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犬吠
“你还有年龄焦虑?”楸楸抬起小脸看他。
“有啊。自古教下来的,什么年龄就该干什么事情。”
噢,什么年龄就该干什么年龄段的事,这刚好也是楸楸的观念。不过她想的是挑着做,不是全都做。
“Let you guess what it is.”他说。
让我猜猜是什么?
“行。”楸楸想了想,很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个,“你今年二十五了。”过几月生日就该二十六了,“岂不是到被催婚的年纪?”
小时候,因为好奇天底下的其他家庭都是如何相处的,楸楸看过很多家庭伦理影视剧。后来她知道了,影视剧虽来源于现实,却也都经过艺术加工,全都是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的剧情,比较遗憾的是,她没有那个能力分辨,这里面什么剧情是真的,什么剧情是梦幻的,只存在于制造出来的假象中。
“都催的……你不被催吗?”裵文野说。
“我没有。”楸楸问,“是怎么催的?”
于是又跟讲故事似的,裵文野跟她说,他去了纽约后,没过多久便接到父母电话,寒暄两句,便聊到某个叔伯也在纽约留学的女儿,然后就寒住了。
楸楸说:“这不就是变相的相亲么?”
“老一辈大都这个思想,看着合眼缘了就处,处到一半订婚,毕业出来刚好结婚,女的生儿育女,男的成家立业。”
楸楸抓住重点,“那你去了吗?”
裵文野说:“没什么好去的吧?”
“为什么不去?门当户对的吧?”
“就算去,也不是奔着处对象。”
楸楸很想知道答案,“那你到底去没去?”
“没,人家在加州,指望我还不如指望保镖。”
“哦……”楸楸懂了。
如果大家都在纽约,念着同胞的份上,多帮一点是一点,是吧?异国他乡都不容易。但倘若一个在加州,一个在纽约州,隔着两千多三千英里,这怎么帮?遇到什么危险,赶过去人都凉了。
楸楸没说话,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过路的的士轿车。
这人刚才还答应,要是她遇到危险,就会去接她。结果现在说起危险的事,只是当事人女生换了个人,他就嫌这两千公里远了。
第48章 小爸
◎「自由的生长」◎
一晚上说了有的没的一堆废话。回到酒店, 门口,她勾着裵文野的脖颈,亲了亲嘴角。
“今天就不上去了,我…还没好。”她故作扭捏道。
“不要骗我这个, 我真的会担心。”裵文野摸了摸她的脸庞, 低声道。他早上临走前才看过,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以防万一, 还是打客房电话叫服务员买药上来, 擦上去也没什么感觉,不刺激, 大约楸楸从始至终都不知道。
楸楸确实也不知道,她分辨不出来是药膏还是水,洗个澡就都没了。
虽然现在又有了,出门忘记垫护垫了。
楸楸撇了撇嘴角, 又说:“我会帮你联系翻译的。晚安。”话毕, 她便撒腿跑进了酒店。
不是她不想,只是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干, 她不想头脑发热地去执行正事, 那种感觉毕竟不像简单地大冬天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能暖和一天一样,她会被影响, 会迟钝,脑海里的齿轮热得流油, 热烘烘地无法运转。
她成长了, 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毫无节制。
卸了妆, 楸楸给客房靠窗的浴缸放了水, 准备泡浴, 放松地看一场电影。
期间收到裵文野发来的WhatsApp。
「警察消防等因公殉职后,家属营生困难,香港纪律部队会给他们一个经营餐饮的执照,一张牌,在显眼的地方裱挂起来,如此其他的警察看到就不会为难了,所以叫大牌档——我奶说的。现在都叫大排档,大牌档退出时代舞台。」
楸楸看完了,觉得很有意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裵文野在回应她之前说起八达通的交换。
洗完澡出来,结束护肤环节后,她像以往那样放松地查看邮箱,发现惠思嘉给她回了一封邮件。
大意是她对黄婉伶的计划雏形没有任何异议,表达了两行文字的赞美后,又告知她的年假终于批准下来,预计两周后回国,需要先找一个地方落脚,才能找她们会合。
楸楸表示会将她的赞美转发给黄婉伶看,又问她回国的具体日子和航班,楸楸准备去接她。惠思嘉自出国留学后便再没回来过,难免不对故土无所适从。
她打算处理好翻译的事情后,就先回内地,帮惠思嘉找好临时落脚的地方,将行李都安置好,至于再后面的事情,就再议。
翌日,早餐时间,她约了黄婉伶在酒店餐厅里吃早餐,位置靠窗,窗外是成片高楼大厦和海景。
她将这事告诉黄婉伶。
黄婉伶昨日熬了个大夜,眼下青黑,哈欠连天,困惑道:“她如果只是想要找一个地方寄放行李,让她把多余不必要的行李寄放在家中不就可以了吗?我们这一程少说三个月,三个月白租房啊?”
