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大白
她握住门把手将门推开。
里头的妇人听到声响,站起身,转过头,轻扬唇角,与喻唯一友好地点头打招呼。
她很温婉。
穿着简单低调,看起来十分和善。
见到沈湘并不意外。
喻唯一走了过去,将包放在桌上,随后脱下身上浅色的毛呢衣外套。她倒了杯玫瑰花茶,双手递给面前的妇人,“三月底的傍晚还是有点冷,唐太太您穿得有些少了。”
妇人神色有些憔悴。
不似先前元宵节后请大家吃饭时那般明媚。
沈湘笑着双手接过这杯温热的花茶,点头微笑,“谢谢你的记挂。”
喻唯一拉开椅子坐下,她没急着去询问对方来的原因,而是用蓝牙音箱播放了一首轻音乐,以朋友的口吻说道:“在来的路上路过一所中学,见到学生们课间打闹,可欢乐了。”
“青少年时期确实很美好。”沈湘说。
“是呀,刚开学那会儿他们打雪仗也很闹腾,路过的时候我都看了许久。”喻唯一又说。
沈湘抿唇,点头:“今年榕城的雪很大。”
像是想起什么。
妇人停顿了三五秒钟,捧着手里的花茶一遍又一遍暖着手。
之后。
她垂下眼帘,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起眸子温柔与喻唯一笑说:“榕城上次下这么大的雪,还是我跟我丈夫年少的时候,我们在老家上高中。”
“唯一,华姐总跟我说你的专业能力过硬,被你治疗过的患者都病愈了。”
“我这次找你,也是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我打算跟我丈夫离婚,但是心里舍不得,他在物质上对我很好,我犹豫了很多年,一直没能做决断。”
喻唯一认真聆听着。
先前在沁园春中餐厅,她听见员工们私下议论唐民德的情事,却万般信任自己的丈夫,不把那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还说,不亲眼所见的事情她都不会相信。
于是。
在海城维多利亚大酒店,沈湘终于目睹了丈夫唐民德与当红女星曲姿偷情。
喻唯一诚恳道:“唐太太,我并不太清楚您和唐总的过往,离婚这件事,我也许不能给您有效的参考意见。”
“唯一你有时间吗?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想请你去家里做客。”
“有的。”喻唯一应着。
写字楼外。
街边停靠着一辆低调奢华的林肯。
司机开了门,沈湘先让喻唯一上了车,随后才跟着上去。车前后座有厚实的挡板,后车厢很安静,沈湘拆了一包话梅糖给她。
“我和我丈夫初中认识的,初高中六年都在一起。我考上了榕城大学,他辍学来榕城打工,陪着我读完了大学。”
“后来我们结婚了,两个从小县城出来的人,打拼了十来年,终于在榕城有了小公司。有一年他去伦敦谈业务,走运了拉到一个大投资,公司一夜间市值翻了几百倍。”
“第三年就成功上市,他也成了国内富豪榜上有名的企业家。我们生活变得特别富裕,再也不需要日以继夜地去外拉投资。”
“我身体不好,不能怀孕。他说没有关系,不是所有男人都在乎子孙后代。虽然年纪慢慢增长,但每年的纪念日、节假日他都记得,都会为我准备惊喜,他说他离不开我。”
喻唯一接了她递来的话梅糖。
放进嘴里。
好酸。
听到她那句‘伦敦谈业务’,喻唯一更觉得涩。
这桩业务确实谈得好。
几人联手害死了喻氏夫妇,瓜分了喻氏集团。带着巨款回到榕城,让自家公司上市,风风光光地成了圈内人称呼一句的唐总。
汽车徐徐行驶在热闹繁华的榕城市中心,窗外道路两旁樟树的树影争相闪过。
随后。
沈湘又继续说:“我不爱管他在外的事,圈子里一些富太太提醒我他在外偷腥,我都不信。只要他没亲口说,我都当那些传闻是捕风捉影。”
“第一次知道他出轨,是个很平常的午后,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里面有几张照片,是他在外的女人发给我的。”
“她说我年老色衰,让我看清楚自己的样子,早日退位。晚上我把信息给他看,他吓坏了,跪在我脚边求原谅,我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那么惊慌的神色,仿佛我很重要。”
“我原谅他了。”
说到这里,沈湘的声音轻了很多。她转过头看向喻唯一,雅静淡笑:“我是不是很失败?”
