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宝光相直
四周全部都是铁货架,一直顶到天花板,上面堆满各式各样的袋装货物,旁侧立着一把拿货的梯子。
体感温度应该在零度以下。
时眉想起之前同事接手过一起刑事案,学到一则常识是倘若人被关进零下18度的冷库中,不过20分钟就会死亡。
当时同事还调笑说要搜查一下自救方法,万一哪天点儿背遭委托人报复,也不至于落个20分钟死亡倒计时。
说者无意,但时眉留心了。
她真的查过自救方式。
没想到有一天还真能用上。这里的温度倒不至于那么低,可时眉怕死,她艰难迈步在冷库中,四下找了圈,还真发现了一根卡门用的木棍。
时眉拿起木棍,抬头观察两眼,随后抓住梯子一条腿吃力拖拽到角落,浑身颤抖着一步步爬上三分之二。
她站在梯子上,手里牢牢攥住木棍对准室内机风扇,用尽力气“哐、哐”连续狠捅几下,终于成功捣坏风扇。
室内机风扇坏掉,室外机则会产生低压保护,停滞降温。
时眉近乎被抽光力气,腿弯一软,整个人稳不住平衡朝后踉跄半步,错乱中不停往下踩空几节。
她出于本能一把薅住旁侧的铁货架,感受到头晕脑胀,眼前蒙泛模糊血色,心跳极快,体内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热气,只能半趴在上面大口喘气。
这时候,铁架上的货袋引起她的注意。时眉伸手拨开一点,注意到眼前是一袋……鱼豆腐?
顺着梯子爬下来,她忍着难受慢腾腾地仔细观察其余货袋,鱼丸、芝士丸、波波肠……
全部都是冷冻食品。
徒然,时眉仿佛想起什么,伸手进短裤口袋摸了摸,登时眸色澄亮了下。
是录音笔。
她紧忙哆嗦着手指掏出来,按下开关,举在唇边,逼迫自己三秒钟冷静下来整理思绪,嘴唇微动:
“岑浪,我现在被关在一间冷冻库,里面存放着大量冷冻食品……”
说到这里,她恍惚中蓦然想起矮个几人刚才的对话:
“活该你煮一辈子麻辣烫!”
“那小子什么时候到?”
“估计十五分钟。”“这里可能是一家麻辣烫店,距离我们住的民宿车程十五分钟左右…”
她尽力捋顺语言逻辑,思忖了下,又垫脚伸手再次观察一眼架上的货袋,瞥清上面的食品公司名称,
“得利伯,查一下这家公司供应的门店,应该可以……”
话没说完,时眉突然感觉体内猛然激涌一股热意,似燃起澎湃火焰烙烫过心口,绞紧感官末梢,大脑一瞬缺氧。
当她撑不住身体弓背蹲下,
死死抓紧铁架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就在这一秒——
“哐啷”一声。
冷库外传来猛烈闷沉的爆响。
下一刻,岑浪手持棒球棍,“嘭”一脚踹开冷库双扇门,神色冷峭,眼风快速滑扫过里侧一圈,旋即捕捉时眉的身影。
他跑过去,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更快一步接住她的身体勾进怀里,顷刻间只觉得她在剧烈颤抖。
以为是这里过于低温的恶劣环境,浪立刻脱下外套裹住她,眉骨紧皱,低声叫她的名字,“时眉?”
时眉近乎没什么反应。
岑浪搂紧她,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将人抱起来,先带她走出冷库。到了门口轻轻放她下来,弯腰用脸颊贴紧她的额头。
竟然惊人的烫。
担心她再度昏迷,岑浪又一次开口,低哑嗓线浸色些许焦灼,喊她:
“宝宝?”
