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22章

作者:咬枝绿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现代言情

  [你怎么去璟山那边了?]

  [刚刚在活动现场,才看到,东西拿回来了吗?]

  后面还跟着一通未接的通话邀请,那会儿手机已经被钟弥放进包里。

  她坐在车上回复:[还算顺利。]

  车子停在红灯前,一抬头,很无意地,钟弥跟司机在后视镜中对上了目光——他在看她。

  后者仓惶移开视线,车子也适时启动,驶过路口。

  钟弥觉得好笑。

  倒不是因为被人偷看,而是那眼神怪高级,脱离欣赏美女的肤浅层面,像不发一言的暗处探子。

  恰巧碰上京舞今天的活动结束,不少车子从校内陆续开出,钟弥不想赶这趟逆向阻塞,提前下了车。

  甩门之前,跟司机微笑告别。

  一副少见情绪的眉眼,平时发呆都透着清冷感,若偏刻意地笑,眼锋便弯成一道带刃的月,警告意味十足。

  钟弥没有立马回宿舍,而是走进校外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喝的闲坐。

  靳月还在跟她聊天,说她对璟山不熟,那地方房子贵到不对外开售,只给人送花去过一次。

  万一钟弥在那儿被人扣了,一般人都进不去。

  钟弥回她:“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进,所以才发给你的。”

  钟弥跟靳月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靳月大二就办了休学,连头带尾算她们当室友的时间也不足两年。

  甚至大一开学她们因为跳《并蒂花开》,总在他人口中被评论伯仲,见面也只微笑点头不怎么说话,班里有人传她们不合。

  后来靳月母亲生病,她没跟人讲。

  有时候兼职到很晚才回来,在卫生间一边卸妆一边小声哭,钟弥轻轻敲门提醒她:“虽然你很小声了,但这破宿舍实在不隔音。”

  靳月停了啜泣,打开门,忍着抽噎说:“抱歉,吵到你了。”

  “倒也没有,是我自己睡不着,你要是不希望她们两个也听到,我可以陪你去天台。”

  靳月洗了脸出来,钟弥拿了一件自己的毛衣外套给她,两人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钟弥揣兜里的一整包纸巾都没够,望着靳月湿红的眼皮,最后没法子地说:“往我毛衣上擦吧。”

  靳月又哽咽着,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你这种性格,出去打工不会被骗吗?”

  每个人都会有能量场,不同时期不同模样,那时候的靳月满脸写着“好欺负”这三个字,钟弥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真扎到人家伤心处了。

  靳月情绪崩溃,泣不成声,手捂着脸,说了被徐凝扣钱的事。她不敢跟徐凝翻脸,因为她现在不能失去这份兼职。

  “我妈妈还住在医院,等着做手术……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大一教形体的老师对她们说,青春宝贵,一定要珍惜灵气,似她如今想跳也没地方跳了,只能困在这四方镜子前,教她们知臻程,惜光阴,日后去更大的舞台上发光发热。

  午时顶盛的阳光灌窗而入,学生们穿练功服席地坐,花儿一样的鲜妍面孔,个个都听得认真。

  不久后靳月便过上豪车接送的日子,去了更大的舞台。

  那舞台有多大,流言蜚语便有多滔天,有人艳羡不已,亦有人嗤之以鼻。

  再不久,她就休学不读书了。

  时不时,钟弥在校能听到有人说靳月命好之类的酸话。

  可她总记着,她借两万块给靳月,她红着眼睛,手指都在发抖,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笔钱还给她。

  社会新闻钟弥没少看,她总觉得一个人的苦难如果能被大众理解,一定是惨到了极致。

  所以有时候流言霏霏仿佛也是一种变相的慰藉。

  还没惨到底。

  进校第一个跟靳月有不合传闻的钟弥,成了她生活翻天覆地之后,唯一的朋友。

  她很珍惜钟弥的这份友谊。

  所以钟弥来问她推荐餐厅,要环境好,口味佳,人少清静的那种,靳月十分上心,推荐了一家上榜黑珍珠的京郊私房菜,她跟人去过几次,每天菜品限量,需要提前预约。

  靳月帮她预约,说到时候报她的名字就可以。

  钟弥对京市的高级餐厅知之甚少,要是寻常朋友过来玩儿,她倒是有两家适合拍照打卡的日料,但请沈弗峥吃饭,日料不行。

  听蒋骓说过,他不吃生食。

  想餐厅想头疼了,只能去问问靳月。

  得到回复后,她先去网上搜了一下这家私房菜,寥寥几个视频帖子,文字配图都专业,有种带人开眼界的科普味。

  地点在郊区,园林式建筑。

  水榭长廊,漂亮到像可以收费的景点,很难让人联想到烟熏火燎的厨房,要不是在门口一下车就有服务人员领着,进门要往哪儿落座大概都会晕头转向。

  沈弗峥有点惊讶她怎么挑到这个地方的。

  “是朋友推荐的。”服务人员引他们到中庭,询问完菜品就走了,钟弥参观四周,也很新奇,“我也是第一次来。”

