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诀别词
乔知淼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在看怎么追求别人。”
对面梁棹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第38章
网上对于男女交往的步骤众说纷纭，乔知淼查阅了文献，进行了总结，主流而正规的男女关系应当是从接触了解开始的，再是追求、确认关系、接吻、同居，最后见父母，走进婚姻殿堂。
乔知淼骤然发现她和周柏言的进程混乱。在了解之前，他们就住在同一屋檐下了，还没确认关系，他们就先接吻了，甚至在认识对方前就已经见过彼此的父母了。
乔知淼不喜欢过程混乱的感觉，实验上一丁点的误差尚可造成巨大影响，何况是缺步骤呢，所以她决定把前面缺少的步骤先补上，以保证过程的完整性，再做最后的报告。
然而听完她说的话，反应大的不只一个梁棹。
展汝迟疑又八卦地问道：“淼淼，你要追谁吗？”
乔知淼犹记得上次和岑初一分享完感受，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解释清自己和周柏言的关系，如今面对这么多人，势必更加费劲，她实在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么多话，遂在犹豫后选择保持沉默。
这沉默可能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大家面面相觑，神色各异。唯有老油的理解能力和抓重点能力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他脱口而出：“淼淼你疯啦！你一个女孩子这么主动干什么？”
乔知淼愣住：“女孩子不能主动吗？”
在她的观念里，想要就去争取，不要就放弃，这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和性别没关系，甚至这世上大部分事情和性别都没关系。
“哎呀，女孩子主动会掉价的。”
“什么掉价？我们是商品吗？”展汝不高兴了。
“欸，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说啊。”
顶着展汝犀利的目光，老油百口莫辩。他真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女孩子在恋爱关系中应该是被捧着的，他追老婆的时候，就是主动的那个，作为过来人他不大赞成女孩主动，何况在实验室待了这么久，对组里这些个女娃子，他难免有点老父亲的心态。
但展汝问得刁钻，他吞吞吐吐不知如何作答，果断向大师兄寻求帮助。
姜志文可不引火烧身，望着天吹着口哨躲开了他的目光。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三师姐突然说话了：“我当年也是主动追的我老公。”
大家瞬间震惊地看向她。
她耸耸肩，继续说：“他是我高中同桌兼班长。”
三师姐今年二十有八了，是硕博一路读上来的，平日里大家有喊她珂珂的，也有喊她珂姐的，主打一个亲切，只有王导喜欢她的大名，连名带姓，喊她李珂。
李珂人如其名，从小理科就好，但其实她本科是文学类专业，跨考来的这儿。当时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但她反而觉得那是她最清醒的时候。
她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从小性格比较闷，朋友并不算多，与异性更是无缘，而她的同桌兼班长对她百般照顾，在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为她出头，在她受伤的时候为她忙上忙下，长得还不错。这种情况下，应该没人会不心动。
都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那时她深信不疑，认为他只是害羞，她该主动点，是以用尽勇气，就算被同学嘲笑，也没后退过，甚至弃理从文，只为继续和他一个班，和他读一个学校一个专业。
他们形影不离，像连体婴一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他有聚会她也会跟去。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情侣。实际上并不是。
李珂一度也觉得自己是在犯贱，何苦做到这种程度，但又不愿死心，因为他从没拒绝过她。直至无意间听见他的兄弟笑话她，而他分明在场，却没有任何反驳，她方才醒悟过来，她喜欢的那个少年不会让她被这样议论，遂狠下心放弃这段单行道般的感情。
但这时候另一句话应验了。
当你不爱一个男人的时候，他最爱你。
李珂花了比别人更大的力气考回自己喜欢的专业，让人生回正轨，这时候，她喜欢过七年的男人却回心转意了。他告诉她，他不想她离开，要和她结婚。那时李珂已经说不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并不想拒绝。
如今她干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回家能见到自己年少时候喜欢的人，曾经的梦想都实现了，任谁听来都是幸福的，唯一的烦恼可能就只有怀不上孩子，但这和感情一样，不是努力就一定能有好结果的，但她努力过了，就不后悔了。
“所以老油说得也不无道理，有时候女人主动得太过了，男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
三师姐从始至终风轻云淡，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但大家却一个个都沉默了，只觉得这看似美好甜蜜的故事结尾，却有一种无法忽略、难以言状的苦涩。
梁棹倒了杯水给三师姐，三师姐接过来，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接下来一段时间，桌上静得有些诡异，仿佛有一片阴云笼罩着。
分明是出来解压的，怎么好像起反效果了。
姜志文见气氛愈发不对劲，连忙活络场子：“大家先吃啊，菜都要凉了。”
