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小图
“要骂,就骂我。”杜霄的声音带着些许酒意,沙沙的,好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弄心尖的痒痒肉。他尾音拉得长长的,懒散的声调说:“是我让萧露叫你来的。”
他的眼神炙热又极富侵略感,让许荧心生怯意。好像整个夏天的喧嚣和灼热,都不及他一个眼神让她汗流浃背。
他这么一说,许荧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了。她没有往前,也没有退出去,只是低声说:“这么晚了,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杜霄右手虚握着酒杯,食指微微松开,将酒杯晃了晃。
“什么事都没有。”
酒杯里的褐色酒液绕着杯壁晃荡出漩涡。
他放下酒杯,抬眼看向她。
那双眼睛里好像盛满了光,点亮了这幽暗的卡座。他笑笑,好像里面有拉人沉沦的暗流,涟漪阵阵,久久不能平静。
他说:“只是我想见你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出去跑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就11点了。
更晚了。
明天坚决不出门了。
——
第34章 春风34
许荧感觉脑子里突然像被人倒入了黏稠的浆糊。她只能逃开杜霄的目光, 假装不为所动地说:“起来吧,你喝多了。”
杜霄放下酒杯,起身走到许荧面前。
两人的身高差, 让许荧看向杜霄的视角冷不丁地转换,从俯视变为仰视。
许荧盯着杜霄,心情复杂。
他到底希望她怎么做呢?她已经迷茫了。他表现的像真的一样, 这甚至让她觉得, 是不是她判断错误?
“我……”
许荧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打断。
是杜霄的手机。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冷漠地挂断。电话却不依不饶, 又响了几次, 都被杜霄挂断。
许荧见对方不停打来, 低声对杜霄说:“是不是有急事?”
杜霄的表情已经跟着来电冷了下去, 他撇开头看向角落。
“没有。”
他话音刚落, 轮到许荧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杜云的来电。
许荧接通电话, 听筒里传来杜云惊惶的声音。
“许荧,你是不是和杜霄在一起?”
“是。”
听筒里一片嘈杂,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很大, 杜云的声音也一直在喘。
“听我说许荧!你告诉杜霄, 爸爸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让他马上回来!”
“……”
***
急诊大楼的门口, 不断有救护车送新的病人来,有的直接用病床推进来,有的尚能走路,在导诊的指导下租轮椅或者搀扶进去。里面的医生护士对于病人的到来, 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每个出现在这里的病人家属, 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明明头顶是明亮的照明灯,却让人格外恍惚。
杜霄的爸爸是医院的院长,急救科的医生调了几个过来,大家都严阵以待。
负责急救的医生出来了,他们拿着CT片给杜云和杜霄讲解:“脑梗,看这里、这里,黑色的低密度影,这是新鲜的,应该是刚发。好在人在医院。”医生说:“杜院长已经醒了,自己看的片,自己开的药,也用不上我们了。”
医生笑笑:“杜院长真的太狠了,工作狂,你还是得劝劝,至少要住一周的院,先把药挂着。怎么说也有4%可能变脑溢血的。”
杜云听到这里,松一口气之余也有些紧张:“谢谢,肯定住院,不给他工作了。”
“那就行。”
医生离开,留下杜霄,杜云,和杜云一起来的男人,以及许荧。
杜云瞪了杜霄一眼:“你是不是疯了?电话不接?”
杜霄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爸爸老了,有什么话早点说开,你们是父子,不是仇人,你多大了,为什么还这么不成熟?!”
杜云脸色还有些惨白,显然也是被吓到了。说话的语气又气又急,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
“一会儿我去给爸爸转病房,你不要说话气他,你要是胡说八道,别怪我抽你。”
杜云刚要转身,杜霄就说:“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啪——”
杜云反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直接扇在杜霄脸上。
“你再说一遍!”杜云怒气冲冲,眼看着就要爆发了。
“杜云!”
“杜霄!”
一旁围观的两个人赶紧上去抓住了两姐弟。
杜云气极了,开始咒骂:“你这个狗崽子你再跟我说这种话试试?平日里你胡闹就算了,爸爸现在抢救刚醒过来,你以为你还是中二少年吗?全世界只有你最伤心!你最难受!你让我们多难受,你知道吗?!”
