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余思归不敢确定。
她甚至不知道少年人将自己当作什么?。
-
余思归敲响盛淅家门的时候,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围着围裙的阿姨。
“你就是思归吗?”阿姨笑着问?,“少爷刚刚出去迎你来着,你没遇到他吗?”
归归又被那流畅的‘少爷’俩字敲得一懵,流露出震惊神色,下一秒阿姨立刻改口:“同学,同学。”
思归傻了:“可我又又又听见少爷俩字……”
“我就随口一叫。”阿姨坚定不移:“毕竟直接叫雇主儿子的名字不太?礼貌,你说对不对?”
归归:“……”
“先进?来吧,”那个阿姨笑眯眯地道,“阿姨给你倒点果汁,外面挺热的吧?”
思归震撼道:“好?、好?的。”
“跟少……”阿姨及时刹车,把归归拽进?来:“跟你同学发?个微信,他担心你找不到路,去外面接你了。”
思归被阿姨带到客厅,坐在了沙发?的老位置上。
和初春时不同,仲夏盛淅家的后院生机勃勃,藤月玫瑰犹如瀑布,花苞与骨朵沉甸甸垂落,无尽夏开满了整个围栏。
思归喜欢绣球,给盛淅发?完消息后很好?奇地看着后院,然后听见很轻的‘当啷’一声。
阿姨给思归倒了杯冰葡萄汁。
果汁盛在锤纹小杯里,透露着精致。
“谢谢。”归归说,然后很拘谨地喝了一小口。
葡萄汁挺甜的,但也?泛着酸涩。
阿姨放下一小碟点心大福,让归归配着果汁吃,大约是看归归紧张,又和她闲聊了两句,问?问?成绩,问?和少——同学,在学校相处得怎样。余思归从来没在同学家被这么?欢迎过,断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场面,但聊了两句后又稍微放开了些。
阿姨不住地感慨现在的高中生辛苦,说少——你同学回家也?需要再肝一会儿作业。
不要再勉强自己叫盛淅‘同学’了!
然而龟龟恶毒地从少同学身上找回一点平衡,心想我晚自习回家一个字都?不写……
归归和这个阿姨聊了许多,甚至知道了阿姨的儿子在外地读研究生,她在家闲不下,才出来应聘了这份工作。雇主和他的子女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为人也?非常慷慨。
阿姨说话时像个平凡而幸福的母亲,令人心生好?感。
「外地」,可以说是思归从来没去过,却终将前往之处。
对高中生而言,这二字遥远,却又近在咫尺之间。
“说起来哦,”归归忽然好?奇地问?,“阿姨,你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吗?”
阿姨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我就知道是开厂的……而且规模不是一般的大。真?正?的雇主其实我就见过一面,非常有涵养谈吐不俗的一个中年人,就是你同学的爸爸;他们家不住在这里,厂子也?不在这,只有儿子和祖辈在这暂住。”
“……”
思归微一思索,突然纠正?,“用‘开厂’其实不太?贴切。”
阿姨自己端着一杯茶,愣了下:“啊?”
“是做实业的。”思归说。
阿姨:“……”
阿姨大概没想到一个刚要升高二的姑娘家会有这番言语,稍一迟疑,想问?她这消息的信源是什么?,余思归又很轻地笑了起来。 “而且他们家就在这。”
思归敲了敲桌子,认真?地说:“否则不会现在回来。”
那阿姨似乎有点呆,思归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只好?笑了笑,低头抿了口葡萄汁。
甜而微涩,应是鲜榨的,又加了一点碎冰。
-
我知道的并不止这些,思归心道。
——我还知道他的祖父甚至不是白白回来的,知道那个仅一期投资就高达一百八十亿才能落地的项目,我知道他的父亲甚至祖辈在我母亲的课题组里留下的身影。
……然后我完整地拼凑出了,我们二人之间的渊源。
那是难以磨灭,甚至是贯穿过了二十年、甚至更久的岁月的。
思归轻轻闭了下眼睛,感到阳光落在自己眼睫上,犹如经年的尘灰。
……
那阿姨笑着问?:“思归吃不吃水果呀?他之前告诉我你挺喜欢吃水果,我给你拿点李子和桃来好?啦。”
余思归都?听傻了,心想这人叮嘱得这么?细致吗!于是支支吾吾:“吃、吃的,可他为什么?会说这个……”
而话音未落,门口传来指纹锁吱呀的声音。
归归抬头朝门口看去,门口多了个身影,将门合拢,花瓶毛玻璃影影绰绰,看不太?分明,然而高且瘦削,似乎穿了件白色短袖。
归归:“……”
“我回来了。”
熟悉的好?听嗓音。
归归那一瞬间,脸都?有点红……
他和阿姨打招呼,然后熟门熟路地走向了偌大的客厅。
“来了?”盛淅问?。
然后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路上怎么?没碰到你?”