桌上氛围这才重新轻松起来。
过了会儿，想到什么，他又说：“淼淼，所以你不能太主动。”
人类本质是双标的，乔知淼不是熟人就算了，偏偏是每天见面的师妹，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古怪性格，要她去追求别人，根本是天方夜谭，谁知道会不会叫人给骗了。况且这边上还有个苦恋的梁棹呢！
为了亲爱的师弟师妹后半生的幸福，姜志文决定从中作梗。
“你追没问题，但这种事情不能太直接，万一把人吓跑了就不好了，我们中国人讲究的是一个曲径通幽的含蓄委婉，咱得循序渐进，尤其是你绝不能上去就说喜欢人家，要人家和自己在一起，这不管男女都容易被当成变态哈！”
虽然大师兄不明情况，但不得不说，他很了解乔知淼，这是乔知淼能干出来的事情。
梁棹忍不住点了点头。
老油余光瞥见了，毫无觉察地嫌弃道：“小梁你点什么头啊，你哪次不是被女生追，你怎么好意思点头。我和你说，像你这种不懂拒绝又不会主动的帅哥，人越好越容易被归为渣男，难怪组里评你最可能劈腿，你给不了人姑娘安全感啊。”
梁棹哪承想自己一句话都没说也能挨骂。今天的打击够多了，他需要静静。
而姜志文看到乔知淼若有所思，又隐含崇拜的眼神，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感慨。但他忽略了一个关键事实，那就是乔知淼的思维模式和别人并不一样，她所理解的委婉也和正常人的委婉不尽相同。
第39章
周四，乔知淼和岑初一约好一同吃饭。
最近岑初一的精神状态良好，带有一种回光返照的光彩，来的时候哼着歌，只有两人吃饭，却点了一大桌菜，说她请客，阔绰得仿佛中了彩票，甚至有闲情逸致找乔知淼算账。
“乔知淼，当时说好要一起看的电影，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去看了？”
偷偷这词太不正直了，乔知淼立刻辩解：“不是偷偷，我是替你先鉴赏一下。”
“什么替我，原本我也不想看，是你非让我陪你看的好吗！”
乔知淼飞快道：“所以你不用看了，真的很难看。”
没有道理都能被说出道理来，岑初一眼一闭，决定向乔知淼学习，食不言寝不语，以免情绪波动太大影响消化。
秉承着浪费可耻的原则，两人非常努力地解决桌上的菜，岑初一后悔了，她不该点这么多菜的，要不是乔知淼的胃口够大，按照食堂阿姨嫉恶如仇的性子，明天她们就得进食堂的黑名单，校园墙上说不定也要通缉她们俩。
等桌上的菜见底，岑初一已经直不起腰。
她摸着肚子，问乔知淼：“乔知淼，你和你舅舅，”她停住，似乎觉得这么称呼太古怪，又改口，“你和那个周柏言，在一起了吗？”
“没有，我正要追求他。”
“……”岑初一看了她一眼，问，“怎么追？”
“我还没想好。”
乔知淼进入瓶颈期，她和周柏言的反应报告没有丝毫进展不说，而且不知从哪里入手开始追求，乔知淼很惆怅，有一种肉在嘴边但只能看不能吃的悲伤。
岑初一看了她片刻才道：“慢慢来吧，有些事是急不得的。”声音很轻，她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乔知淼说。
乔知淼抬头看她，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迟些时候，乔知淼先回了实验室，而岑初一等到天完全黑才离开食堂。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手机响了，电话那头的人问她在哪里。
“我刚要回宿舍。”
对方又说了什么，岑初一脸上阴霾一闪而过，而后又轻笑道：“好啊，你在办公室是吗，我去找你。”
周五晚上，乔知淼在公寓看书时收到周柏言消息，问她睡了没有。
乔知淼回复没有，周柏言给她发了两个字：开门。
周柏言回了趟家，周群前几天和朋友出去玩了一趟，带回来点礼物，有部分是给乔知淼的，本来他犹豫着说要亲自给乔知淼，但周柏言起了点私心，说帮他送，所以从家里出来后便一路往乔知淼的学校方向驶去。
但大概是赶上周末，路上比平常堵，他索性直接来了乔知淼的住处。
周柏言进门后，乔知淼稍显局促，生怕周柏言要指点她的不良生活习惯。
这间公寓自她搬进来后，从没来过人，岑初一也没来过，乔知淼随心所欲惯了，屋子里实在说不上整洁，而且一看见周柏言，她就想起实验报告。乔知淼突然就理解了各位同门们实验没进度的时候面对王导为什么会慌张。
周柏言一扭头就看见乔知淼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好笑。
“行了乔知淼，你坐着吧，我不训你。”
乔知淼这才放松下来，露出笑脸，然后兴冲冲地跑去看周群给她准备的礼物。
其实屋子也不是特别乱，因为乔知淼的东西并不多，大多都是二房东留下的，而且乔知淼都在食堂吃饭，屋子里可以说是一点油烟都没有，唯一算得上乱得扎眼的就是乔知淼的那个小课桌。
“乔知淼，你每天回来还要看书？”
“嗯。”
“不困吗？”
“困也要看。”
周柏言很意外，他以为以乔知淼的聪明，看书只是消遣，是她了解世界的一种爱好，没想到乔知淼比想象中刻苦得多，桌上的不只是有书和打印的材料，还有草稿纸和便签，繁杂的笔记足以说明乔知淼摄取知识的过程并不是完全顺利。他甚至看到乔知淼将一句话反复抄了数十遍。
周柏言还想问什么，乔知淼已经盛情邀请他进房间观光。
这是周柏言第一次进乔知淼的房间，他没怎么去过乔家，乔知淼本科住的那间公寓他也只去过几次，去的时候没进乔知淼的房间，那时他觉得没必要，对小姑娘的房间不感兴趣，现在倒好奇乔知淼一个人住能住成什么样子。
不过乔知淼的房间并没有值得细看的地方，可能和公寓相比，乔知淼还是对实验室更有归属感，后者之于她是精神家园，前者之于她只是不至于街头流浪的收容所，所以没有装修可言，一眼望去，堪比毛坯房，掉的墙皮都没拿东西遮一下。周柏言实在说不出违心的漂亮话，打量了两眼就去沙发上坐着了。
拆完礼物的乔知淼凑过来感动道：“周柏言，这么晚就来送这个啊。”
“嗯。我爸今天又问起来，说你怎么对我家这么熟。”
乔知淼立刻有些紧张：“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说之前找你帮忙照顾温昱明，来过好几次了。”说着周柏言抬手碰了碰乔知淼的眼角，仿佛很好心地说，“有根睫毛。”
乔知淼眨眨眼，“哦”了一声，视线落在周柏言收回的手上。
“周柏言，我突然发现你的手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