抱住杜云的高大男人,皱着眉头,一只胳膊锁着杜云的肩膀,他对许荧挑了挑眉,镇定地指挥:“你们先出去。”
……
许荧拉着杜霄离开了急诊大楼,嘉树医院的路面停车场停满了车,救护车还在往医院里送病人。卒中中心的灯牌红彤彤的,以前许荧不懂这几个字的意义,现在看来,竟然有点害怕。
杜霄一路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站在通往急诊大楼的那条路上。
就那么站着,盯着地面。
要不是他的手在颤抖,许荧真的要以为他没有情绪。
杜霄抬起头看了许荧一眼,平日里做任何事都运筹帷幄的人,此刻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不肯定。他往前一步,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将她往怀里一捞,双臂紧紧地箍住她。她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宽厚的怀抱里,心突然像坏掉的机器,系统紊乱屏显的数字乱跳毫无章法,他温暖的体温透过衬衫的布料紧贴在她脸上。
许荧没有站直,她不过调整了一下姿势,他就更紧地把她往怀里收了收,让她几乎动都动不了。
只听到他略带嘶哑的声音说:“别动。”他的声音越来越虚软:“让我抱一下。”
许荧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惊魂未定。
哪怕他们父子关系恶劣,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谁能不怕呢?
许荧安静地由着他抱着,许久,她抬起双手,搂住了杜霄的后背,好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他不会死,对吧?”杜霄的声音很低,夹杂着微不可闻的颤音。
“医生说已经没事了,只要住院打针就会好的,肯定没事的。”
夜深了,黯淡的月色被路灯和霓虹灯的光亮夺去了光彩,街上来去的汽车渐渐变少,平日里水泄不通的道路此刻通畅得让人有些不习惯,时不时响起的救护车声在夜色里格外突兀。
许久,杜霄才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我还以为,我是希望他死的。”
……
两人坐在背街的台阶上,连灯都没有,黑暗中,许荧甚至看不清杜霄的表情,只隐隐约约能看见他的侧脸轮廓。
这样也好,都能更自在一些。
杜霄双手合十,撑着膝盖,抵着鼻尖。
许久,他才打破了沉默。
杜霄顿了顿声,声音就冷了下去,时至今日,他都想不通,他问许荧:“他是怎么想的?那个人把我妈捅死了,他还把那个人救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能做那么复杂的手术。只要那天他不进手术室,那个人根本就救不回来。他为什么要做那台手术?那种时候,他还要证明自己的医术吗?”
“我妈死得太惨了,身上到处都是洞,满身都是血。他明明看到了妈妈那个样子,他为什么要救那个人?我说服不了自己,他不会伤心吗?我妈死了啊?”
杜霄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里盛满悲伤,那些走不过去的坎横亘在心里,拦在亲密关系之间,成为两父子多年无法释怀的隔阂。
许荧心情复杂地抿唇,许久,她伸手握住了杜霄的手。
明明是很热的夜晚,他的指端却冰凉又僵硬。
许荧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声地握紧了他的手。
……
***
毕竟和杜霄在一起多年,她太明白杜霄的口是心非。
越是在意,他越是表现得别扭。
他嘴上冷冷说着要走,却一直不肯离开医院的范围,她知道他是想确定爸爸的消息。
两人在外面坐了一个多小时,许荧借口上厕所,回到了急诊大楼。
今晚卒中抢救不多,杜院长不准大家为他搞特殊化,就在急诊室里挂水了,等第二天再办入院。
杜云和那个陪她来的男人一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杜云问许荧:“杜霄还在外面?”
许荧斟酌了一会儿,说了实话:“是的。”
杜云提到杜霄就生气:“怎么不走了?我就当我没有这个弟弟!嘉树集团可大了,他最好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以后家里都是我一个人的!”
男人拍了杜云一下:“别说气话。”
男人回头问许荧:“能说服他进来看看吗?我想,伯父是想和他见一面的。”
杜云冷哼:“还要说服,那就别来了,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