时眉很快动了一下。
岑浪咬紧牙,眼底稀微见了红,良久他缓缓暗松一口气,替她重新拢紧外套,想先抱她去车上。
不料时眉却突然有了动作。
她低着头,蹙起眉尖,在下一个动作之前先是声音嘶哑地问了一句:
“是你吗,岑浪。”
胸腔蓦然扎入刺痛。
岑浪眼睫微动,唇线紧抿,眼底因暴怒而扭结的阴晦泥沼随她软软凉凉的话音,一点点稀释遣散。
他托起她的腰肢,给她一个沉稳有力的支撑,修长指骨缓慢理顺女人茂密凌乱的长发,力度温柔从容,淡声反问:
“还有别人这样叫过你么,嗯?”
不太合适的境况,
不算妥当的回应,
但却能实实在在地,惹来时眉轻笑。
她微微挣脱他,从他的外套里伸出来手,随即紧紧搂上他的腰身,脸颊靠在他胸膛,发出一声轻浅虚弱的喟叹。
仿佛此刻唯有跟他的肢体接触,才能为自己体内的异常滚烫争取到一星半点的可怜抚慰。她不得不怀疑那针药……
不过,那不是重点。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他。
比如。
她的第二个问题是:
“二十亿,你不会傻到真的给他们,对不对?”
被绑架,被监禁,
受到这样前所未有的惊吓,
她首要关心的问题竟然是这个么。
岑浪垂下视线,指背抚触着她的脸颊,还是异常高温的烫,有些不太对劲。
但他很有耐心,告诉她:
“放心,我没有。”
音落的后一刻,岑浪倏尔脊背僵直,一丝冰冷柔软的触感浅浅滑过他的腰侧。
——是时眉的指尖。
她还有第三个问题:
“我的脚链你看到了吗?有没有替我收好?”
“有。”他嗓音发涩,施力捉住她的手指,制止过于荒唐的小动作。
时眉略微清醒了下。
她推开他的身体,强撑着站起来,路灯下她眼波盈润迷离,脸色潮红,呼吸间带着碎碎颤颤的微喘。
落入岑浪的耳际,有点不太好。
“你……”
他还没来及开口,倏尔间抬眼一瞥,暗色中蓦地走出一个黑影朝时眉的身后快速移动过来——
岑浪完全下意识反应,迅速伸手捞过时眉调换两人位置,将她护在身后,直至黑衣人在视域范围内逐步放大近前,他手中的银色匕首才变得如此晃眼。
而那一个刹那,岑浪稳稳挡在时眉身前,满心只顾保护时眉的念头冲击掉所有自幼操练的格斗技巧。
等他恢复肌肉本能,准备出手防御的霎时——
眨眼之下,黑衣人竟然猛地收手后退,仿佛可以提前预知到来的危险,手腕一转弹回匕首,调走就跑。
然后,岑祚舟带人出现在歹徒跑走的那个瞬间。
这时,岑浪感觉掌中柔软抽离,转身时望见时眉已经烧晕过去,倒地之前,岑浪迅疾伸臂揽过她抱起来。
岑祚舟淡敛视线,掠了眼他怀中的时眉,依旧没什么表情,吐字平静:
“石瑀,派直升机送医院。”
“是,岑先生。”
“爸。”岑浪低声叫住他。
岑祚舟却没回头,迈步走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冷声扔给岑浪两个字:
“先走。”
第40章
冷夜,山间厉风洄游。
万丈悬崖似被山神持斧,横向劈裂,徒留半壁陡峭,惊心动魄。
“岑祚舟,你他妈疯了吗!!”
山崖间,许昌良双手死命扒在崖壁上,浑身哆嗦得像筛糠,狰狞怒骂。
在他身后,放眼是直坠而下的无望深渊,择人而噬。崖底汪洋着冰冷海域,水面交融幽黯褪色成黑,潮浪汹涌。
他随时会掉下去。
而支撑他存货至今的,并非是他那双肥胖双手的抓力,更不是他的幸运,而是他背上吊挂着三根粗粝麻绳。
三根绳索的尽头,
栓结在五人合抱的歪脖子树干上。
岑祚舟就坐在他面前的黑檀木椅上。懒散后靠椅背,略微歪头,修长食指轻缓抚蹭着锋凌下颌,另一手搭着座椅扶手。
尽管他只是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