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36章

作者:咬枝绿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现代言情

  她们站在象牙塔里看名利场,就像站在春天看冬天花木,猜测她们的萎靡,指责她们的衰败,事不关己的时候,分析得头头是道,什么道德与堕落,什么人性与诱惑,洋洋洒洒,出口成章。

  那晚她探出脑袋问:“弥弥,你觉得是不是?人哪有那么多苦衷啊?还当是解放前吃不饱穿不暖呢,说到底,还不是不自爱。”

  那时候,钟弥好像就是这么回答的。

  “人为自己活,别人怎么说怎么认为,都无关紧要。”

  何曼琪咽了咽喉咙,没再说话,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没过一会儿,她手机响了,几分钟后,宿舍进来一个染金发的女生,陪她一起把简便的行李拎走。

  当晚钟弥就点开了租房软件。

  不能低估人性里的恶,为了安全起见,她觉得还是搬出去安心一点。

  不考虑租金问题,找房子其实是挺轻松的事儿,她很快就挑中了一套一居室的公寓,约了中介看房子,当天就定了下来。房东见她爽快又是个没养猫狗的小姑娘,给租金抹了零头。

  钟弥是宿舍里最后一个搬走的。

  带上门的一瞬,她俗套地感慨光阴飞逝,大一开学的画面仍鲜活,仿佛就在昨日。

  开学钟弥是宿舍里最后一个到的,那天阵仗很大,章女士,淑敏姨,还有一个戏班里的青衣姐姐,青衣姐姐是约了来这边的医院做激光美容,跟她们的车子过来,预约还在第二天,当天就一块来送钟弥进校报名。

  青衣姐姐和淑敏姨都是勤快人,大包小裹一个不让钟弥拎,进宿舍挥拖把拧抹布,擦这儿洗那儿,忙前忙后。

  章女士一身藕色缎面旗袍,显年轻,显贵气,人抬衣,衣抬人,就是民国剧里都难找到她这样有韵味的旗袍美人。

  端端坐在柜子前,一边替钟弥收拾衣裳,一边叮嘱她军训别被晒伤。

  连隔壁宿舍都有人伸脑袋来看,当钟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小姐。

  晚上聊天,钟弥说自己小地方来的,其他三个人还不信。

  钟弥说真是小地方。

  “我家在州市。”

  她们都面露茫然,连州市在南在北都没概念,钟弥说到陵阳山,她们才恍然大悟。

  佛山菩萨全国知名。

  那会儿天真犹在,热络尚存,还说以后有机会要一起去拜佛烧香,愿望都拟好,钟弥不记得那晚她们说要去菩萨面前许什么愿了。

  或许,她们自己也不记得了。

  -

  新地址钟弥只告诉了靳月,隔天快递员按门铃送来一束香水百合,小卡片上写着四个字——喜迁新居。

  公寓很新,家电家具也齐全。

  钟弥没再往里添东西。

  她对京市好像永远缺一份归属感,也不觉得自己以后会留在这里,要不是前脚刚跟妈妈说了自己留在这里不回去了,搞不好这会儿又卷铺盖回了州市。

  最近跟胡葭荔聊天,得知闺蜜又在爱河边缘摇摇欲坠,钟弥提醒她,找男人得擦亮双眼。

  男人就像应季的水果,烂得很多,又具有伪装性,有的熟得过快,说烂就烂了。

  恋爱脑闺蜜本次闯荡爱河,自我感觉依旧良好:“是吃席的时候家里亲戚介绍认识的,也没有熟得很快,就……还天天聊着呢,我觉得他挺好的,要不弥弥你下次回来再帮我看看?”

  钟弥说算了,声音恹恹的:“我看男人的眼光不好。”

  胡葭荔夸张吹捧道:“你看男人的眼光还不好啊?我感觉你的眼光是最好的了!高中那会儿好多女生迷徐子熠,富二代嘛,又帅又有钱,但你偏偏选了周霖,事实证明,徐子熠就是一个徒有皮囊的妈宝男,周霖就是好啊,不愧是你看中的潜力股,斯文正经长得帅,名校出身,现在一堆女友粉。”

  “等等——”

  钟弥没反应过来,“什么女友粉,谁的女友粉?”

  “周霖啊,那么火的综艺你都没追吗?”

  胡葭荔说的是一档科学类竞技真人秀,汇聚一堆高智商选手上节目烧脑子,让作为普通人的观众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最近热度挺大。

  而钟弥那位前男友,名校颜值叠buff,节目里人气颇高。

  钟弥说自己最近没空,没关注那些。

  胡葭荔紧跟着问:“那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不是说京市舞剧院的实习去不了吗?你重新在京市找实习了?”

  “找了一个,不在京市。”

  靳月之前拍打戏肌肉拉伤,医生建议多休养,现在新戏角色是个舞女,一舞动京城的设定,舞蹈戏份很重,有些高难度动作,需要找一个舞蹈替身。

  她和靳月大学入学就一起跳过《并蒂花开》,浓妆彩裙一换,同样的纤细和柔软,再找不出来身形更相似的了。

  钟弥去了要跟组一段时间,实习证明的事也能迎刃而解,她想想,觉得也挺好的,不然干干留在京市,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那天她跟大学社团的几个朋友吃饭,散场路过广场旁边的兴趣班,干净明亮的教室,十来个小女孩儿跟着老师学动作,七八岁的样子,软萌又认真。

  她想起自己在州市的那份实习。

  如果没有沈弗峥,她现在可能也在州市的某间教室镜子前,教小朋友跳舞。

  十月二十七晚上,离这天结束还剩三个半小时,钟弥打车赶回京舞女宿楼下,从杨助理手里取走一份东西,鎏金绿的长盒子,里头是一幅辗转归来的佛头青牡丹。

  玉兰树下夜风钻骨,钟弥望着旁边一辆挂京牌的轿车:“你开车……进来的?”

