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之想 第69章

作者:川澜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运动会为了跟你擦肩,跑完了三千米,你却转身在给别人加油送水。”

“每一次你当是偶遇,我都已经同样的路走过无数遍,等你从我身边低着头经过几秒,我知道我没有运气能恰好碰到你,见一面也需要算计。”

“你认得我字迹吗?我怕你认得,辗转给你的高三笔记,都换了种笔体,怕你万一发现是我,转头扔掉。”

“你弹琵琶,我连出现都不能,你会吓走,我站在太多的暗处,一遍遍看你,你记得在高中食堂吃饭的口味吗?我都记得。”

“糖醋小排,清炒虾仁,炝莲藕,白灼菜心。”

这些至今也常出现在家里餐桌上,沈延非却在一字一字无比寻常的回忆里被凌迟般捣烂。

沉埋太久的心亲手剖开,饱藏到早就承载不住的情感和时光都鲜血淋漓地倾泻,熔岩在这个早上顶破了封口,大肆淌过一个人经年里遍体鳞伤的血肉之躯。

“我忍不住,明知没希望,毕业前还是跟你表白,想让你给我一点生机,你挂了电话,不回信息,我约你的时间,你和别人并肩在我面前走过。”

“你订婚宴,陌生地叫我沈总,让我祝贺你跟他白头,我在你楼下守了整夜,那晚上我很多时候都不确定是不是还正常活着,我用过去的号码,打你电话,你早就没有了记录,不记得沈延非是谁。”

“我卑劣地制造偶遇,精心算着不让你察觉的地点和时间,再一次次亲眼看你在别人怀里,我想不择手段地抢,我更怕你真爱那个人,恨我一生,不幸一生。”

“生日蛋糕你尝过吗,我每年都做,只有去年送进你手里,我在病房门口撑住你的背,你知不知道我手在颤?”

“我求你嫁我,车在背后跟着你走了整条街,我只有坐在里面,装作若无其事,随口提起,你才能看着我,允许我说完那些话,我爱的人正要结婚,在当时不是事实吗?!”

“姜穗穗,这个名字我已经咽了太多年,每一次叫,你笑着抬头看我,我都在想,让我做任何事,拿我身上一切来交换,我也求之不得。”

姜时念早已经哭崩,她艰难站在他身体圈出的狭小囚笼里,汗湿手指扭着他冲锋衣的衣襟:“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哪里好,我连看你都不敢被你发现!我有哪值得你这样?!”

她幻想过他高中时的一点点好感,轻描淡写的关注,不会伤筋动骨的青涩朦胧。

她以为那样已经是对高悬明月不自量力的奢望。

是啊,如果仅仅只是那样,又怎么会有如今赴汤蹈火的疯。

从来也不是无迹可寻的,他从最开始,就那么清晰地将偏爱摊开,是她太迟钝太怯懦,踩着他层叠的伤爬出深井,触到天光,可不曾回眸认真看过这个人。

她往前走一步,脚下都垫着无数个被丢弃遗忘在漫长时光里的沈延非,时至今日,她却仍然连直视他的勇气都不够,不问不听,躲到天边。

沈延非握住她伸过来的小臂,指骨锋利青白:“感情能找到理由吗?能有一个明确的起始?还是衡量的开关,太疼太孤独的时候就随时叫停?我熬过多少才能拥有,你拿一份离婚协议就要全部收回。”

“你说喜欢我,在乎我,许给我一辈子,都是哄我,是吗?轻飘飘就能放下,有没有一句,一个字可以让我当真?”

他掌着她后脑,把她拉近,迫她抬起脸对视,彼此的热红和湿漉紧绞在一起,在炉火烧到干渴的房间里纠缠蒸腾,发出裂响。

“可我都信了,你把名字还给我,那我呢,你打算怎么办?把我随手扔到哪?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等到我在协议上签字才肯跟我见面?”

