”

  顾清淮无动于衷,只是撩起眼皮看她,钟意鼓足勇气,声音闷闷的:“顾清淮,你亲亲我……”

  说完,她小脸往薄被里埋、只露出发顶和眼睛,却被顾清淮把薄被扯下,露出她一整张脸。

  他的手指落在她脸侧,帮她把黏在脸颊的碎发顺到耳后,指尖轻触到她耳朵,就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下,他掌心下她的脸,无可救药升温,却没有躲开。

  他撑着手臂起身,手在她脸侧,低低说了句:“小撒娇精,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钟意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下巴已经被轻轻捏起,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空气像是被点燃,体温跟着升高。

  脑袋上方顾清淮的影子慢慢压下来,那双眼睛充满攻击性和占有欲,冷静看着她,她的睫毛颤抖,慢慢覆下来。

  视野里一片黑暗,时间空间都凝滞的那一秒,顾清淮吻在她额头。

  相贴的脸庞分开,他捏她脸,眉眼温柔又嚣张,毫不客气地问:“可以了吗。”

  钟意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心满意足.

  手慢慢越过界,找到顾清淮的手握住,甜甜说晚安。

  顾清淮心跳有些快,好在室内昏暗一片,他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红了耳朵。

  那双警察的眼睛冷淡、锐利,深处尽是意气风发。可当他看向钟意,目光总是柔软,甚至还有些很难察觉的、少年看向心上人才会有的青涩。

  他没被钟意握住的那只手,手背挡在眼睛上,无可奈何偏过头,轻轻笑了。

  -

  翌日五点,窗外没有半点光亮,顾清淮睁开眼睛。

  身边有均匀绵长的呼吸,他用了几秒让自己清醒。

  钟意是小婴儿那种睡姿,睡着的时候乖巧又安静。她侧躺着,手乖巧放在脸侧,身子蜷缩,一头短发乱糟糟。

  他俯身,手撑在她身侧,亲上她脸颊。睡梦中的钟意闭着眼睛蹙起眉,似乎不满,把他推开。

  顾清淮失笑。

  怎么可爱成这样。

  他换衣服出门,从山下往上走,个高腿长步子很大,一个小时后,到家后面那座山。

  母亲裴婉卿之墓。

  顾清淮停住脚步。

  “没来得及买花,明天补给您。”

  天色暗着,露水浓重,顾清淮面对着冰冷墓碑,轻声说话,行走在刀尖、枪林弹雨杀出重围的警察,此时不过是在外漂泊终于见到母亲的孩子。

  天边尚未拂晓,眼前云雾缭绕,顾清淮低声问自己母亲:“顾长生烈士,会是我的父亲吗。”

  妈妈生前最喜欢的歌,是《少年壮志不言愁》,甚至去世前一刻还让他唱给他听,歌里唱的是警察。

  她总是看着远山,像在等什么人,一等就是一辈子,从无怨恨。

  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难免遭到非议,他咬紧牙关,母亲却笑得云淡风轻。她说,早晚有一天,你爸爸会来接我们,但是如果他不来,我们也可以自己过得很好。

  总是温柔,总是在笑,身上没有半点戾气。

  “妈,我不是一个人了,”顾清淮轻轻擦掉墓碑灰尘,眼睛清澈如水,“今天没舍得吵醒她,明天带她来见您。”

  窗外阳光大好,透过微微浮动的纱帘照进来,钟意头发乱糟糟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

  前半夜因为太激动半梦半醒,睡一会看看顾清淮,看一会再继续睡,后半夜才睡着。

  身边那床被子已经整整齐齐叠好,钟意有些茫然,刚好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传来,她眯着眼睛看过去:“你去哪儿啦?”