余思归支支吾吾:“显然我们走得不是一条路……”
“——我老早就给你发?微信了。”
盛少爷心情非常不愉快地眯起眼睛:“你出发?之前我应该就告诉你我会到外面接你了,走路上就不能看下消息?平时乱七八糟的消息一个个的发?,到了我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
归归争辩:“外面天太?晒了,手机就算拿出来也?看不见呀!”
“你也?知道天晒啊,”盛淅冷冷道,“——那我就不晒吗?”
余思归:“……”
归归终于露出自己养不熟的一面,凶恶地说:“我又没有让你去接我,是你自己要去迎的!锅不要乱甩哦!”
盛少爷平静地坐在归归身边,抽张纸巾,并不看她。
“这种事都?要甩锅给我不看手机,”大魔王容不得半个人给她看脸色,凶巴巴地对少爷发?脾气?,“我怎么?会知道你会出来接我,我和你又没有心电感应,你怎么?敢一回来就对我发?火……”
盛淅看了她一眼,目光闪过一丝惊奇:“谁对谁发?火?”
“你对我。”归归怒冲冲。
归老师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几?乎准备把他的头拧掉,塞几?颗曼妥思进?去。
“……”
那一瞬间归归发?现盛淅脾气?彻底没了,他像看什么?新奇生物?似的看着自己,片刻后问?:
“到底是谁给你惯得这么?大脾气?啊?”
思归一呆:“我……”
我脾气?不大,龟龟想,我只是……
然而下一秒,龟龟的脸被重重地,一把捏住了。
“……???”
第五十四章
思归揉着?自己?刚刚被?捏的脸, 悻悻地掏出作业。
如果换作是去别?人家,别?的异性?同学,思归可能是会发怵的——除非是和别?的同学一起去;但是放在盛淅身上?却好像没?有这种顾虑。不止是因为喜欢, 更?多的是一种对这个人的信任。
可能是纽带, 也可能是他们一起经历过了许多事, 总之余思归知道盛少爷是不同的。
……是可以放心相处的。
他身上?有种同龄少年身上?找不见的稳重与稳妥,做事分寸恰到好处, 家教良好, 但也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
余思归收回目光, 把卷子展开, 在原木会议桌上?铺平。
什么人会在家里放个会议室……还是长桌?思归有点儿?纳闷,但抬头看看盛淅,又觉得不太奇怪。
理科作业与文?科作业相比有显著的差异, 理科的特点是占地面积小、占用大脑的线程高, 而?暑假在一起做作业的奥义就?是带同一份卷子,两个人聚在一起做,有不会的问题再一起讨论。
盛淅做题时?相当安静,卷子折得整齐, 右手边一打?雪白拍纸本。
他的拍纸本思归曾经翻过,固定牌子固定厚度, 固定的五毫米方格——少爷连演草步骤都是分模块按题写的,甚至比大多数人的笔记都整齐,相当恐怖。
归归老师第一次翻时?大受震撼, 只好问他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盛少爷说回头回顾时?一目了然, 做错了题的话知道是怎么做错的。
思归又问你做错了几道题,盛淅轻飘飘看她一眼, 不说话。
……怎么想这家伙都是纯粹强迫症……
思归则和他相反,手头抓到什么就?拿什么当草纸,别?人留着?当宝贝的期中期末模拟卷子到了她这儿?统统都变成演草纸一二三号,上?头被?她龙飞凤舞地写得密密麻麻一片,用完就?扔,绝不回顾。
颇有潇洒豪杰风范。
两个人头对头肝卷子,几乎全程都是安静的。
阳光沿着?厅的法式窗缓缓转了个圈,百叶拉出长长的光影,窗外花团锦簇,无尽夏盛开,叶下穿过海滨长风。
期间那个阿姨端着?盘果茶和小点心进来,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就?再也没?出现。
盛淅做着?题,突然开口问:“学案第23页的第13题你做到没??”
思归往后翻了一张,愣了下:“那个附加题,半圆柱体的受力分析?”
“对,”盛大少爷撑着?腮,沉吟道,“你先做做这道题看,我刚刚做完,有几个地方想跟你讨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