“没有那一天,我活着就不可能,婚前协议都是骗你,从你靠近我那一刻开始,我就不会让你走出我身边!”那双眼黑沉冷郁,将人骨头都不剩的侵嗜,他攥她手摁在自己跳动的心窝,咬她颤着的唇问,“还是我给你刀,你握着我手捅进来,最简单直接。”

姜时念奇怪,人哪来这么多的眼泪,要把心挖出来给谁看一样,在她眼窝里泛滥地涌,已经说不清酸疼还是激荡,只是自己的人生随他剜进身体的那些话,混乱地在眼前走马观花。

她在孤儿院跌撞生存,被蒋勋欺辱,大冬天反复被推进水池,瑟瑟发抖蜷到深夜,落下.体弱容易风寒高烧的病根。

她进了姜家,被恶毒言语一天天揪扯着长大,活在另一个人虚假的壳里,看不清自己在哪。

她以为自己孤独跑在茫茫黑夜,可迷雾里的那一座高大灯塔早就矗立,是她不敢抬头,惧怕那簇太过刺眼的光,然而她那么多踉跄无依的时刻,都活在他无声燃着自己的光芒里。

姜穗穗在千疮百孔的时光里存在了十年,世上只有一人知道铭记。

不是至暗,她始终有光。

这些光能把她从前吞过的苦涩都一笔勾销,可是谁来勾销沈延非的寂寞和奔赴,折叠在太多年里的那么多无望剪影,谁来给他抚平。

姜时念哭得直不起身,眼泪挂在下巴上,只会死死抓紧他的衣服,语无伦次解释:“离婚协议是别人的,我只是写上名字。”

不对……这有什么区别,一笔一划都是她亲笔。

“是我下飞机不开手机,不想跟你说话,怕听不到我想听的。”

怎么越说,越把人心碾成泥。

姜时念咳着,贴上前搂他:“我吃醋,害怕,没胆子听你爱别人,所以回避,我贪心自私,明明自己过去也乱七八糟,还希望你从始至终只有我,沈延非……我现在说爱你晚不晚,我不能和你对等,从前不能,现在……可能以后,我都没办法和你比,可我爱你,只这样爱过你。”

她哪有过这种被抛上高空,再沉进深海的跌宕,她要把所有情感和热烈都掏出来放进火炉,才能烧出跟他缠绕的高温,她已毫无保留,她愿意,也无所畏惧。

外面还有细雨淅沥,远处人声脚步声模糊杂乱,屋子里炉中火苗涩然轻响,爆开赤红的星花。

姜时念攀着他垂低的后颈,恍然觉得这世界已经收缩狭窄到只剩一个人的身形。

她花光力气踮脚,唇颤巍巍贴在一起,不过一个主动的,极短暂的相碰,就有如一举捣毁某道岌岌可危的闸门,那个人早就撑不住的恐惧热望,剥离一切后的纯粹爱欲,都熔铸成原始野妄,扣着她脖颈推到门上,失控吮咬出淡淡咸腥。

“再说一遍,”他冷厉逞凶,“刚才那句话,再跟我说一遍!”

姜时念隔着热泪看他,顶着他恶狠压迫的钳制,摸他脸颊鼻梁,滑到嘴唇,落在喉结滚动的起伏上,感受动脉的剧烈鼓胀:“沈延非,我只爱你。”

自控可能就在眨眼一瞬崩掉,没有谁先谁后,他拇指揉碾她唇肉,忽然长驱直入地覆下去深吻,被走神过躲避过的炽烈研磨,都变本加厉欺压给她,让她双唇不能闭合,舌酸软麻痹,水痕不断溢出嘴角,混着她眼泪呜咽。

姜时念没有理智,发颤的手指扯他外衣拉链,毫无章法地拽他里面衣摆,拽不开就胡乱地只顾仰头,亲吻他嘴唇鼻尖,轻舔他漆黑睫毛,手指划在青筋跳动的脖颈上,一遍一遍抚他喉结弧度,不管不顾地挑他底线:“你填满我。”

她声音微小,颠簸破碎,却坚定在他耳边提着要求:“沈延非,我想你填满。”