  “旁先生的车,之前办事来过几趟,跟门卫打了声招呼。”

  杨助理随口一说。

  钟弥抿唇,稍点头,配合着,仿佛这真是一件云淡风轻的事。

  “麻烦您跑这一趟了,谢谢。”

  中国人说话很有艺术的,再次感谢,不一定是多感谢的意思,更多时候像在提醒,谢都谢过了,就到这儿吧,充作告别。

  杨助理不是不知礼数的人,这点话外音都听不出,特助也别干了。

  领命办事,过来之前老板吩咐了,得通知钟小姐一声,沈先生今晚庆生,人不多,都是圈里常来往的朋友,问她要不要来,话说好听一点,小姑娘嘛就是要哄着来的。

  这话也是很有意思的。

  不说那位沈先生,单是今晚到场的人,哪一个不是身贵名显,寻常人想见一面都得排号等着。

  这位钟小姐年纪不大,本事不小。

  居然哄都哄不来。

  杨助理被钟弥婉拒,得了一句您路上开车注意安全,解了西装的一粒扣,上车跟司机纳罕道:“这学校是真出奇人。”

  那幅画的消档流程早走完了,杨助理很上道地问自家老板,是寄给钟小姐还是寄给沈先生?

  旁巍说不用寄,留着当贺礼。

  还给钟弥,最后估计也是到沈弗峥手里,那他自己送,不贺生辰了,沈弗峥都多少年没谈过恋爱了,挺值得一贺,没想到,满场找遍,没看见钟弥。

  本来以为沈四公子玩金屋藏娇那套,没等旁巍调侃完,沈弗峥远远同门口另一位来客举杯示意,随即碰一下旁巍的酒杯,清脆一声。

  “她不会来,记得把画还给她,玩儿开心。”

  旁巍不信,小姑娘哪有那么倔的,吩咐助理去办事,杨助理形单影只回来汇报情况,真有这么倔的。

第26章 冬日白 浓烈之感

  十一月份靳月已经进组, 跟钟弥视频时单薄古装外裹着宽大棉袄,说这边特别冷,一定要带羽绒服。

  京市迎冬这半个月, 钟弥没怎么出门,对外界骤冷的气温缺乏感知。

  附近就有商场。

  天黑后来了觅食欲, 她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厚衣服一件件摊在床上,比较保暖程度, 然后换了其中一身, 蹬上靴子,决定去商场吃饭顺便购物。

  白色的牛角扣大衣最有学生气,茸茸的毛呢贝雷帽斜压在额头,露出的淡妆眉眼,笑起来毫不让人怀疑。

  “这个是阿姨丢的, 可以还给阿姨吗?”

  眼睛溜圆的小男孩儿茫然看着钟弥, 跟妈妈牵在一处的小手紧了紧说:“可是……你,你不是……”

  钟弥正在心里笑自己演技拙劣,连小朋友都骗不过, 可又想, 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她为什么会说得心虚?

  小男孩儿仰头看妈妈,不确定地问:“这个是不是姐姐, 漂亮的要叫姐姐, 对吧妈妈?”

  钟弥和那位妈妈同时笑了,小男孩儿的妈妈弯着腰说:“嗯, 那你把这个东西还给姐姐吧, 姐姐丢了东西也很着急的。”

  小朋友软软暖暖的小拳头搭在钟弥掌心, 一摊开, 是一枚小桃木无事牌,挂绳上还多了一个紫色的小兔子,还没一根食指长,小得像是儿童餐里会赠送的小玩具。

  她不认识,没见过。

  但这枚无事牌钟弥不会认错,高中和胡葭荔在民俗店里买的,胡葭荔一下就替钟弥pass掉这个,说这个有痂,再找一个完好的。

  钟弥就拿了这个有树痂的,小桃木辟邪,有伤又愈合的料子更有寓意。

  手指碰碰旁边的兔耳,谁挂的?又是怎么丢掉的?

  附近的失物招领处设在儿童乐园里,泡泡海洋和象鼻滑梯都是活泼暖色,建得童真温馨,走失的小朋友被领到这里也不会哭闹。

  钟弥从电梯里出来遇到刚刚那对母子,他们本来就是要把东西送到这里。

  钟弥走进去,柜台里穿工作服的年轻女生礼貌问她:“您是丢东西了吗?”

  钟弥愣住,微干的唇抿了一下,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丢东西了吗?当然没有,这个无事牌本来就是她的,是别人,弄丢了她送出去的东西。

  很小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好像也没有失物招领的必要。

  钟弥摇摇头,呼出一口气:“没有,逛累了,想坐下来休息一下。”

  女生对她微笑,还告诉她供应热水的饮水机和一次性纸杯就在旁边:“那您在那边坐一下吧,不过我们商场马上也要打烊了。”

  钟弥收起腿侧的大衣,坐在卡通的蘑菇凳上,抬手看一眼腕间细表,快到十点了。

  她看着掌心的小东西,陷入走神状态。

  进行时往往失重,很多事情只有变成回忆,那些一闪而过的片段,才会像河床沉底的砂石显现出分量。

  泡泡海洋里的最后一个小朋友也被家长领走,分针越过数字十二,柜台里的女生接到电话,神情一变,匆匆跑出去看了一眼。

  这个商场负一楼的美食区最有人气,通常过了晚九点,楼上顾客就很少了,清算盘点,到十点门店陆陆续续关灯,人走楼空。

  灯火辉煌的商场打烊,如京市夜景里衰暗一颗星。

  可今晚有人不许这颗星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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