  “你今天看着很学生气。”

  闻声,钟弥停在一面巨大的玻璃鱼缸前,往里头照了一眼,小鸡黄的连帽衫,长发微卷披散着,说高中生也有人信。

  摘下的杏色鸭舌帽被食指勾着,中央的刺绣红樱桃不是应时的产物,此刻正纹理粗糙地磨着她的手指。

  缸内彩鱼摆尾和她声音几乎同步,水声哗然一下。

  “我随便穿的。”

  不敢过多打扮,其原因细究起来可能也很奇怪,担心被看出刻意,也是刻意的一种。

  他从钟弥身后走过来,周遭安静,衬得脚步声低又分明,那些好动的鱼儿好似感受到他的靠近,游得越欢,仿佛故意折腾动静,博他眼球。

  “好看。”

  钟弥盯着透碧的厚玻璃,鱼太多,游得快,视线从这只移到那只,目不暇接:“你是说红的,还是蓝的?”

  阳光穿过青黄的器皿,透水而过的大片阴影仿佛延伸出的湖底藻类,幽幽浓碧,兜头覆来。

  “我说的是你。”

  他纠正,又自然地问,“喜欢红的还是蓝的?”

  她的大脑反应还卡在他前一句话上,手指触碰玻璃的凉:“……红的吧。”

  “那叫人——”

  沈弗峥的声音被走廊一侧的笑声打断,中年男人穿着深色灯笼绸裤,踩着白底黑面儿的老布鞋,手上盘着核桃,直直朝他们走来。

  “我这小店打从开张到现在,旁巍倒是带着他那个小女朋友经常来,你沈四公子真是稀客。”

  老板认识沈弗峥。

  对方很客气跟钟弥道了声好,又吩咐厨房待会儿送一道隐藏菜单里的桃胶甜品来。

  可他连钟弥姓甚名谁都不问。

  也不必问,因为面子是给沈弗峥的,承情的是张三还是李四根本不重要。

  她在他们聊天时,自觉转过头,玻璃鱼缸内,一尾红鱼张嘴翕合,身子一鼓一瘪,接受定时喂养的饵料。

  那缸水忽然绿得叫人心闷。

  听到沈弗峥喊她,钟弥才从发呆状抽离。

  “嗯?”

  沈弗峥看着她说:“刚刚不是说喜欢红鱼?”

  那位中年老板接话问:“看上那只了?”

  钟弥没反应过来,怔了下:“要吃这个鱼吗?”

  沈弗峥失笑:“我没这么残忍。带回去养?喜欢吗?”

  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

  “喜欢就能带走吗?”

  沈弗峥道:“你先往大了说,我去跟人商量。”

  那位老板掌心转着核桃,在一旁笑眯眯捧场:“要是真喜欢,改明儿我叫人把这整个玻璃缸都送过去。”

  可能受成长环境影响,她对恭维抬举有种天生的警觉,或者讲难听一点,是一种自知匮乏的被动。

  那不是她该得到的东西。

  是泡影。

  是鱼缸里下潜的香饵。

  她觉得那尾鱼张嘴求食的姿态不好看。

  这骨气来得无端又矫情,叫人心情烦闷。

  恰好此时,侧廊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有来客,老板招来经理叮嘱,跟沈弗峥先说了告辞,最后一眼落在钟弥身上。

  世故笑容里似乎有些高看一眼的意思。

  周身绕来一层冷意,可能是在绿荫处待得过久,钟弥抚上手臂,挤出一个淡淡的表情跟沈弗峥说:“我不要这个鱼,我刚刚只是开玩笑。”

  “这玩笑不好。”

  钟弥心一紧。

  他继续说,“你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钟弥没做声。

  “画已经寄去州市,应该很快会回到你手上,旁巍助理说你留的地址是你大学的,大概在这边待到什么时候?”

  钟弥答:“大概……拿到画。”

  服务生过来提醒是否现在上餐,两人转进了室内,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钟弥看到墙上仕女图的挂历,忽然思绪一跳,想他下个月生日可能是哪一天,在猜他是不是天蝎座。

  入座后,餐点很快一道道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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