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她说着,往前一递。
——那是一把□□。
思归又是冷又是怕,却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手碰上去,枪上仍带着那阿姨的体温,但金属沉重而有分量。
“盛大少爷,”那阿姨忽然揶揄道。
但那语气显然并不是真把盛淅当少爷,她单手拿着枪给余思归钻研,抬头望着盛淅:“你现在怎么想?你还认为我们的担心多余么?”
她说完。有人上来给没穿外套的盛淅撑了伞。
姓盛的终于不再淋雨,但脸色难看,道:“……我明白了。”
“——哎呀放宽心啦,倒也不用持续太久。”阿姨啰哩啰嗦道,“我们早就有线索了,最晚到这个学期末。别说那帮人现在没那么大功夫了,就算有,要打击报复也不会总盯着你。”
盛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阿姨笑道:“毕竟你不是真正的威胁。”
黑夜漫长,少年无声点了点头,似是默认。
警察阿姨低下头,看见正在左摸摸右摸摸那把配枪的归归,似乎觉得小女孩很可爱,莞尔问:“这就是你那个同学?”
盛大少爷点了下头,介绍非常简短:“无辜波及。”
被无辜波及的余思归满心新奇,看着那把枪,用手指头点了点枪把,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小声自我介绍:
“我是他同桌。”
“同桌啊……”
阿姨高兴地笑了起来:
“行吧。小同学家住在哪呢?缘分如此,我把你们送回去。”
-
和想象的会“哔啵哔啵”的警车不同,今晚这群警务人员出行平淡无奇,只开了辆普通的没标志的MPV,低调得连警车的牌子都没有,车身漆黑,呈流线型,却还算舒适。
外面仍在稀里哗啦地下雨,余思归裹着小毯子坐在车里,好奇地朝外面看去,外面落雨绵延,被路灯映得泛红。
盛淅站在雨里,和他们交谈。
那对话被雨尽数打碎,只剩星点碎片。
“……都是十多年前的项目了……”盛淅的声音传来。
十多年前……的项目?
余思归茫然,仿佛抓住点线索,又仿佛没有,然后忽然对上了盛淅沉着淡漠的目光。
路灯明灭昏沉,少年一动不动地看了思归一瞬。
“……她们没接触过。”
盛淅说,移开了眼神。
……这是在说什么呢?余思归眉毛轻拧,但这细微的动作牵扯了下寒冷紧绷的肌肉,令余思归再度浑身颤抖。
车上的警察阿姨察觉她冷,把热风开到最大:“小姑娘看什么呢?”
余思归很抵触“小”字,裹紧毯毯,闷闷的:“我不小了。”
“瞎讲。和我们比就是小。”警察阿姨笑眯眯,“你和盛淅都小……怎么?你在好奇那少爷说的是什么?“
余思归呆了下,心想为什么对他一口一个少爷啊?总不能真是个少爷吧……?
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阿姨挺喜欢逗她说话:“嗯?不好奇?”
“好奇……可能也有吧,”余思归哆哆嗦嗦,“但更多的是日常生活被豁开了一道口子的感觉。”
警察阿姨心下了然,轻哦了一声。
余思归想起什么,又小声道:“阿姨,我能看看你的警官证吗?”
“当然。”
阿姨答应得非常痛快,将皮衣口袋里的警官证一掏,熟练地递给了对面的女孩。
看到与警官证的那一瞬间,思归的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荒谬,半天低声道:
“……果然是这样。”
阿姨收了警官证,声音温和,“一级警督。”
余思归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这个年纪的一级警督,出现在此时此刻,仿佛只是为了保护盛淅此人的安危。
余思归颤抖着点了点头,说:“其实我猜到了……但只是……只是觉得……我对世界的认知好像突然被豁开了个大口子似的。”
女孩子竭力形容:“正在呼呼漏风。”
警察阿姨低声宽慰:“正常的。”
“好像……”
余思归声音湿漉漉的,像雨,又像抓不住的风。
“好像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
“……”
这女孩清醒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然而还不待阿姨继续说话,车门就被呼地一拉,盛淅挟着风雨挤上了车,余光瞥向余思归,女孩子裹着毯子缩在窗边,头发湿漉漉地抵着车窗玻璃,脑袋困倦地耷着,还因寒冷和紧张微微发着抖。
盛淅眼神一驻。
“王姐,”他顿了下,漫不经心唤道,“没点热水什么的吗?”
