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尼古拉斯糖葫芦
让她难过的,是听治不起病的老人对着她说谢谢,是小朋友看到她掉眼泪分给她唯一一块糖。
是一不小心来到顾清淮长大的地方,从他的邻居他的学弟学妹嘴里,听到一个全然柔软不再冷漠的他。
钟意突然很想他,很想很想,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借口联系他。
她拿出手机,刷新界面,他的对话框没有任何新消息,想想也是,他是被喜欢的那个。
她拍了一张触手可及的星空,月牙尖尖,星辰璀璨。
她看见石头缝隙里长出嫩芽开出淡黄的花朵,鼓起勇气,一起发给他。
【钟意:顾清淮,我在这里。】
星星、月亮、花,毫无关联,却都在不约而同地说,我很想你。
你能不能听得见?
市局办公楼全年无休,永远明亮指引方向。
刚参加完会议的顾清淮难得一身警服常服,领口规整弯折扣子扣到第一颗,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胸前是六位数字警号,臂章上是万里长城和警察字样,身上每道线条都锋利且棱角分明,冷淡禁欲至极。
他不知道已经连轴转多少个小时,作息已经完全混乱,此时走到十七楼走廊,打开窗户冷风瞬间袭来。
从市局大楼,能看到家属院属于他的那一个格窗户。
办案不能回家时,看到那一格暖光,心里总有期待。
可是现在,她不在。
警服长裤里手机震动,钟意的头像出现在最上方,点开,全是照片。
【钟意:星星.jpg】
【钟意:月亮.jpg】
【钟意:花花.jpg】
顾清淮冷冽的眼底冰雪消融,有了干净明朗的笑意。
钟意等不到顾清淮的消息,蹲在小山坡上,隔着九年的时空隧道,和十六岁的顾清淮看同一片星空。
如果那个时候她认识他多好,如果那个时候她在多好,她很想很想抱抱他。
而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
社交牛逼症钟意宛如一瞬间患上失语症。
她按下接听,深吸口气:“歪!”声音是雀跃的也是害羞的。
隔着听筒,他的呼吸好像都近距离落在耳边,烫得她耳朵泛红。
顾清淮温声开口:“我也想回家。”
那清清冷冷的语气,莫名让钟意心脏一紧。
她声音酸涩:“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吧,他们都很想你。”
“你的邻居奶奶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儿子在外打工,她不舍得拿血汗钱治病……”钟意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有学校里的孩子,听说我是从清远来的特别开心,老师说,他们每年最开心的就是等你的包裹。”
钟意眼睛慢慢红了,庆幸顾清淮看不见:“你看,你对每个人都很好,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呀?”
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拼命。
可不可以不要再受伤。
月光温温柔柔落下来,顾清淮的警服肩章熠熠生辉。
耳边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温柔都软,以至于那鼻音分外清晰。
“顾清淮。”
钟意听见有人喊他,她乖巧道:“同事叫你吗?是不是要去工作了?你挂电话吧……”
她心里的酸涩难言,再听他的声音,很难保证不会带上哭腔。
她不想这样,她不想老是哭哭哭,明明她不是这样的。
“请假十分钟。”
钟意听见电话那边,顾清淮冷而凝定的声音。
不是对她说的,是对他同事说的。
“干嘛?”
同事默默打量顾清淮神色,都是警校出身,谁还不会看点微表情了?
裴狗狗现在这个表情,真的是非常有问题,因为那张冷得掉冰渣、能吓得缉毒犬哆嗦的脸,此时是温柔的。
这温柔当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电话那边的人。
但是又很难相信他身边会有什么小姑娘。
他们禁毒支队一群大小伙子,私底下说话嘴上没有把门的,偶尔说点大人说的话,顾清淮都要拿案卷资料默默挡脸。这么一个纯情小可爱,你说他能凭自己努力找到媳妇儿?谁信!