吐息声灼重到不忍听。

她腾空抵门,后背酸麻,脸仰起,窗口缝隙穿进的光束晃过通红眼窝和他额角隆起的筋络,她也在又涩又辣的反复吞咽,在涌出的汗里难耐陷落,沉进深渊。

火炉烈烈燃烧,被男人泥泞短靴踢到简陋至极的狭小卫生间门口,冷气挥散,轰的把温度燃高,冲锋衣和她的纯棉互相缠着掉在炉后。

一个挂在墙上,普通人家都会嫌弃的陈旧银色手持花洒,就能在水流声里冲开披星戴月的浮尘,也能掩住自抑不了的颤息和哭喊。

空间小到只够容身,却像把天地压缩,紧裹彼此。

她手凉,沾着滚滚热水很快又烫,她想找他身上别处的花穗,却寸寸游走摧他没顶的野欲,她又不知他藏在哪个不曾被发现的隐秘处,只能受尽挑拨的抬着头,跟他五指交扣,压着他无名指的指根,随自己大起大落。

“穗穗……”他齿关紧咬,声音晦涩到逼人发疯,彼此心知肚明,“我会弄进去。”

这里山深路远,与世隔绝,空间窄如兽笼,当然什么都没有,也无从准备,除了噼啪跳跃的火星和奔涌水流,只有两幅烧融的身体。

姜时念湿淋的手臂环他颈项,迎着水温的热浪冲刷,又哭又笑说:“我是你老婆,怀孕就……生下来,你是不是就不用再怕。”

这句话像撕开最深的伤疤,男人充血的眼笼罩束缚她,更过分地进犯,他控制着她潮湿涨红的脸,紧紧凝视,在她咬唇也忍不下尖叫时,被围困到走投无路的水痕,无声溢过他眼睑,坠在她唇角上,与哗哗水流相融。

“孩子有用吗,”他似乎在笑,“我自己不就是那个被厌弃的产物?”

狠戾地攫取,又温柔亲吻,他沉哑地要抱断她:“我留不住,你还是会走,哪天后悔,随手把我抛开。”

姜时念心快炸开,感官和精神上无限叠加的冲击,她几乎迎合不住,她尝到唇角咸涩,不顾一切去搂住他,断续声音跟她涨落:“沈延非,我对你说过的想,早已经超过十次了是不是?我跟你换一次不想,你答不答应?”

“我不想分开,不想离婚,不想让你这么疼,”她收缩着力竭,“我们要一辈子。”

花洒热流温度灼灼,终究没有留在里面,落至她泛红胸腹。

他也没有回答,只埋在她颈窝里,咬出一层薄薄血痕。

屋子里的床不大,两个人要紧密相拥,姜时念一直不睡,在沈延非胸前贴着,逼他去睡,强迫他合上眼,再披衣起身去箱子里找随行的药箱,挑开他掌心还残存的异物,上药包扎,动作几下,就被他揽回去箍住,从头到脚包裹。

节目是午餐后恢复拍摄的,梁小姐状态终于相对稳定下来,怕自己时间有限,主动要求录制。

姜时念的眼睛跟她相似的红,沈延非换了衣服,公然出现,不在意整个组里什么惊掉下巴的反应,他很少开口,只寸步不离守在姜时念旁边。

整场涉及到访谈和主持人外景的部分历经一天时间拍完,但节目组还有其他镜头要取,需要多留一阵。

山坳的雨一直没停,持续不大不小下着,姜时念来之前就没好完全的感冒,再历经第一天晚上的冒雨,之前心绪激烈,又忙着赶进度,还没显露出什么,直到坚持完拍摄任务结束后,才赶在中午爆发出来。

年头太长的病根扎在那,体质比不上别人,她咳嗽止不住,烧忽高忽低,眼帘沉得发酸。

基地给梁小姐随行的医生那里药物有限,而且都是针对梁小姐病情的,姜时念能用的不多,车也没恢复,攒了两天的湿滑路况,比之前更没人进得来,更无奈的是信号一直没恢复,想通知外界让直升机送药送医都实现不了。

