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吻过月亮 第120章

作者:万顷 标签: 豪门世家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喻婵得意地勾勾唇角,狡黠地看着他笑。

  “跨年夜那次,我并不是故意要失约的,对不起。”

  她前倾几分,认真地看着程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解释:“喻柏骨折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再加上美国和国内有时差,我搞混了时间,所以才忘记告诉你。失约是我的错,没有事先说明也是我的错。”

  沉默良久的程堰终于开口,眼框周围滚落层浅淡的红:“你那次去美国,是因为弟弟受伤吗?”

  喻婵点点头。

  “怎么不告诉我?”

  他眼里泛过几分落寞和心疼,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是怎么一个人撑过来的?当时身边有朋友在吗?

  “你当时在欧洲,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

  “而且什么?”

  他望过来的眼神太有侵略感,喻婵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避开那双墨色的深瞳,捏着衣角慢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跨年夜那晚,我没出现,也没给你留任何消息。可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没给我打电话,也没给我发信息,甚至连个‘新年快乐’都没有。我怕我解释的话发过去,会打扰你和别人。”

  这是她第一次把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袒露出来。

  他太耀眼了。

  即使经年已过,他仍旧是她年少旧梦里难以忘记的沉疴。亦是她最炽烈的生命中的一部分。

  无论是和他的重逢,还是他突如其来的追求,在她眼里,都像是一个贫瘠的流浪汉,忽然中了千万大奖。

  是真的吗?

  她曾在夜深人静的暮色中,不止一次地问过她自己,到底是真的吗?

  “没有别人。”

  他沙哑的嗓音几不可闻,艰涩地开口,如一张锈迹斑斑的唱片,咿咿呀呀地磨了半晌,才发出的一丁点儿声音:“只有你,从来都没有过别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如梦初醒般,程堰意识到自己刚刚大概是失言了。喻婵雪白纤细的脖颈上青紫色的指痕仍然醒目,像一根根淋了盐水的长鞭,反复抽打他的心脏。

  如果没有他,她根本不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他敛着眉眼,竭力地压下眼底汹涌的深情,伪装出一幅混不在意的神色。

  掩在毛毯下的手紧攥成拳,失去了全部血色,几乎青白。

  脸上却是毫不费力的云淡风轻,他笑了笑:“不是躲你。”

  “是我……”剩下的四个字,仿佛万钧重,沉沉地压在他心头,每尝试要说一次,心口就要被锋利的山石刮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阖上眼皮,不去看喻婵的样子,忍着血肉模糊的剧痛,“是我没兴趣了。”

第103章

  ◎他什么都抓不住。◎

  喻婵以为自己听错了,懵懂的脸上里闪过半分茫然无措,她下意识去看程堰的眼睛,想从那片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找到他开玩笑的证据。

  可她只看到了寒光凛冽而过,遍布坚冰冷刃。

  他是认真的。

  认真地告诉她,他对她没兴趣了。

  喻婵触电一般松开扣在他手腕上的手,动作缓慢地低下头,像只被抽掉发条的洋娃娃。

  她肩膀轻轻耸动,小幅度地张开嘴巴,发出轻微的抽气声,胸口上下起伏,想说的话都碎在了他眼里的冷冽里。

  再抬起头,她脸上已经挂上了程式化的微笑,声音平和淡然,自嘲地扯扯嘴角:“原来是这样。”

  程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她的背影太单薄,像片被揉成一团,又展开的白纸,飘摇在狂风骤雨中,摇摇晃晃。

  他张张嘴,声带处的肌肉颤动,费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压抑住想要挽留她的话。

  她的脚步顿在门口。

  他眼中的光亮了一瞬。

  可她只是歉意地望过来,微微弯腰:“今天是我太莽撞,对不起。”

  而后,彻底地消失在那处转角。

  故事的结局,好像就此画上句号。

  满地狼籍,一室潦草。

  林安跟梁齐在楼下咖啡馆订了位置,两个人兴冲冲地讨论,如果程堰和喻婵要是这次成了,四个人过两天去哪玩比较好。

  还没从悉尼和北海道之间争出个高下,就看见喻婵眼眶通红地从程堰家小区走了出来。

  情况好像和他们想象中的样子产生了某些偏差。

  林安瞪了梁齐一眼,扔下咖啡和蛋糕,冲了出去,把喻婵搂在怀里:“聊得怎么样,他欺负你了吗?”