却听下一秒,这哥们儿语气无奈:“哄一个不开心的小姑娘。”
冷冰冰的声线,是无奈的,也是纵容的。
钟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要哄的也是她。
她坐在草地,膝盖曲起,脸往里埋,想笑也想哭,最后眼睛湿润,全是心疼。
顾清淮那边,似乎同事已经走开,他的声音重新靠近。
钟意语气不再酸涩,所有难过都被治愈:“现在我眼前是你家乡的月亮,可惜不能和你一起看。”
顾清淮“嗯”了声。
一时之间,静默无言,却有丝丝缕缕的暧昧如影随形。
钟意的脸颊在慢慢变烫,希望这十分钟无限拉长,永远不要结束,就这样听听他的呼吸也好。
她不再擅长找话题,她笨拙地像个小朋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天空很低,好像伸手就能摘到星星。”
“我还看到一朵很小很小的花,开在石头缝里。”
其实,她不想说星星月亮和花,她想说,顾清淮我很想你。
顾清淮:“钟意。”
钟意耳朵尖发麻:“在。”
是在讨厌她说乱七八糟的很烦吗?
是想要挂电话了吗?
也是,他每天都很忙很累,自己占用的是不是他的休息时间?
她屏住呼吸,等他最后的宣判。
顾清淮声线清冷,比泉水还要清澈几分,近距离贴着耳廓划过:“如果你想找我,不必以星星月亮和花的名义。”
他顿了下,声音里有很浅很浅的笑:“傻子。”
第31章
——钟意,如果你想找我,不必以星星月亮和花的名义。
——傻子。
此时此刻,他们之间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跨越大半个中国。
钟意却有种在他清澈目光注视下的错觉,脸慢慢红起来,空气都是热的。
她明明很害羞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思好像被看穿又好像没有。
她忍不住想象顾清淮眉眼低垂接电话的样子,睫毛落下阴影,是清俊的也是温柔的,是学弟学妹嘴里最喜欢的小裴哥哥。
钟意咬着嘴角笑,脸埋进手臂,懊悔手机没有录音,没办法收藏他咬字的细节,永永远远记录他家乡夜空下,那声带着笑的“傻子”。
怎么办,这个人真的不能喜欢。
一旦喜欢上只会越陷越深,要想全身而退必定带一身伤。
最后电话还是没能打到十分钟,因为顾清淮被同事叫走。
电话那边的人这次不再调侃问他在干嘛,而是类似电视上看过的紧急集合。
她便乖巧道:“注意安全。”不知道他要去哪要做什么,只祈求他平安。
顾清淮“嗯”了一声。
钟意等他挂断,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子,已经能预料今晚的失眠盛况。
那清润的声线会在脑海在耳边无限循环,而那干净温柔的小哥哥会在眼前一直晃。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刻,她又拿出手机,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把和顾清淮所有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
他的头像突然变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上的,只不过她这边刚刚显示出来。
已经从她拍的月亮灯,变成祖国西南的月亮。
钟意放下手机,闭着眼睛笑起来。
真好啊,他喜欢的男孩子换了两次头像,都是她拍的照片。
-
义诊没有严格的上下班打卡制度,他们却能早则早。
他们早一分钟开始,多看一个病人,或者就能挽救一条生命。
在义诊的专家队伍里,钟意最年轻资历最浅,主动承担所有力所能及的工作,认认真真看前辈如何给人诊断,笔记记得比上学的时候还要认真。
傍晚,就在他们以为今天不会再有病人时,模糊的身影由远及近。
瘦弱矮小的男孩站在他们面前,身后是干农活时拉粮食的车子,上面仔仔细细铺了被褥,躺着他的妈妈。
得了白血病的年轻女人,丈夫在外打工、从工地的架子上摔下来当场死亡,和年幼的儿子相依为命。
她的病情已经到了医院不再收治的地步,瘦弱矮小的少年还是用车子拉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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