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她拿着试卷,分出一张递给新同桌。
“祝你好运。”余思归满含祝福地说。
新同桌脸色不太好看,没有说什么,接过卷子就开始动笔了。
那毕竟是期初考试的卷子,题量是一个半小时,晚自习却只有四十分钟,时间非常紧迫,题量巨大。
简称要他们死。
余思归在校外游荡了好几天,做题手感稍有生疏,有一个题甚至算出了等差数列前n项和Sn=3/4+……一大长串的完美答案。
后面的刘佳宁一边做题一边流泪猫猫头,余思归并没好太多,忍着焦虑,将18题从头划到尾。
明知道时间不够,发卷子前至少删几道题啊,带着整张卷子来见学生算什么英雄好汉!这卷子根本不可能做得完,徒增焦虑,这是来考验心态的吧!
余归归无能狂怒,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整个班上空果然弥漫着浓厚的绝望气息——开考三十分钟,有人甚至刚做完填空,后面的大半段答题纸还是空白的。
至少我做到第十八问了……余思归大脑超负荷运转,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隔壁同桌。
狗屎同桌被她砌了一堵墙,拦在了课本之外,只剩一个还挺俊俏、八风不动的后脑勺儿。
没见过这么不顺眼的头,余思归恶毒地编排这个脑袋瓜子:回头把他这个破头上的头发揪光,也许能让他看上去像个人一点。
数学老师声音十分平淡:“余思归,看啥呢?”
短发浓密的盛淅疑惑,回头看了她一眼。
“……”
谁要看他,余思归心想。
然后姑娘家将两条小眉毛很委屈地拧了拧,哼哼唧唧地低下头,继续去重做那道等差数列了。
第四章
数学老师收卷走人时,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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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斜斜映着教室窗棂,窗外大海波光粼粼。
这场闪电战式的考试堪称噩梦,连回头检查的时间都没有,连数学课代表都考得两眼发直,拿着水杯幽魂一样出去接热水,没走几步又连人带水杯一起折了回来,飘到余思归桌前问:
“归归哥,你做完了吗?”
余思归显然没做完,没好气地说:“怎么可能,我长了张能暂停时间的脸吗?”
数学课代表不依不饶:“那你做到第几题?”
余思归不喜欢被人拽去攀比,更不喜欢被人拿去当标准衡量。但课代表这问题无法不回答——她脸颊气得鼓鼓的,凶巴巴道:“十九。后面那俩连题干都没来得及看。”
盛淅听了,微微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课代表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带着水杯,一个太空步飘走了。
余思归坐在位上,将数学课本拍上柏林墙,在同桌和自己之间画出个隔离带,而那位被隔出去的同桌忽然摸着下巴,似乎颇为有趣似的问:
“19题你做了个什么?”
余思归想了想,敷衍道:“a大于1/e。”
她同桌还挺欣赏的样子,夸她:“你这做题速度还挺快的。”
余思归:“……”
那一瞬间,盛淅注意到余思归虽然在生气,但小耳朵尖泛出一丝很淡的红,像一朵开心的小桃花。
……这么喜欢被夸?
然后这位耳朵红红的余思归非常凶恶地说:
“不准夸我。”
……怎么回事?还以为你喜欢夸夸,那我以后天天骂你?盛同学倍感疑惑,并跃跃欲试——然而下一秒钟,一本数学必修三被拍上了柏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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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跟我打好关系,”
余思归凶恶地威胁同桌:
“——你肚子里的黑水能养活我们全市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混蛋东西,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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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淅下了第二节 晚自习,就背着包走了。
走廊里都是去跑晚饭的人,十班班里相当嘈杂,掺着对数学答案的声音,转学生才转来第二天,临走时就已经有不少男生嘻嘻哈哈地跟他打招呼道别,人缘挺好。
余思归却讨厌盛淅讨厌得恨不能咬他两口,脑袋上还带着生大气的超大井字,往书包里塞作业,刘佳宁好奇地问:“归归,晚修不上了?”
“……”
“我……”余思归憋屈地说,“老贺把我晚修资格取消了,让我在家闭门思过。”
刘佳宁由衷地:“活该。”
余思归悲愤喊道:“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啊!”
