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岫
“谢谢温鲤姐, ”陶思眼泪汪汪的, “明天我请你喝奶茶,加好多好多配料的那种!”
修容粉质地细腻,温鲤先拿扫把扫了一遍,之后,又用酒精湿巾去擦。等她全部弄干净,换衣间已经彻底空旷下来,大家都走了。
安静的氛围容易滋生惆怅,不知怎么的,温鲤忽然想到钟萦,最近,这个名字在她生活中出现得有些过于频繁了。
先是叶清时,后来,是宋闻溪。
温鲤从柜子里拿出手机,屏幕壁纸还是之前她在陈鹤征车上拍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温鲤靠着陈鹤征的肩膀,长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的嘴唇和些许鼻梁,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亮晶晶的,很漂亮。
温鲤盯着壁纸看了一会儿,手指点开微博,意外发现,钟萦这个名字正挂在文娱热搜榜的第四位。
#陈鹤征正在为钟萦创作新歌#
看到陈鹤征和钟萦的名字同时出现,温鲤觉得心口很不舒服,闷闷的。她想要逃避,不去看,但手指的动作比脑袋快了一步,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挪过去,将话题点开。
导读框中写,Sirius乐团的吉他手阿熔在直播中透露,音乐人陈鹤征正在创作新歌,还是根据钟萦的嗓音特点“量身定制”的,新专辑可以期待起来了!
这条热搜话题,应该是用来捧钟萦的,页面之中,关于陈鹤征的消息很少,只有寥寥几句,大部分都在介绍钟萦。
很快,温鲤就根据营销号的指路,看到了钟萦的微博。
@Sirius_钟萦。
钟萦的动态不多,最新一条是三天前发布的,用音乐节上的抓拍凑了个九宫格。
她将头发弄成渐变,黑茶搭配浅灰,很吃气场的发色,她却驾驭得很好。纯黑色的抹胸上衣和短裙,配一件衬衫外套,还有几件银质饰品。钟萦很瘦,却不会显得孱弱或单薄,脸上表情淡淡,扶着立式麦克风站在那里,仿佛将众生都踩在脚下。
温鲤看到钟萦填在微博简介里的一个句子——
“我爱着一个人,你呢?”
因为这句话,心跳险些陷入停顿。
这时候,换衣间的入口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温鲤下意识地熄灭屏幕,回过头,看到郑嘉珣背倚着门框站在那,像是在等人。
郑嘉珣换了衣服,宽松柔软的低腰长裤和吊带上衣,露出一截细软柔韧的腰。她身上总有一股叛逆少女的派头,漂亮得肆无忌惮。
温鲤和她对视两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来找我的?”
“不然呢,这屋子里还有别人?”郑嘉珣翻了个白眼,“晚上有约会吗?没有的话,就陪我吃饭,珣姐请客吃日料。”
温鲤晚上并没有什么安排,但是,跟郑嘉珣一起吃饭,她总觉得变扭,正要找理由拒绝,却听见郑嘉珣又说:“你就不好奇,我是为了谁想纹一只仙鹤在身上?”
温鲤沉默了一瞬,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好奇,非常好奇!
*
那家怀石料理开在一条老巷,招牌并不显眼。里面屋梁略低,光线昏黄,用屏风隔出几个小而干净的独立空间。
据说有人提前半个月预约,就为了这里的鲷鱼刺身。
温鲤和郑嘉珣走进店里时,有一桌客人付了款正往外走。那是三个女孩子,各个衣着精致,年轻漂亮。擦肩而过,其中一个忽然捉住郑嘉珣的手腕,惊讶地叫她的名字:“嘉珣,好巧哦,居然在这里碰见。”
尾音拖得又软又绵,打声招呼都像在撒娇。
郑嘉珣似乎不太想搭理这位,眨着眼睛说:“不巧不巧,早知你来,我就不来了!”
