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三娘
灰色大理石地砖路面上,落下一双纤细的高跟鞋。
见两人走近,原本守着的店员自动分开,店长和所有sales都在门厅里等候,微微鞠躬,说“欢迎光临”。
身后听到顾客不明就里的抗议:“……你不是说闭店了吗,那他们怎么进去……”
店员机械性的彬彬有礼:“先生,我们确实已经过了营业时间。”
两人进去,警戒线撤离,玻璃门关上,只有“closed”的牌子留着。
“商先生,很荣幸为您服务。我们二楼贵宾室请。”店长鞠躬,伸手引路。
“你服务就可以。”
“好的。”
身后的一连串人自动止步了,都猜测着跟商先生一同进来的女人是谁。
“哎,商先生是谁啊?我翻了下名录,没看到啊。”也有sales搞不清状况。
“嘘,大中华区直接委派的接待,怎么可能会是我们店的客人?”
“你不知道吗?Ross差点就亲自来了,要不是客人说低调从简,不然贵宾室死也要摆上两百斤玫瑰。”
几个sales都笑,过了会儿,副店来通知可以照常下班,不必拘站于此。
“Ross让我代他向您问好,他是很想过来的,不过怕打扰了您的雅兴。”店长寒暄道。
上了贵宾室,虽然嘱咐过从简,但还是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了布置。室内鲜花芬芳扑鼻,混合着淡淡的香芬,听闻商先生是英国留洋回来,投其所好沏了一壶上好的伯爵红茶,佐茶的是荔枝玫瑰蛋糕。
“时间有限,有些简陋,还请您见谅。”店长对两人微笑点头,两手交握在怀间:“您要看的系列,我们已经都陈列好了,我们是现在开始,还是先喝点茶?”
应隐靠近商邵一步,微微拉下口罩,侧过脸在商邵耳边问:“你做咩嘢?”
商邵忍不住勾起唇:“不会讲就不要讲了。”
又对店长说:“直接带应小姐去看。”
应隐:“……”
“口罩可以摘下。”商邵淡淡提醒她。
应隐看了店长一眼,犹犹豫豫的当口,店长已经笑起来:“应小姐,请你放心,如果今晚的事你在外面听到了一个字,那除非是我不准备在这行干了。”
她心一定,索性真的摘下,慵懒卷发下一张干干净净的素颜。
商邵将那枚祖母绿戒指交给店长:“查一下。”
店长经验丰富,这样的高阶珠宝,她一眼就能讲出来源:“这是Valeridge的博物馆系列,很不错的,只比我们的皇室系列低一档。所不同的是,它是致敬复刻,也是新矿,我们皇室系列不同,是原套未公开图纸,可以说,它的每一张其实都是为女王和王妃设计的。”
她大约已经看出来,今天是应隐说了算,便看着应隐的双眼说,恰到好处的真诚与热烈。
“皇室系列我们是不公开陈列的,即使是贵宾来,也只能看到lookbook,您是第一位可以佩戴它的顾客。”
顾不上什么社交尺度了,应隐偷摸拉了下商邵的衣袖。
商邵瞥她一眼,没说话。
应隐眨眼,店长会意过来,主动寻了个借口走开。
“你什么意思?”
她不在乎这个系列那个王妃,只是光听介绍,就觉得心跳要停摆,脑中像有一个计价器,蹭蹭蹭的直往几千万蹦。
“我很喜欢你这枚戒指。”商邵云淡风轻地说,像是要应隐手里的一颗玻璃糖:“等价交换,你不必顾虑。”
应隐懵了:“但这是宋时璋的。”
“你能把它当石头一样扔到我阳台,应该就已经做好了不还的打算。”
“但是……”应隐踌躇着,抬起下巴轻轻仰望他:“商先生,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回赠不起。”
“它不贵重,唯独你肯收下它,才会让它变得贵重。”
应隐不知道,第二天,那枚博物馆系列的祖母绿戒指,被林存康放在首饰盒中,礼数周全地送到了宋时璋的家中。
他是不速之客,但宋时璋不敢怠慢。不仅不敢怠慢,反而受宠若惊。
只是他寒暄的笑,在看到戒指时,便凝固在了脸上。
他不会认不出,这是被应隐弄丢的那一枚。他对她可以近乎心疼的大方,说不必在意,确实如此。但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它出现在商邵手上。
康叔一口茶也没喝,微微躬身,英国式的礼貌和疏离:“商先生让我给您带句话——”
“戒指,物归原主,人,他护下了。”
第16章
俊仪蹲在门口等应隐,直等到了半夜十一点多。见奔驰停下,她顾不上腿麻,一瘸一拐冲上去。
应隐却是一个人从车里下来的。俊仪往车里探望:“商先生没有送你回来?”