  喻婵睁大眼睛,用手掌在脸颊两侧扇了扇,露出个无所谓的笑:“没事安安,就是我们刚刚看了个电影,情节太感人了,我没忍住。”她拍拍林安揽着她的手,“我有点儿累了,咱们回家吧。”

  目送着两人离开后,梁齐慌忙给程堰打了电话:“你怎么回事?怎么把人妹妹气走了?”

  “没怎么回事,”程堰掌心的黑金色打火机“咔哒”一声,吐出亮橙色的火焰,映入他墨色的瞳孔中,扭曲跳动,“不喜欢了。”

  *

  喻婵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十五天工伤假期,她只休了八天。

  周一不到,就返回南星继续工作。

  和程堰有关的所有事好像已经被她彻底释怀了。

  哪怕是平时和她关系最亲近的小前台们,都没察觉她情绪上有什么异常。她依旧是整个南星业绩最突出,技能最专业的咨询师。

  周三临近下班的时候,喻婵刚出办公室,就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对。

  每个见到她的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眼里都闪过几分掩盖不住的同情和怜悯。

  喻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掩下眸中的不解,决定待会儿找个熟人问一下。

  身后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是南星的合伙人王师兄。

  他眸色有些沉重,语气为难:“喻婵,你跟我来一下。”

  喻婵心里浮现出某种不好的预感。

  她跟着王师兄上了二楼,不确定地问:“师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琦推着喻婵坐到沙发上,眉头紧锁:“喻婵,你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相信你都可以承受它。”

  王师兄的话肯定了她的猜测。

  喻婵已经隐隐有了推断,说出口的话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是……哪位来访者出事了吗?”

  王琦闭上眼睛点点头,他艰难地掏出一份死亡报告,别过头递给喻婵:“师妹,你自己看吧。”

  眼前的纸白纸黑字,排版明晰。

  清清楚楚地写着,在她这里咨询了三年的来访,今天中午,跳楼自杀了。

  来访者自杀,这在世界各地的心理咨询师那里,都是最严重的“黑天鹅事件”。

  而喻婵,是南星成立以来,第一位经历这种事的心理咨询师。

  王琦相对来说更有经验。

  他知道发生这件事之后,应该快速找专业人士对喻婵进行干预。

  “我联系了咱们老师,老师说他快回国了,约你周五去他那聊聊。师妹,”王琦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这两天你就先在家休息,等这事带来的创伤平复一些,再回来上班。”

  喻婵也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明白自己这个时候不能逞强。

  否则很容易陷入对其他来访者“过渡补偿”的极端反应里?。

  但是很奇怪,她现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反而有种意外的冷静。

  她木然地点点头,回办公室收拾了一下办公物品,在所有人的眼神注视中,离开了南星。

  她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并不是一点儿都不害怕。但是一来萧舒瑞已经被抓到了,现在在看守所里。二来北城的房子很难找,再加上之前签合约的时候,她付了一年的房租,提前违约需要出30%的违约金。

  综合下来,继续住着最方便。

  这两天家里的水管坏了,房东人在国外,一时找不到人过来修。

  水管不好就没办法洗澡。

  喻婵在网上搜到了修水管的教程,在楼下超市买了个简易版的扳手,蹲在卫生间亲自动手。她拧着扳手捣鼓了很久,淋了一身的水,终于勉强算是修好了。

  她欣慰地笑了笑,随手把扳手放在旁边的洗手台上。脱下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被急促地贴紧身体的冷气冻得瑟缩。

  要把衣服塞进洗衣机的时候,她才发现,洗衣液已经用完了。

  望着空空荡荡的洗衣液桶,她一直动作不停的手猛地顿住。心底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悲伤起初只是一片星星点点的萤火,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烈,直至变成燎原之势,灼得她整颗心都痛至骨髓。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顷刻将她吞噬进去。

  喻婵感觉自己仿佛跌进了密不透光的深海里。

  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被窒息感不断压迫神经,感受着濒临死亡的痛苦。

  她自诩自己足够专业,技能高超。

  可她却连自己的来访都救不了。

  那个自杀的男生只有二十岁。

  人生一片大好年华,生命的版图才刚刚展开了一半。

  一起合作了三年,每次见他,他总是温温柔柔地叫着她的名字,偶尔还会给她带他亲手烤的小饼干。

  为什么啊?

  他明明已经在做咨询了,已经向她伸出求救的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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