说完,也不去看人家的脸色,迈步朝廊深处的隔间走过去。
温鲤落后一步,刚好听见那女生软绵绵地啐:“不过是被陈鹤迎捧了几年,就狂得没边儿!她以为自己是谁啊,给脸不要脸!”
温鲤在走廊的拐角处匆忙回头,看到女孩子姣好而微带恼怒的脸。她觉得自己像是窥见了一个秘密,先前的疑惑全部解开,那只悬在她心上的鹤,也找到了对应的主人。
原来,原来。
恍然的同时,温鲤又替郑嘉珣不值。
陈鹤迎的名声,剔除商场上的杀伐决断、举重若轻,余下的部分,只能用烂透了来形容。
无数年轻光鲜的女孩子想方设法接近他,试图捞一点好处,那是因为陈鹤迎肯给她们机会,也给足了她们机会。
出手越是阔绰,心思便越是凉薄。
这样的人,不值得。
隔间里铺着榻榻米,配深蓝色的软垫,屋顶上垂下来几盏灯笼,清幽雅致。
穿和服的女侍者端来清酒,郑嘉珣一口料理未吃,先咽下两杯,她被浓厚的口感呛住,不停地咳。
温鲤安静地看着,将手边的纸巾盒推过去,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郑嘉珣用掌心托着脸颊,看温鲤两眼,忽然说:“今天宋闻溪找你麻烦来着,对吧?”
温鲤顿了顿,坦然点头:“都是些小事,不必计较。”
“装什么大度啊,多么虚伪。”郑嘉珣嗤笑,“不开心了就是要发脾气,这样才痛快!看在你不嫌我脾气烂,陪我吃饭的份上,珣姐帮你扳回一局。”
说完,郑嘉珣点开微信,新做的美甲滑过屏幕,在一堆好友验证里找到宋闻溪,通过。
验证一通过,郑嘉珣的手机便震了两下,是来自宋闻溪的消息。郑嘉珣根本没看,她拍下桌面上的精致餐点,还有与温鲤的合照,发了条朋友圈——
“和鲤鲤一起吃晚餐。希望sweetie永远开心,远离小人。”
温鲤冷眼看着她折腾,无奈道:“郑老师,何必呢?”
“是不是觉得我幼稚,瞎折腾?”
自从郑嘉珣发了那条动态,宋闻溪那边便再也没有新消息过来,她搁下手机,歪头看温鲤,眉眼放肆明艳着。
“可是,人活着,就要争那口气!”郑嘉珣说。
温鲤与她对视,一时无言。
郑嘉珣看起来永远气势十足,放肆、张扬、锋芒尽显。温鲤却觉得,这个女孩子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无畏无惧,她的脆弱,累积在每一个低头垂眸的瞬间。
为什么会这样呢?
温鲤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
大概,是因为郑嘉珣爱的人,没有给她足够的底气吧。
就像她面对陈鹤征时,一想到有钟萦那样优秀的女孩子存在着,也会惶惶然。
患得患失,很多甜蜜,但,偶尔又忍不住自卑。
感情这东西,真麻烦啊,有那么多苦恼!
郑嘉珣倒了杯清酒,小口抿着,忽然说:“刚刚碰见的那个女孩子,她骂我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吧?”
“团里一直传我是唐和高层捧出来的,这话没错。”郑嘉珣托着下巴,手指纤细,在唇角处点了点,“我十九岁时遇见陈鹤迎,一眼就爱上他,想上||他的||床,他不肯,说我还小,而且,他也不找玩感情的人。”
又一杯清酒饮尽,郑嘉珣唇边的笑容似有若无,“我爸妈离了婚,各自有家,没人管我,19岁之后,我一直在陈鹤迎身边。他对我很好,有求必应。有时候我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对我好;更多的时候,我恨他,为什么要对我好。”
这些话,只是听着都觉得刺心,太难过了。
温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郑嘉珣,或者,安慰也无用。她伸手,盖住郑嘉珣持杯的那只手,很轻地握了握。
郑嘉珣垂眸,盯着盘子里细碎的冰,忽然,声音很轻地说:“他们两个,明明是亲兄弟,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陈鹤迎就不能专一地爱一个人呢?”