应隐回身,对车内司机道谢,边往门前台阶上走去。走至门前,仰头望一轮明月。
今天风大,浓云被吹散,月色遥远但明亮。
俊仪作为生活助理,吃住都是和应隐一起的。她知道她喜欢泡澡,便提前去放热水,哗哗水流中,她问:“今晚上商先生带你去干什么了?”
“嗯……购物。”
“啊?”程俊仪瞪大眼睛:“他送你礼物?”
“不算,算他跟宋时璋的。”
俊仪倒吸一口冷气:“他喜欢宋时璋?!”
应隐满脸无语:“你还是洗洗睡吧。”
商邵送她的礼物如此之贵重,她却一时没有拿出来藏好,也没有反复观赏爱不释手,而是就这样扔在晚宴包中。直到泡完了澡,吹干了头发,她才束上睡袍,将那枚小巧的丝绒戒指盒托在掌心。
她托着,双膝跪在柔软的床上,膝下是高支埃及棉床单,泛着真丝般的光泽,草绿色的,如同春日阳光下涌着浪的长草甸。
俊仪推门进来时,正看到应隐的手掌托得与额心齐高,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枚小方盒子。
“这是什么?”
“一个盒子。”
“我知道是个盒子,盒子里是什么?”
“一道月光。”
“谁送你的?”
“月亮。”
程俊仪走到窗边,仰头望望月亮:“今天不是满月,等满月时你再让它送一遍。”
应隐翻身仰躺在床上,握着方盒的手贴在心口:“不会再有了。月满则亏,我更喜欢这样不圆满。”
主从两个文不对题地聊了半天,俊仪给她铺床:“你好睡觉了,明天还要开车回平市。”
应隐问她:“热搜下了吗?”
她都懒得自己看。
“下了,麦安言找人放了你跟蔡贝贝一起笑的照片,你俩还对视了,挺真的,粉丝都去控评说你们惺惺相惜关系好得很,谣言不攻自破。”
应隐略安下心:“蔡贝贝没有新动作?”
“她又不能真跳出来说你抢了她的女主。谁比谁高贵啊,她给导演生孩子,你好歹还什么都没给宋时璋呢。”
程俊仪说完,知道自己又讲错话,拍了自己嘴巴一下,继而小心翼翼偷看应隐脸色。
应隐笑了笑:“你说得对,谁比谁高贵。不过有一点,方导这部片,要不是宋时璋硬要塞,麦安言硬要接,我又没有接片的自主权,我是不会去拍的。方导送到我眼前,我也不要。”
“这是他老人家的收官之作,打磨十年呢。”俊仪一本正经。
“那又怎么样,中规中矩的商业片而已。他就是想临退休弄个一鸣惊人,让人认可他的商业能力。”
俊仪为她整理好了床铺,撕开了一袋蒸汽眼罩:“拍完了,不聊他,睡觉。”
应隐滑进被子里,摸出手机,迟疑片刻,给商邵发短信。
措辞十分克制:「商先生,向你道晚安。」
商邵在她放下手机前回了她:「晚安。」
俊仪斜眼看得明白,问:“你怎么不加他微信?”
“那怎么好打扰——”
俊仪点击发送:“我申请好友了。”
“?”应隐从被窝里蹭地一下坐直:“你干什么!他堂堂一个董事平时肯定很忙,微信里都是重要公务,怎么可能有空——”
俊仪再看一眼手机:“通过了。”
“……”
俊仪把手机递给她看:“原来香港号码也可以搜索到微信号的,商先生的微信名叫Leo,头像是一抹鲸鱼尾巴。”
应隐:“我长眼睛了。”
深蓝的海底,摇曳而过的蓝鲸尾,深邃,冷峻,温柔,令人想起他的双眼。
商邵通过了程俊仪的微信号,上面第一条内容是俊仪的自动招呼:「你好,我是应隐的助理,俊仪。」
商邵居然回她了:「你好」
两个字,无端有纡尊降贵、令人受宠若惊的味道。
程俊仪单膝跪到床上,看着应隐在对话框里输入:「她今天晚上回来很开心,谢谢你。」
俊仪:“咦……我不会这么说。”
“那你会说什么?”
“我会说,是商先生送了一道月光给她吗?”
原来她什么都懂。
好险。应隐脸上烧起来,心想,幸好没放任你聊,否则出卖个干净。她理直气壮扣下手机:“借我玩会。”
但商邵除了回了她一个「不必客气」外,就没有再说话了。应隐不打扰他,点进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