医生担忧:“可别烧出什么炎症。”

沈延非给姜时念穿好几层外衣,拿基地大号的雨披给她裹了两件,必需品只随身带了极少量,在基地一片无法接受也不能相信的激动劝阻里,他稳定背起她,大步穿过细密雨幕,趁天光还亮,云层压至黑蒙蒙树梢,他踩着崎岖泥水,带她出山。

姜时念还算清醒,但抵抗不过他,在他背上掐的咬的都做了,威胁的话也哭着说了,他岿然不动,脊背承载着她,一步一步执着地碾过碎石嶙峋。

“哭什么,”他音质甚至透着沙哑的散漫,“是谁说没被我背过,没在雨里走过,现在还敢不敢否认?”

姜时念一脸的湿,细雨和泪都混在一起,分不清楚,她知道抗拒不了他,趴在他平直冷硬的肩上,难受抽噎了一阵,选择死死抱紧他,头脑迷蒙着问:“可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上青大,要去美国,不管我了。”

沈延非很久不曾出声,她意识晕沉的混淆着,还强撑,咬他没用,就贴过去隔着雨衣,吻他湿淋淋耳后。

他终于波澜不惊说:“那年夏天出车祸,耳朵坏了,成了残废,配不上你。”

姜时念手指猛一收紧,急切说:“我不介意!你就算没好我也不在乎!”

“是吗,你说的,我记着了。”

她抽抽搭搭,坚持追问:“什么车祸,在哪,怎么发生的,伤的是不是很重?”

沈延非喉间散出沙沉的笑,轻描淡写回答:“不重,普通的,不值一提的一场意外。”

雨声哗啦淋落。

她哭腔不稳:“如果没有意外,你还会不会走,会不会被我伤心,就彻底放下我。”

他咬牙说:“不走,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爱别人,就算你厌恶我害怕我,我也纠缠你,让你早晚有一天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求你看我,注视我,接受我,嫁给我。”

姜时念渐渐跟他对不上话,眼睫沉沉垂着,伏在他颈边,闷闷问:“上次暴雨,你背着我,是不是真的给我哼过歌。”

沈延非没说话。

脚下蜿蜒泥泞,他双手勾着她膝弯,从过去到如今,用尽自己所有。

他只是淡淡地给她哼出节奏,她迷糊听着,也知道是小时候在街边圣诞橱窗里听过的一首英文版《雪绒花》,她也曾艳羡仰望,暗地里祈求过被幸福眷顾。

他没有唱词,不够连贯,断断续续磨着她染红的耳朵,一如高中那年傍晚,一如此刻山间林密,雨帘老树间融化着相拥。

唯有最后两句,被他改过了词,轻缓低哑,让她听见。

Bless my baby forever.

永远祝福我的宝贝。

Deep love my baby forever.

永远深爱我的宝贝。

第52章

沈延非背着姜时念走出山坳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贵阳市里同样雨水不断,满世界光影斑驳, 湿淋陆离,手机信号在接近出山口的位置才恢复。

许然之前是跟着三哥脚步抵达贵阳待命的, 没听到命令不敢擅动,硬生生焦灼地等了两天,好不容易得到消息,最快速度赶过来等,准备了两辆车, 一应用品俱全, 他一看到两人状态, 眼泪就冒了出来, 再一对上三哥眼睛,又及时憋回去。

许然本能地想上手帮忙接一下嫂子, 沈延非扫了他一眼, 侧身避过, 慢慢把姜时念从背上放下,改抱进怀中。

进车里以后, 他把她揽到腿上, 拨开雨衣,动作滞缓地给她擦干了头发,让她伏在自己胸口靠着肩, 才动了动早已僵疼到麻木的手臂, 抱紧她, 抵着椅背闭上充血双眼。

车一路疾驰到医院, 开了允许范围内环境最安静的单人病房。

姜时念正在高烧, 紧急做过检查之后,确定就是体质虚寒,反复着凉引起的,又引发了一点轻微肺炎,幸好来得及时,不算太严重,尽快用药治疗,再好好休息两天就没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