“对你很难有,”刘佳宁双手合十,平和道,“尤其是听你单方面骂盛淅骂了一天之后。”
余思归:“……”
“可是他真的好欠的嘛,”归归开始感到委屈,小声控诉:“宁仔,他欺负我……”
刘佳宁十分冷静:“——而你欺负所有人,这班里每个人都受过你的迫害。我甚至想给他摇旗呐喊,说他是民心所向,归小姐,请你停止自取其辱。”
余思归:“……”
下一秒钟,迫害了全班的归小姐就带上了哭腔:“宁宁,你居然……居然这么说我?”
刘佳宁:“……?”
归小姐仿佛肝肠寸断,声音含着女孩清澈的哽咽:“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呀,没想到你见到那个婊里婊气的男人,叛变得比吕布见到王允还快……!”
余思归终究是个孽障,长得还有这么一丝可爱,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哪怕是姑娘家,都会生出一种愿意将心给她的、心甘情愿被女儿pua的感觉。
然而,仔细听她说的话,吕布见王允——三姓家奴,不仅嘲了刘佳宁,顺带连盛淅都一起骂了。
刘佳宁:“…………”
刘佳宁沉默了足足十秒钟,面无表情地开口:“快滚。”
余思归眼泪一收,气呼呼:“冷漠无情!明天起不爱你啦!”
然后归归背上自己的书包,风风火火地蹿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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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半。
长街梧桐绵延,在春风中簌簌作响。
第一中学位于老城区,周围遍布租界时期老建筑,沿海一片红瓦老楼,粗略一扫十分文艺,仔细一看全是百年老文物,门牌上都带着市里文物局的钢印。
与大多数一中的同学不同,余思归家距学校不过步行二十分钟,不需横跨城市来上学,因此背着书包,在路上磨磨蹭蹭地走着。
余思归拽着书包带,想起今天她妈终于被逼着来了一趟学校,不知道回家她是个什么态度——会生气还是会骂她?还是会反省自己?
就像是在拆盲盒,只不过人家拆的是泡泡玛特,余思归拆的是一个母亲的态度。
余思归心中惴惴,最终选择立在街边,买了杯奶茶。
叮一声扫码支付完毕,店员往杯子上贴了个少冰多糖的标签,忽然开口说:“小同学,今天咱们这街上来人了。”
余思归一愣:“诶?”
店员和她还算熟悉,以下巴示意了下,说:“你看,人很多。”
余思归迟钝地跟着店员目光向外看。
他们所在的厦门路年代古老,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楼上青苔痕重,居民也都是当年分房子的老职工,多半都已经退休了,整条路的弥漫着一股悠长缓慢的气息。
但余思归看的那眼,就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倚在墙边,与周遭温润古老的街道夜色格格不入。
爬山虎于风里舒展。
余小同学费解地挠了挠头,看着那几个怪人的装束,猜测:“……来卖保险的?”
“卖保险?——打手还差不多,就那体格。”那店员晃着手里的塑料杯,很损地努了努嘴:“会绑人去传销的也说不定,余小同学,路上小心点,别被他们直接绑走了哦。”
余思归争辩道:“不要再叫我余小同学了,我上高中了!”
店员噗嗤一声爆出大笑,仿佛余思归说了个惊天大笑话,但自己是成年人不愿与之计较。他挥了挥手,示意余小同学赶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余思归:“……”
余思归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但又说不出所以然,只得提着茶回家。
堤坝尽头大海潮汐涨落,老城区犹如诗一般。
她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很长的、梧桐参天的小巷,梧桐树靠着一个便民报刊亭,亭里亮着熹微白灯,晚饭时分,老人在里面翻炒青椒与肉丝。
青椒一炒非常香,余思归闻得肚子饿,小心捅开奶茶。
而正是那一瞬间,她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
马路的另一边,盛淅单肩搭着书包,走在树影里。
仇人相见分外眼明,余思归对同桌这个人上人有着极大的抵触心理,见到他的瞬间仇恨之心星火燎原,恨不能单枪匹马把他埋了小巷子——这样明天就不用见到他这个狗人了。
但动手前,归归眼尖地发现,盛淅身后居然还有个人。
“……”
盛淅身形被昏黄路灯切割开来,树影拢着,走得十分随性,身后跟着个头发很短的、一身黑的中年男人,影子被拉得很长,不太像父亲,反倒更像个保镖。
没落单啊……算你捡回条命。
余思归堪称拦路土匪,惋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