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 第115章

作者:尼古拉斯糖葫芦 标签: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同事点点头,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成熟稳重的大夫,特别小孩地讨论怎么治自己女婿。

  南爱国信誓旦旦:“第一次见面我坚决不能给他好脸!我要拿出老丈人的气势来!我怕他以后欺负我闺女!”

  同事附和道:“对,没错,这个下马威一开始就得给!”

  钟意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来,南爱国笑眯眯接起来。

  钟意声音脆生生:“爸!我今晚带男朋友回家!你和我妈有个心理准备!”

  南爱国刚喝到嘴里一口茶,这下直接呛了。

  电话挂断,他两眼一抹黑,磨刀霍霍后槽牙差点咬碎:“我倒是要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臭小子把我闺女拐跑了!”

  难得准时下班,钟意像个等到下课的中学生,欢快跑出医院大门,顾清淮就在马路对面等他。

  “哎呀,今天怎么穿得这么好看?”她倒背着小手,笑眼弯弯看面前的男朋友。

  顾清淮平时都是短袖运动裤冲锋衣,今天是白衬衫黑色长裤。他个高腿长,身材清瘦又有肌肉,穿什么都赏心悦目。

  顾清淮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把她脸掰向一边。

  钟意看他轻轻抿起的嘴唇:“你不要紧张,我爸我妈人很好的。”

  顾清淮坐在驾驶座,侧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低垂的睫毛浓密,薄唇绯红柔软漂亮。

  钟意近距离看得心猿意马,听见他轻声开口:“我知道。”

  南爱国同志腰杆挺直,发福的电线杆一般杵在自己家阳台上,眼睛紧盯楼下往来车辆:“老陈,你看那辆黑色越野副驾驶那个,是不是咱家闺女?”

  钟意妈凑过来:“是,她就喜欢脑袋上面绑个小揪揪,哎我说,小伙子长得不错嘛。”

  钟意妈喜笑颜开,钟意爸鼻孔朝天:“不都是俩眼睛一鼻子好看什么好看?!”

  钟意凑到男朋友身边:“紧张吗?”

  顾清淮垂眸,眼睛清澈柔和,声音有些软:“有一些。”

  钟意踮起脚尖“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好一点了吗?”

  顾清淮抿起嘴角,腼腆有笑,眼睛亮晶晶的像有小星星,笑着揉她脑袋:“你啊。”

  钟意去牵他手,十指相扣:“咱们回家。”

  阳台上的钟意妈“噗嗤”笑出来:“肯定是咱闺女追的人家小伙子!”

  南爱国老脸红着,心里满是家里白菜被小猪拱了的怒火,气呼呼站在门口。

  门铃按响,面对病人永远慈眉善目的南爱国医生表情严肃,就是戏有点过,像港片里的古惑仔。

  钟意妈笑容满面,心说女儿眼光真是不错,那小伙子高高瘦瘦还漂亮,职业警察,不能更满意。

  门打开,南爱国和顾清淮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势必要给女婿下马威的他愣住,顾清淮微微颔首,笑着道:“叔叔好,阿姨好。”

  那笑有些乖,南方看得心软,要不是爸妈在,她简直想要亲亲他。

  钟意妈把人迎进来,眼神警告钟意爸:多招人喜欢一孩子,不准摆架子!

  却见钟意爸一手攥住顾清淮的手,另一只手拍上他的肩:“长这么大了!”

  顾清淮点头,乖巧安静的晚辈模样:“叔叔,好久不见。”

  “怎么,你们认识?”钟意妈叫住钟意爸,“进来说话,别在门口站着啦!”

  钟意爹看着面前清瘦挺拔的年轻警官,眼前却全是义诊时他那一身伤口。

  毒贩子都是亡命徒,才不管你是十几岁还是八十几岁,下了狠手,触目惊心。

  他老父亲一般摘下眼镜,心里五味杂陈,擦了两把眼睛:“吃了很多苦吧?”

  顾清淮笑:“没有,我一直都过得很好。”

  这就是钟意最心疼他的地方。

  顾清淮从不抱怨,从不愤恨,只会记住别人对他的好。

  明明过得很苦,却温柔干净,一如十年前她喜欢的少年。

  “冒昧前来打扰您和阿姨,”顾清淮声线清润,对上南爱国的眼睛,“这次来,还想问您,在二十七年前,有没有一个病人叫顾长生。”

  那场不停歇的暴雨、随着暴雨冲进来的一群警察。

  那个躺在担架上弹孔汩汩冒鲜血的年轻男人,蓦地出现在脑海。

  南爱国抬头看过顾清淮的眉眼。

  那年,他高二,瘦瘦高高、营养不良的苍白,仅一双眼睛明亮,坦荡无畏。

  而现在,他是一名二十六岁的年轻警察,冷淡肃穆,眉眼五官有更清晰凌厉的轮廓。

  像极那位二十六岁牺牲的烈士,顾长生。

  那个时候他重伤几乎陷入昏迷,低声喊他,声音模糊不清:“销毁……”

  南爱国:“什么?”