姓盛的又看上去有点陌生,余思归想,他命令人的本领像刻在骨子里一般。
王姐一愣,“有倒是有……哦!我忘了。”
这阿姨显然不是个照顾人的性格,做惯了狂野外勤,少有照顾受害人的时刻,经盛淅提醒才反应过来小女孩可能已经快冻死了,立即变戏法似的从保姆车角角变出个暖瓶和纸杯,给余思归倒了一纸杯温水。
“暖暖,”王姐带着迟来的体贴和歉意,“小心感冒了。”
余思归声音已经很小了:“……谢谢。”
盛淅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见余思归抱着水杯慢慢喝水,还是作了罢。
“走?”王姐笑着去够车钥匙,“送你们回去。”
余思归困得叽里咕噜,好像一只被揉扁扁的面团团,胡乱说了下大致方位,王姐打开手机设置导航,片刻后忽然道:
“你现在是和你妈两个人住么?”
面团团模模糊糊:“是。”
窗外雨水绵密,盛淅不受控制,自后视镜觑了她一眼。
-
余思归家并不远,从那地方开车一会儿就到。
她家是一栋独栋老楼,小二层,带一个恰好能停车的小院子,先前是她姥姥留下的德占期老独栋,房龄颇老,只是还没被文物局承认。几年前因为地角方便,她妈将老房子花钱修缮了一番,除了不能卖只能自住之外,倒是与普通房子无异。
房子里没有开灯,黑咕隆咚一片,仿佛空无一人似的。
余思归下车前仍在犯困,小声对王姐道谢,拉开了车门。
王姐忽然唤住了她:“思归?”
余思归没想到她记得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愣回过头去,王姐握着方向盘,对女孩友好而温和道:
“今晚发生的事,安全起见,尽量不要向外说。”
余思归忽然生起一个念头,仿佛这是平静生活下隐藏的、亘古的暗流。
只是普通人终生不得见一次。
余思归:“那……”
“可以告诉你妈妈,”王姐温和地打断了她,对这个十几岁的女孩说:
“柳老师有经验,心里应该明白轻重缓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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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实在是太割裂了。
两个小时前余思归做完了作业,看不下小说,做起了盛淅的平面几何小蓝皮,思考他为什么会放弃竞赛。
两小时后,她浑身湿透,哆嗦着站在自家门口的小巷子里。
“好。”
余思归听见自己失魂落魄道。
坐主驾驶的警察阿姨王姐应该是鲜少接触这年纪小孩的缘故,似乎认为这姑娘像个小女儿,温和地安抚:“好了,别害怕了,绝对不会有事……万事有我们。”
王姐语气稀松平常,仿佛这一切不能更正常似的,余思归却不知为何有点想掉两滴眼泪下来,仿佛这样就能稍微舒服些一样。
她轻轻点了点头,背着包回家。
下一秒,盛淅却突然开了车门。
他啪地撑伞,黑伞伞面轻飘飘地罩在归归老师头上。
“王姐。”姓盛的漫不经心道,“雨挺大的,我送下她。”
“……?”余思归一愣。
王姐饶有趣味地、看热闹似的看着俩少年人,左看看右看看,半晌哦了一声,对盛淅说:
“去吧,大少爷,小心别被人家妈看见。”
思归一傻:“?我妈怎么了吗?”
——怎么啥事都能cue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