喻唯一沉默不语。
扬唇与她温柔笑了笑,嗓音柔和:“有那么一点。”
沈湘笑而不语。
“我记得二十年前,我们俩刚领证那天,我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堵车了,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半个小时。他笑着安慰我,说只要是我,多久都不迟。”
“我说不上来他哪里变了,好像没变化,好像又全变了。”
“他认定了你不会离开,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喻唯一说。
“是吗?”
“是与不是唐太太您比我清楚。”喻唯一看着她,笑道:“您在找上我之前,就已经做好离婚的打算了不是吗?”
闻言,沈湘偏头看她。
两人对视。
喻唯一又说:“榕城的律师都不敢接您的离婚案件,您把最后的希望押在我身上。”
第62章 追妻火葬场
跟合拍的人说话就是很轻松。
沈湘能找上喻唯一,自然是调查过她。知道她上一位病患是温老爷子,也知道她跟榕城首富盛家的大少爷有点关系。
年前她被孙平堂绑架,是盛世救的她。
在海城维多利亚大酒店后花园,她与盛世也有接触,沈湘当时离开的时候看见了。
沈湘从旁侧拿出一份文件,递到喻唯一跟前,“离婚案成功后,分得的财产,我愿意赠送一半给你,这是赠送协议。”
喻唯一很是坦诚。
不清高。
她双手接了这份转赠协议,“唐太太,祝您得偿所愿。”
-
晚上七点半。
黑色的林肯驶入唐家宅院,在林荫道上停稳。
喻唯一下了车,还没多走两步,就看见管家从院子里匆忙跑出来。跑到沈湘跟前,着急道:“太太您今天去哪里了呀?联系不到您,先生都急疯了。”
“跟朋友逛商场。”沈湘说完,带着喻唯一进了宅院。
进门前夕,有一束灯光从远处照射过来。喻唯一侧眸望去,远远地看见林荫道入口驶来一辆车,车速很快。
她收回视线。
跟在沈湘后方进了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喻唯一:“唐总是出去找您了吧?得知您回家了,就匆忙赶了回来。”
沈湘脸上的神情很淡。
她脱了大衣,交给一旁的佣人,随后与喻唯一说:“在维多利亚大酒店亲眼见到他跟别的女人亲热,回了榕城后我就与他提了离婚。”
“那之后就是这副样子,我消失五分钟都要打电话过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他心里多重要,其实不过尔尔。”
林荫道方向传来汽车刺耳的逼停声。
远光灯瞬间熄灭。
喻唯一偏头,看见男人疾步往院内走,几乎是跑着过来的。如果不说他出轨,光看这架势,还以为是个天大的情种。
“唯一,你先进屋。”
“恩。”
喻唯一先跟着管家去了客厅。
到客厅入口时,听到某些嘈杂的声音,女人转头往玄关那边看了一眼,便看见从暮色中进来的唐民德抱着沈湘不松手。
这边。
唐民德快步跑上大理石台阶,进门便从后方搂上了妻子。他握着她的手,太紧了怕抓疼她,松了又怕抓不住她。
于是。
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男人风尘仆仆,头发被风冷风吹得凌乱,有些狼狈,“湘湘,我给你打了好些个电话你都没有接,信息也没有回,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生气也得接电话呀。”
他们俩结婚二十年。
如果从认识开始算起,十三岁到如今她四十三岁,已经三十年了。
几十年如一日,唐民德对她从未说过重话,自始至终都是轻声细语,温柔地哄。这么多年,即便是在他最忙的那几年,只要她打电话、发信息,他都会第一时间接。
不分场合,不分时间。
一如既往都如此。
正因如此,她才会抑郁成疾。每晚她都会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为什么会出轨呢?
直到前往海城。
在酒店里亲眼看见他搂着女人亲吻,尺度大到少儿不宜的程度。沈湘病了一周连着输液。病痛之余她想通了,这不是她的问题。
是他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