  顾长生生命迹象正在流失,已经难以发出声音,艰难道:“遗书,销毁遗书。”

  南爱国:“跟我来书房。”

  顾清淮应声,钟意握住顾清淮的手,才发现他手冰凉冷得吓人:“我陪你一起。”

  南爱国从书房找出一个年代久远的铁盒子,钟意认识,那是她小时候用来装曲奇饼干的。

  盒子打开,连同一段尘封往事都被开启,时空隧道通往过去,旧时光扑面而来。

  一枚戒指,没有钻石、银质,满是岁月痕迹。没有像样的戒指盒,红色绒布包着,是要用来求婚。

  一把手工雕刻的木头小枪,上面刻着:

  钟意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给我们的孩子。

  一封枪林弹雨里残存下来的遗书。

  最上面两个字,是母亲的名字:婉卿。

  上面写着:

  顾长生这辈子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一生挚爱的事业,唯独对不起我的妻子婉卿。

  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去一个安静美丽的地方,好好过好这一生。

  对不起,这次你哭不能帮你擦眼泪了。

  愿你们一世平安。

  落款:顾长生。

  钟意爹不忍再看,深吸口气:“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经过顾清淮身边,他沉重拍了他的肩膀:“顾长生烈士的最后一句话,是销毁遗书。”

  想必,想要销毁遗物,是因为早就写好的遗书上,带着母亲的名字。

  那年缉毒形势严峻,毒枭在他去世时尚且在逃,他怕给她带来危险。

  难怪母亲总是在等,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望着远山出神。

  在被嘲笑时,在被非议时,从无怨恨,从无不满,说起那个人,眉眼总是温柔。

  顾清淮目光沉沉,落在那把亲手雕刻的木头小枪上。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会在他牺牲之后的春天出生吗?

  原来他一无所有,却又一生被爱。

  原来在他出生前,他也有爸爸有妈妈,也曾被祝福被期待被视为珍宝。

  钟意咬住下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砸下来。

  顾清淮无可奈何看她:“小哭包。”

  “不要心疼我,也不要因为我哭。”

  顾清淮扶着她肩膀,俯身给她擦眼泪,放柔了声音哄人。

  他的睫毛湿润,眼睛红着,脆弱又柔软,却笑着说:“钟意,我有爸爸了。”

第56章

  ——别哭。

  ——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日光苍白落在顾清淮英俊病弱的脸颊,他的皮肤没有血色、嘴唇也干裂得不行,浓密眼睫在眼睛下方投下柔软的阴影。

  同桌的时候,每次顾清淮打篮球、体育课又或者午饭回来,总会给她带好吃的,在他的手里拎着,又或者在他的校服口袋装着。

  夏天有冰粉冰激凌,冬天有糖炒山楂和糖炒栗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有微苦回甘的抹茶慕斯,肚子很疼的那几天还有热热的红糖糍粑,厚厚一层黄豆粉,又软又糯又香。

  高中三年,校内校外的好吃的点心,他差不多给她买遍了。

  后来大学,顾清淮读军校不能随便外出,就算可以请假,也要在当天四点之前返校。

  她坐好久的火车,就为见他一面。

  在人来人往异地街头,他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说,走,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所以现在,你又梦见那个哭鼻子、需要你哄的小姑娘了,是吗?

  心脏被不断揪扯、撕裂已经疼得近乎麻木,钟意趴在顾清淮的身边,眼泪不受控制顺着他的手指指骨滑落。

  他明明在自己面前,可是他不会放软声音哄她、也不会张开手臂抱她,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无法给出任何回应,意识在无边黑暗里沉沉下坠。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钟意以为是赵雪青,赶忙擦干眼泪。

  短短几天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那双浅琥珀色眼睛如同蒙尘的宝石,没有半分神采。

  看清来人,她站在那里好半天,努力弯起嘴角扯出一个笑:“邹爷爷。”

  杨杨快餐店出事以后,大家就再也没有见过邹明顺,却总能从邹杨那里收到他老人家做好放在保温盒的饭菜,又或者是一袋沾着泥土的、刚从地里摘的新鲜蔬菜,每人都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