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葵
靳宴舟愣了一下,穿过?汹涌人群,在大雨里紧紧拥抱住她。
他如释重负说了一句“还好。”
还好什么呢,他的情绪永远都藏在未完的半句话,真?真?假假,如雾似影。
但是钟意?在这一刻,可以很肯定的感受到,靳宴舟是爱她的。
第30章
夜雨初停, 钟意趴在二楼的走廊上?远望,老旧废弃的居民楼,一场雨落下, 也给水渍斑驳的屋檐覆了层银白色的光泽。
靳宴舟站在离她不?远处抽烟,打火机亮起的时候,他的脸被微光照亮,有点?儿寡淡的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 钟意总能从里?面读出温情。
她笑着问:“你特?意来找我?”
“不?明显么。”靳宴舟磕了下烟,“电话打一半突然没信了, 我不?应该担心你吗?”
“我手机坏了, 后来拿了别?人的电话打给你, 你没接。”钟意声?音低下来, 可又想到他冒雨驱车赶过来, 即便刻意压低声?线也是怎么都藏不?住的雀跃。
“那电话私人号,陌生人的号码一律拒接。”
靳宴舟瞥了她一眼:“想笑就笑。”
“我哪敢笑你呀。”钟意一把扑到他怀里?,动作太大了点?,他指尖的烟灰掸了下来,落了点?在她新买的外套上?面, 她也浑然不?在意。
犹记刚刚——
他们两个冒着大雨朝彼此拥去, 那一时刻无论雨打在脸上?的狼狈,抑或是风裹挟而来的寒意,统统都被钟意抛之脑后。
她只记得拥抱的时候空气?里?都弥漫着那股淡淡的沉香气?味,她无法忘记这个味道,也无法忘记他沿着她耳边落下的那句, “我很担心你。”
至今都叫她心口发烫。
三?楼的灯光亮了又暗,赵西雾还撑在窗口往下看, 也许喧嚣出现的时候,她心里?也在期盼是那个人到来。
钟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天底下居然真的有爱而不?自知?的蠢人。”
“嗯?”
靳宴舟没听清,在不?明亮的灯光里?眯着眼向她看去。
小姑娘眼睛亮,下了一场雨,就像被清水洗涤过的玻璃珠子一样,就这么明亮亮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说,有人爱而不?自知?。”
靳宴舟神色顿了下,若无其事看向她,“你说什么?”
“我说赵西雾。”钟意笑眯眯说,“她总是不?承认自己为情所困。”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么,没有才是最?大的问题。”
一阵风刮过来,手上?的烟几乎要熄掉,靳宴舟看了眼,干脆揿灭。风雨摇摇欲坠的夜晚,他想抱住某个冷得发颤的小姑娘,却想起来自己也是一身?的湿漉狼狈。
“去车上??我开暖气?。”
钟意点?点?头,刚刚院长?提议要给他们腾出一间空房,被靳宴舟婉言推拒了。他也真是没一点?儿架子,西服外套还沾着雨水,就这么脱下来抖落在手上?跟着她走了一路。
靳宴舟说:“这地方哪能搞特?殊,有空房还不?如给加塞的病人挤挤。”
“就是要委屈我们意意,和我一起在这儿做一对落水鸳鸯了。”
他语气?又开始不?正经起来,西服被随意扔在后座,身?上?穿了一件样式规整的白衬衫,薄薄贴着身?上?,撑着手肘向她靠近的时候,垂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挺拔身?形的好处在这时候全显。
“我还可以回西雾那儿。”
嘴上?不?服输,钟意却连靠近车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她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落锁的声?音,靳宴舟伸手挠了挠她下巴,脸上?还是得逞的笑意,“你没机会跑了。”
钟意啧了一声?:“你是土匪?”
靳宴舟也睨她:“你想做我压寨夫人?”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靳公子舍不?舍得富贵温柔乡?”
这出恶匪的戏码居然还演上?瘾了,靳宴舟温柔轻笑,搂住她腰,带近自己,指腹在她唇上?忍不?住碾磨。
“嗯?我的温柔乡不?是意意你吗?”
钟意张嘴咬住他手指,牙齿尖尖的一圈,警告他不?许胡乱说话。
靳宴舟只低低笑着,慢慢贴近她耳边问,“何?时让我入一入?”
车窗被人面无表情敲响——
钟意下意识牙关一紧,靳宴舟嘶了一声?,抽出手指看那一圈牙印,转而问她,“你是小狗?”
“外面有人。”
车窗被摇下半盏,来人撑着一把黑色大伞,身?形影影绰绰,直到开口出声?,钟意才明白到底是谁。
靳宴舟下巴微抬,指了三?楼说,“最?里?面那间。”
晚上?还是有点?冷,医院病房的灯光一间间望过去,总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年轻男女因?为爱踏上?征程,谁也说不?清那盏灯什么时候会灭。
黑夜里?,钟意上?前环抱住他精实的腰背,透着点?埋怨问,“你怎么把邵禹丞叫来了。”
“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不?面对永远都无法解决。”靳宴舟低头吻了吻她额头,用手将她眉心一寸寸推平,“我不?忍心看你一直皱眉。”
“笑一笑,意意。”
这的确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钟意平白无故叹了一口气?,有一点?自己都不?懂的惆怅心绪。
靳宴舟却读懂了,他下巴靠在她肩部,手臂收紧,就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我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有所谓‘梁小姐’给你添堵。”
“我能许给你的不?多,自由和快乐,这人生中我最?缺憾的两样,我都弥补给你。”
若有若无的叹息,钟意几乎以为自己在幻听。来不?及细想,很快她又仰头承受索吻。她听见靳宴舟低迷的声?音落在耳边,他用几近虔诚的语气?说,“但愿你在我身?边永远快乐。”
明明是这样庄重诚恳的语气?,钟意却觉得好似被蛊惑。
她眯着眼看向渺茫夜空,倘若这世界真有天主,那靳宴舟一定是拉她入七宗罪的邪魔。
“你怎么换车了?”
