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水迷踪
X光拍出来,证明他骨头是真的硬,没折没裂,但韧带伤得挺厉害,左手脱臼得触目惊心,放射室医生把他当成附近的不良中学生,问他这次打算跟学校请几周的假,然后自问自答说一个月最多了,别把老师当傻子糊弄。
萧樾冷冰冰说:“不打算请假。”
阮芋:“那怎么行?”
医生有些惊讶,边反思自己的偏见边建议:“你这个情况,少说也要在家里休息一周。”
“对。”阮芋点头附和。
几分钟后,换了个年纪大点的医生来给萧樾做骨骼复位。
充满消毒水味的白色隔间里,阮芋的胆子突然变得特别小,曾经在阎王跟前走过一遭,却连脱臼复位都不敢看,微微侧过身去,直到医生说了句“好了”,她悬在心里的石头才安然落了地。
萧樾用的药多数是自带的,没在诊所里消费多少钱,照理说,这边的医生护士本该不爱搭理他才对。
谁叫萧大校草长得招摇,即便满脸血污也掩盖不了俊俏,阮芋去楼下给他倒杯水的功夫,回来她的位置就被占了,有个年轻的小护士推着推车停在他身边,正好遮住阮芋视线,看不见他们正在做什么。
等她走近,萧樾额角的伤口都贴好纱布了。
阮芋没啥表情地把温水递给他,萧樾拿起来喝了一口,护士在另一边喊他把胳膊抬起来,他安静照办。
护士小姐姐长了张娃娃脸,处理创面、包扎的动作细心又熟练。
如果她的脸没有涨得通红,阮芋对她专业性的评价还能更高一些。
等待的时间里,她沉默地捧着纸杯,一小口一小口啜饮温水。
“你是附近的学生吗?”护士姐姐柔声问萧樾。
萧樾摇头,嘴都没张开。
“来这边玩?”
萧樾继续摇头。
“那怎么跑到这里来,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萧樾依旧懒得答,却听阮芋在一旁嘀嘀咕咕,似在故意败坏他名声:“还能来干嘛?打群架呗,一天到晚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的。”
萧樾噎了下,斜睨她一眼,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还不是为了你……”
仅半句,他及时收住嘴,有头没尾的,无端引人浮想联翩。
阮芋傻了眼。他自己疯劲上头打群架,何时变成为了她?
护士小姐姐和萧樾说了好几句话都得不到回应,眼下突然吃了一嘴狗粮,明显感觉到这位帅哥对他身边的小美女和其他人待遇天差地别。
护士走后,气氛愈发静谧,阮芋闻着清苦微涩的消毒水味,继续小口喝水,樱唇抿得红润,佯装随意地问:
“她包扎得挺好。”
萧樾:“还行。”
阮芋不甘心:“其实我也不赖。”
萧樾眼底淌过笑意,他何等聪明,稍加思索便读懂她深层含义。
于是直接剖开心意:“血太脏了。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阮芋闻言,胸腔里好似导过一丝电流,酥麻感瞬间泛至四肢五骸。
姓萧的那张拽死人不偿命的嘴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好听的话?
阮芋一直知道自己漂亮,从小到大不缺人夸,从来没有哪一次被人夸之后,像现在这样紧张、开心又难为情。
他们今天约好见面,只是为了给小中秋洗耳朵。
她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有什么其他意图。
阮芋齿关咬了咬下唇,底气不足地找补:“我每天都穿得很漂亮。”
萧樾仿佛和她杠上,语气悠然轻飘:“但是今天特别漂亮。”
“哪有……”
一串手机铃声打破微妙的氛围,萧樾稍稍侧身接起电话,阮芋一口气才舒一半,他电话已经挂断。
通话全程不超过五秒。
“帮个忙。”萧樾用下巴指了指腿,意思他现在不方便走路,“买了点东西,送到诊所门口了。”
阮芋“哦”了声,挺自觉地站起来。
她正好想去外面逛一圈,下下心里那团躁动摇曳的火。
诊所大门前,身穿黄色制服的跑腿小哥递给阮芋一方纸袋,同时问:
“是萧先生吗?”