“她与家里关系不好。”
楸楸也没什么精神,她昨天发完邮件,便把翻译工作提上日程,给丁裕和打了一通电话。
她很了解这人不会那么早睡,结果丁裕和拉着她聊了个通宵,都是奔五的人了,居然还那么好精力。
不像她亲生老爸,四十养生,五十钓鱼,奔六走到哪里都带一个保温杯,然而四十六的丁裕和昨天还在开台,预备通宵打麻将。
楸楸用只言片语解释了,惠思嘉为何跟家里关系不好。
不过是那老三句。
家中重男轻女,女儿是泼出去的水,男儿能传宗接代,往后房子资产都是男儿的。
“她出国读书,发生车祸,在医院躺了一年,她爸妈都不来看她一眼。”楸楸说着,朝过路的服务员做了个手势,指着拉布粉分布不均匀的白棕色,“豉油,满上。”前两个字是粤语,后两个字是普通话,都是字正腔圆,发音非常标准。
黄婉伶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本她还为惠思嘉感到忿忿不平的。
服务员也笑,“好的,女士。”然后走开了。
楸楸继续刚才的话题,“她被重男轻女的话语中伤,但她告诉自己要看得开,家家户户都这样,像她这样处境的女孩儿并不少,别人都可以忍受,为什么她不可以?”
黄婉伶感叹:“她还真会麻木自己。”
“否则她要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呢?”楸楸说,“毕竟是把自己养大的父母啊。她说。不过发生车祸之后,她就对父母彻底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回国的想法了。”
楸楸认为,她的这趟离家留学之旅,好比流浪地球,家永远是她坚实的后盾,是落地生根的地方,此后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步步生花,但根始终就在原地,她还需要不时地回去浇水,因为没有人浇花是只浇在花上的,那样养分是传达不到根的,如果不浇水,那么她会枯萎,直至死。
就算关系陌生如同楸楸和她的父母,每逢佳节也会发去问候,每月都靠打钱来维持关系,如果她实在没处去,她的父母还是会接纳她,会给她找工作,继续打钱,打一辈子钱都可以——这是那俩人的原话。
「很抱歉把你生出来,却没能给你父母的爱,你可以自由的生长,父母永远是你的港湾。」
他们只能用钱来弥补爱,让楸楸满世界地去寻找爱意。
显然,惠思嘉没有那么好运,她就好比硬生折断了枝,然后移一抔土,重新种上,这个过程稍有不慎,就要面临枯死。
黄婉伶使着筷子,去夹烧麦,“是我我也不回去,真让人感到窒息。”
服务员拿来一壶酱油,先是将拉布粉浇了个底色,然后放到桌边,由客人自加,“慢用。”
拉布粉就要浸满酱汁才好吃,楸楸拿起蜜汁酱油壶,又多加一些,泡透为止。
“你居然能这么习惯这边的饮食。”黄婉伶没想到。
楸楸说:“比刚去纽约那会儿好多了。”
黄婉伶哭唧唧,“我每次来都会上火,还好这次好一点,没有爆痘。”
楸楸出国后,黄婉伶就不读书了,拿着打工赚的钱,买了一辆二手车,三万块吧,做了一点小改装,卸了后座改成床,开始全国自驾游,走走停停,以此供她的创作灵感。
认识陈宿后,她没停止自己的步伐,偶尔会到香港来找陈宿玩,陈宿很尊重她,但到底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儿全国到处跑,虽然两人在遇见之前,黄婉伶就已经在全国到处跑了。