“这车空间大。”
顺手抄起一张光碟,细腻悠扬的腔调传了进来,靳宴舟在一片华丽堆砌的唱词里?偏头看她,他不?会说今天临时推了重要的会议赶过来找她,事出紧急,他随便在公司楼下找了辆车。
他只会懒懒散散看着她笑,意味深长?来一句,“做别?的事方便,也防震。”
钟意瞬间瞪大双眼,从未想过用途让她失色,芙蓉白的一张玉面又顷刻被上?了胭脂红色,她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话,好似被骇到。
靳宴舟笑了出来,逗她似乎真的很有趣,他伸出手背蹭了蹭她脸颊,闭眼凝神,嗤笑问她,“想哪儿去了,意意?”
楼上?隐隐有争吵,又因?为是在医院,很快宁静了下来。
钟意这时候问他:“这是什么,昆曲还是什么戏曲?”
“是昆曲。”
经典的一出牡丹亭,唱腔婉转缠绵至最?动人处。
钟意说,“以前在家里?,逢年过节的夜晚镇上?便会请戏班子来唱戏,我那时候年纪小听不?懂,却也觉得很漂亮。”
靳宴舟听了笑了下:“是么。”
“唱捻做打样样都需要根基,最?好的年华光景也就那几年。”
钟意抿了下唇,心跳飞快,她捏了一下刚刚因?为缠绵而翘起的衣角,大着胆子看着他说,“我以前住在山塘镇。”
“江南那儿?”
靳宴舟低头看她端放在膝上?的一截手腕,觉得还差一对羊脂白玉的手镯相称。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难怪你性子软,原来江南水乡里?养过的。” 钟意一下歇了气?,再无任何?兴趣交谈。
她回头望去檐上?的月,皓月挂长?空,天色清冷冷的一片,于她是宝贝的记忆,于别?人来说,或许只是浮光掠影的一霎那。
钟意并不?强求这份情,暗恋向来就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她选择种下这份因?,自然也独自咽下这份苦涩的果?。
往事很快被她抛去,她静静听这场戏唱到尾声?,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这句的时候,靳宴舟有所感地眨了下眼睛。
很轻的一个动作,但却被钟意所捕捉。
她轻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靳宴舟笑了下,“这车很久没开了,我都忘记这里?还有一张唱片。”
心绪在这场静悄悄的夜里?都好像敞开了,靳宴舟倒不?刻意隐瞒过去,坦然自若和她说,“这首歌是我母亲唱的。”
“她是中央戏剧歌舞团的,那年来香港唱歌,遇见了我父亲。”
钟意情不?自禁问:“后来呢?”
“然后就在香港落叶生根,结婚生子,像每一个沉入爱情里?的人一样无可自拔。后来家里?接了电视,她在财经栏目的报道上?看见她日思夜想的爱人,也看见了站在我父亲身?边的女人。”
靳宴舟低头摸了一根烟,下完雨的盛夏多了点?烦闷的气?候,他推开车门站在外面点?上?烟,侧身?对着她。
“女人听到男人说我爱你的时候就会发疯,失去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钟意把头伸出窗外,她问,“那倘若女人对男人说呢?”
靳宴舟扬了扬眉:“也一样。”
钟意慢吞吞哦了一声?,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她的小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啪嗒声?,像暗夜里?悄然靠近的精灵,即便无声?却也魅惑十足地缠上?他的腰。
靳宴舟仰头吸烟的动作一顿,他空出一只手来捏她的小指,细细软软的指节,他挑选钻戒的时候特?意叫人改好尺寸,可惜她从来都不?戴。
黑夜是他们离彼此最?近的时候,钟意脑袋贴着他后背,不?知?道这个角度能不?能听见他心跳。
她狡黠笑了一下,踮起脚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
“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她就松开了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改为绕到他面前,不?遮掩的笑意仰着头看他,等着看他“不?理智,不?冷静,要发疯”的样子。
靳宴舟先是一愣,两指夹住的烟落在了地上?,一点?儿火光揿灭,他眸色暗沉翻涌。
偏偏只顾笑的小姑娘还好像一点?危险都没有意识到,攀着他的手臂故意引诱,“你今天的烟是什么味道的?”
“来尝尝?” 一片雾蒙蒙的灰色,靳宴舟眯着眼准确扼住她唇畔,他吻的又猛又疾,手指摸着她颈部最?脆弱的一块肌肤。
钟意如愿以偿品尝到了雪茄肆虐的味道,舌尖传来辛辣的触感,味觉变作甜蜜难耐的方糖,她弯着眼睛伸手插入他发间。
“即使你不?说话,可是我依然感受到你的不?冷静和不?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