  顾清淮穿着白T恤,军绿工装短裤,长腿赏心悦目,手里纸袋散发着食物香气,被放到桌子上。

  “起床吃饭。”

  钟意不倒翁似的一歪倒在床上:“困。”薄被盖过脑袋,窝成一团。

  顾清淮走到她身边,俊脸清冷如常,只是柔声问她:“想去看梵净山,还是去苗寨。”

  在家乡,带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出去玩,他心里有从未有过的、难以名状的忐忑。好像家里第一次来了客人,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却又怕她不喜欢。

  钟意瞬间打起精神,被子掀起露出一张太阳花似的小脸:“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我喜欢这里,”钟意眼睛弯着,“等我们退休就回来定居好不好?”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

  顾清淮轻轻扬眉,熹微晨光晕染在浅色瞳孔深处,显出原本清隽温柔的样子:“那你不要赖床。”

  钟意伸了个懒腰,手递给他,撒娇借力起床。却没想,唇红齿白的漂亮警官会错意,无可奈何抿起嘴角,手臂穿过她膝窝,抱她到卫生间。

  她笑得眼睛弯弯,手臂搂着他脖颈,呼吸之间都是他颈窝干净温和的味道,脸往前一凑就亲到他下颌。

  顾清淮垂眼看她,钟意无辜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碰啦,下不为例!”

  -

  古镇、苗寨、梵净山,顾清淮都想带钟意去看,或者说,凡是他认为好的,他都想亲手奉上。

  “想去哪里?”

  钟意把卷发绑起来,像个小兔子尾巴,她的后脑勺滚圆,看着依旧可爱,身上是浅绿连衣裙,洋桔梗的颜色。

  “你肯定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出了旅馆,钟意倒背小手走在顾清淮面前,裙摆随着步幅悠悠晃动。

  她眉眼温顺,转过头笑着说:“我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顾清淮眼眸清润,揉她头发:“那陪我去一趟秦钊叔叔家。”

  交通不便,顾清淮租了辆越野车,一个多小时后抵达城市郊区。

  秦钊一生节俭,两袖清风,原本住的是公安局家属院,在他牺牲后,妻子女儿搬回老家。

  “我看着别人穿警服,就老是想起他,就不敢在那住了……”秦钊的妻子江静红了眼睛,在顾清淮和钟意对面坐下来。

  她的背后是全家唯一一张全家福,摄于去年中秋。照片里的秦钊一身警服,肩背挺直,目光锐利,不怒而威。

  顾清淮看着那张照片,想起秦钊曾跟自己得意道:“我的妻子女儿都以为我是派出所的老烟枪,工作内容是调解民众纠纷……”

  江静刚年过半百,鬓角已经斑白。

  钟意心酸,看面前妇人和照片里的人阴阳相隔,此生再难相见,难过得不行。

  顾清淮垂眸,钟意低垂着脑袋是在憋眼泪。

  他轻捏了她后脖颈:“阿姨家的猫很可爱,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钟意也不想让阿姨和顾清淮看到自己难过,乖顺点头,走向阳台。

  阳光上满是绿植花草,猫咪窝在软绵绵的垫子上,懒洋洋晒太阳。

  江静起身去书房,回来时手里多出一叠材料。

  “这些文件,是我在整理他遗物的时候发现的。他说等以后闲着了,会亲自调查你的身世。我当时还在想,快了……没想到他离开就再也没回来……”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清淮拆开厚厚的牛皮纸袋,抽出那叠材料,映入眼帘的就是顾长生的生平履历、所有信息。

  从出生到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身边有哪些人,再到参加工作后,来往密切的又有谁,时间线和人物脉络图,一直到他牺牲前的最后一刻。

  密密麻麻的字迹,却又有几个被标注的关键词:顾长生,裴婉卿,顾清淮。

  想必母亲去世太久,太多资料无从查证,所以里面涉及母亲的信息并不多。

  顾清淮一页纸一页纸翻过去,看顾长生从少年长成青年,像看了一部纪录片。

  顾长生出生在云贵山区,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后来老人相继离世,他孤身一人。

  初中的毕业照上,还没有母亲的影子,而在他高中那年,遇到一个女孩,叫裴婉卿。

  那张照片顾长生的高中老师家里也有,是笑眼弯弯的母亲,和眉眼冷峻的顾长生。

  再往后,他所有的纸质资料上不再有她身影。

  甚至直到他牺牲前最后一刻,所有材料里记载的仍旧是“未婚”。

  线索就此中断,他死于一场联合缉毒行动,子弹射穿动脉,没能从手术室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