阮芋一愣,点头:“对。”
萧先生。
她咀嚼这个称呼,头一回发觉萧樾这个姓这么好听。
手里的纸袋呈粉蓝色,不过巴掌大,轻如无物,造型设计充满少女心。
一边走楼梯,阮芋一边好奇地往袋子里瞄了眼。
乳白色的,表面泛着柔和的丝绸光泽——
竟然是个真丝发圈。
阮芋去门口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似乎更缺氧,双颊都浮起一片晚霞。
她刚才在巷子里给萧樾清理伤口的时候,很后悔出门太急,忘了带发绳,以至于当时只能披着长发,弯腰做事非常不便。
萧樾刚打过破伤风疫苗,要在诊所留观半小时才能走。
阮芋攥着纸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慌乱的都有点想把他撇下,自己走了。
萧樾见她没有问话的意思,应该已经看见里面的东西,于是淡淡说:
“怕你头发弄脏,随便买了个。”
顿了顿,“戴上吗?”
戴就戴。
阮芋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挑战吉尼斯绑头发速度记录似的,手速快成残影,眨眼就把那朵白色的真丝花瓣系到自己发间,垂缀在颈后。
她很不习惯这种脸红心慌到无措的状态,于是故作兄友弟恭地道了声“谢谢,你眼光还不错”,声线要粗不粗的,反而显得僵硬干涩,很不自然。
心底最坚硬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生根发芽,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破土而出。
陈芸女士在这时给阮芋发消息,问她买药买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阮芋低头回信息,乌发束起之后,细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天鹅似的微微弯曲,雪白柔嫩的肌肤比那质地莹润的真丝发圈还要光泽耀眼。
萧樾别开眼,当她回完消息抬起头,他轻描淡写地说:“走吧。”
阮芋:“可是时间还没到……”
“死不了。”他混不吝道,扶着墙站起来,下颌线因疼痛绷得锋利,“我得回家吃饭了。”
阮芋点头:“好吧,我妈也催我了。”
她跑去萧樾左侧,把他修理好的那只胳膊扶到自己肩上。
他手指细心擦洗过,白皙又干净,悬在她脸蛋左侧,指尖松弛惬意地下垂。
某一刹那,阮芋仿佛被什么好男色的妖怪夺了舍,莫名奇妙抬起左手,拨流苏似的拨了下他漂亮的指尖。
……
两人连一步都还没迈开,气氛突然凝固住。
阮芋在心里尖叫着扇自己巴掌,面上强做镇定,甚至开始数落他:
“让、让你打架,两只手都受了伤,也不知道能不能痊愈。”
萧樾不动声色地将架到她肩上那只手放下来。
随后在阮芋眼皮子底下活动关节,表示他的手好得很,不会残废。
阮芋:“大关节能动,小关节呢?你可是靠敲键盘吃饭的,我刚才就是想测试一下你的手指还能不能动弹。”
她觉得自己这个解释简直天|衣无缝。
萧樾:“哦。”
说着举起右手,掌心向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拢起又松开,一遍遍重复动作,速度逐渐加快,灵活得不行。
阮芋垂眼盯着他的手。
刚才就是被这玩意儿蛊惑了,怎么看怎么漂亮,甚至还有点性感,要不怎么能勾得她上手去碰……
萧樾这时也垂下眼睛。
眸光掠过低处,他眨了眨眼,忽然后退半步,韧带受损的那条腿缓慢向后挪了挪,前腿屈膝,弓身,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单膝跪在了阮芋面前。
阮芋猛地屏住呼吸。
却见他低着头,双手落到她马丁靴上沿,扯开那团几近松开的硬质鞋带,手指翻飞,流畅又利落地替她重新系好。
从上往下只能看见他形状完美的后脑勺,短发乌黑,蓬松又浓密,肩膀宽得让阮芋无端想起小时候爬山看日出,那山太高,她站在山崖边不敢往前,双手死死抱住一颗大树,那树宽得她手都合不拢,朝阳在这时升起,晖光映亮整个世界,她躲在宽大的树后探出目光,脸贴着树干,心内油然涌现紧张与激动的情绪,直到今天都无法忘怀。
片刻后,少年缓缓站直身子,神情依然云淡风轻,似笑非笑地学她说话:
“我也测试了一下。”
“鞋带能系,敲代码应该不虚。”
第41章 严谨
阮芋到家时, 天色将近全黑,阮济明都下班回来了。阮芋洗过手,去卧室换了身轻便的居家服,一家人围坐桌边吃晚饭。
陈芸盯着阮芋脸看许久, 问她跑出去这么久买了什么药, 给小中秋用了没。
阮芋拿出萧樾今天买的洗耳滴剂, 装模作样地递给她爸,让他帮忙看看成分。
随后又解释说,药店的位置比想象中远,买回来之后又到处找不到小中秋, 小区内外溜了两圈, 这才弄到这么迟。
阮济明将药剂还给她,点评了句:“有效杀菌成分含量很高, 算是猛药,不要连续使用超过十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