陈鹤迎给她的东西,那么多,那么好,看起来像极了爱,偏偏不是爱。
为什么,她就是得不到呢?
温鲤觉得郑嘉珣应该快要哭了,可她却一直没哭。
这些年,为了这段糟糕的感情,郑嘉珣哭过太多次,已经没力气再哭了,只是喝了很多酒。
温鲤很替郑嘉珣难过,又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只能陪她一起买醉。
酩酊一场,换个痛快。
上好的鲷鱼刺身,没吃成,冰都融在盘子里。酒倒是喝了一大堆,喝到最后,两个女孩子没骨头似的靠在一起,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郑嘉珣说:“我打电话给陈鹤迎,你帮我骂他一顿好不好?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欺负我。”
温鲤晕晕沉沉的,点头说:“好啊,你打吧,我帮你骂他,我很凶的,很会骂人。”
第40章
温鲤和郑嘉珣, 两个小姑娘,酒量一个比一个差,几瓶清酒下去, 就变得醉醺醺。喝醉了还不肯消停, 叫嚣着要给陈鹤迎打电话。
可能是酒壮怂人胆,温鲤脑袋晕沉,胆子倒是大了,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怂恿:“教训渣男人人有责, 打给他!温老师好好给他上一课, 让他改邪归正!”
两个人的手机都扔在榻榻米上,郑嘉珣摸索着,随便拿过一部, 却解不开锁。温鲤单手撑着桌面, 半坐起来,探头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探头,锁屏消失,主屏页面瞬间出现。
郑嘉珣喝得多,比温鲤还要晕沉几分,以为手上拿的是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 找到置顶的那个头像, 看都不看, 直接拨了通语音通话过去。
提示音短暂响起, 很快被接听, 一道略低沉的男声, 叫她的名字:“温鲤, 怎么了?”
沉而低柔的声音, 绵绵地绕在耳边。
郑嘉珣扶着酒意上头的脑袋,有些怅然地想,这个人,说话的这个人,一定很喜欢那个叫温鲤的女孩子,不然,不会有这样温和又包容的语气。
那个叫温鲤的女孩子,正在很安稳地被爱着吧。
好羡慕啊
温鲤坐在旁边摆弄刺身盘子里的小装饰,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茫然抬头:“谁叫我?”
守在隔间外的女侍者听见动静,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询问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推拉门移开,外头的空气混杂着草木调的香氛一涌而入,扑在温鲤脸上。
温鲤喝得少些,冷风一吹,只觉额角处的某根神经狠狠跳了一下,短暂的疼痛过后,她清醒许多,扭头看见东倒西歪的一堆清酒瓶子,瞬间脸色涨红。
温鲤打发走侍者,起身去拉郑嘉珣的手臂,说:“撒酒疯活动到此为止,该回家了。”
这一拉,温鲤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居然在郑嘉珣怀里,她连忙拿起来,解开屏幕看了眼最近通话,没发现什么奇怪的通话记录,才放心下来。
离开料理店时,天色已经黑透,空气闷闷的,还起了风,看样子要下雨。
温鲤和郑嘉珣是打车过来的,就在温鲤犹豫要不要用软件叫个车的时候,郑嘉珣已经掀开入口处的两道和风门帘,径自走了出去。温鲤生怕这个漂亮的醉鬼出什么意外,连忙追上去,连侍者递来的小纪念品都顾不上拿。
这是条旧巷子,来往的行人不多,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微微湿润。郑嘉珣沿着斑驳的墙壁向前走,一面絮絮地跟温鲤说话。
她醉意熏熏,少半清醒,多半朦胧,连声音都缥缈,说的那些故事,也像雾里看花。
“温鲤,你知道我为什么偏要选在今天,拽你出来陪我吃饭吗?因为过了今天,时针指向12点,就是我认识陈鹤迎的第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