对此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后来各自退一步,在双方的手机上安装共享定位,要求双方都及时告知当下在做什么,要持续多少个小时的忙碌,一旦忙碌结束后还找不到人的话,陈宿就会拿着定位去报警,好在黄婉伶一直很小心,从没有出过意外。
饭后,黄婉伶要回去补觉,她将昨天更新的攻略版本发给楸楸,楸楸嫌邮件发来发去,沟通效率太低,就在WhatsApp里拉了个群组,邀请黄婉伶和惠思嘉进来,将攻略发到群中。不过这个时间,两边都在休息,没人说话。
下午,她收到丁裕和的微信,说他到深圳了,很快过关。
“这么快?”楸楸真实地被吓了一跳,她还不知道裵文野什么时候要人。
“啊?”丁裕和拖长了声音,问,“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坐车回去吗?”
“……我来接你。”楸楸被噎了一下。
她稍微化了个妆,穿一件红色针织吊带背心,配了条牛仔短裤,拎上包便出了门。
接到丁裕和,已是傍晚六点多钟,天还是亮着的,香港高厦林立,看不到西阳。
尽管这几年没有回国,但她经常跟丁裕和视频,因此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变化,顶多是镜头模糊了现实的皱纹,丁裕和的眼尾纹比她出国前多了两条,看来有人经常逗他笑。
丁裕和的个子在南方这边算高的,一米八出头,看着羸弱,文质彬彬的,可实际很能打。
两人互相拥抱对方,坐车往中环走,七点钟,到了刚才路上订的餐厅。
丁裕和一晚上没睡觉,跟她打了一夜电话,结束通话便带着证件出发,现在通关很方便,直接去当地的自助签注机办理,几分钟就办好,然后就可以坐高铁到深圳入境了。
吃饭的时候,楸楸在她住的酒店帮丁裕和订了一间客房,让丁裕和先休息一晚,多余的明日再说。
“小爸,你也太急了,我昨晚只是问你有没有空,还能不能接活,这件事八字没有一撇呢。”楸楸使着刀叉,与面前的牛排做斗争。
“废话吗,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可是两周二十二万。”丁裕和吃着炒饭,看一眼她的背后。
“才二十二万而已,我爸不是还每月都给你打钱吗?”楸楸毫无所觉。
“是,但是……”
何止,楸楸他爸财大气粗,不仅每月给他开十五万的工资,每年春节还会给他打两百万的红包。楸楸也是知道的。
“我刚买了套房,当婚房跟我男友一起住,没剩多少啦。”丁裕和敛回目光,又飞一眼她的背后,“你朋友啊?”
楸楸倏地回过头。
“好巧。”她惊讶道。
“过来吃饭。我就在附近上班。”裵文野与她对面那位隔空相对,双双礼貌地轻颔首。
“哦。”楸楸胳膊肘搭着椅背,“一起吗?”
这只是一家普通的铁板烧餐厅,她看本地探店人做的攻略,这家在必去前十,她今日一来,确实好吃,不过只有铁板烧好吃,炒饭不出错罢了。
“就不打扰了。”他礼貌性地回答,打量着丁裕和,看似是楸楸长辈的人,他刚才走近,听到楸楸叫这人‘小爸’。
“没关系,你坐吧。”丁裕和饶有兴趣地在他和楸楸俩人身上来回扫视,“我是楸楸的保姆。”
裵文野怔了怔,意外地看向楸楸,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传说中的男保姆。
楸楸耸了下肩,“没想到吧?”她也没想到,边抬手向服务员招手,叫人加一份碗筷刀叉。
“丁裕和。”丁裕和与他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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